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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君白起传

作者:泛舟常江

字数:188572字

2025-09-06 10:18:54 连载

简介

武安君白起传》是一本引人入胜的历史古代小说,作者“泛舟常江”以其细腻的笔触和生动的描绘,为读者们展现了一个充满想象力的世界。小说的主角白起勇敢、善良、聪明,深受读者们的喜爱。目前,这本小说已经更新总字数188572字,喜欢历史古代小说的你快来一读为快吧!

武安君白起传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第一节:郿邑春深诞白氏

秦惠文王七年(前331年)4月12日,谷雨,辰时,秦国郿邑(今陕西眉县)白家村白氏院落。

谷雨的雨是秦地特有的急雨,斜斜打在土坯墙上,溅起半寸泥花,沾在院角的麦囤上。麦囤用荆条编得紧实,囤顶盖着三层茅草,新收的冬麦裹着潮气,在囤里泛着浅黄,凑近能闻见淡淡的麦香。灶间的柴火“噼啪”作响,火苗舔着陶釜底,粟粥的香气混着草木灰的涩味飘出来,顺着半开的木门钻进东厢房,落在接生婆刘婆粗糙的手上。

刘婆攥着块煮过的粗布,另一只手用陶碗盛着温水,轻轻擦着产妇张氏的额头。张氏躺在铺着干草的土炕上,鬓边碎发黏在汗湿的脸上,咬着牙把身子弓起,指节攥得发白——炕边的陶碗里,温水已凉了大半,碗沿还沾着几缕干草。

“再使把劲!娃头快出来了!”刘婆的声音压得低,却透着急,另一只手轻轻托着张氏的腰,“别咬着牙硬扛,匀着气喊出来!”

院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白氏的父亲白老栓。他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手里提着个陶篮,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粟米糕——秦地习俗,产妇生娃要吃糕,取“步步高”的彩头。他没敢进门,只贴着土坯墙站着,侧耳听厢房的动静,雨丝落在肩上,很快打湿了一片,却浑然不觉。

“刘婆,咋样了?”他朝着灶间喊。灶间里,邻居张婶正往灶里添柴,听见问话,探出头来,手里还攥着把艾草束——秦地添丁要挂艾草,避邪祈福。“别急!刚听见娃哼了声,估摸着快了!”张婶把艾草束挂在院门上,绿莹莹的叶子沾着雨珠,晃了晃。

话音刚落,东厢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不是寻常婴儿的细弱咿呀,倒像刚破壳的小鹰,清亮地撞在土坯墙上,又弹回来,混着雨珠落在院角陶瓮里的“嗒嗒”声。刘婆的笑声立刻传出来:“生了!生了个壮小子!白老哥,你家添丁了!”

白老栓手里的陶篮“哐当”一声落在泥地里,粟米糕滚了一地。他顾不上捡,撩起衣角擦了擦脸上的雨和汗,大步跨进东厢房。张氏已经累得闭上眼,嘴角却带着笑,刘婆正用煮过的粗布擦婴儿的脸,婴儿的小手攥得紧紧的,脚蹬着,哭声更响了,连额头上的胎发都颤着。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白老栓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婴儿的小手,就赶紧缩回来,像碰着烫手的陶釜,“这娃子,手脚真有力,将来定是个能扛事的!”

张婶也跟着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粟粥,粥里还卧了个鸡蛋——秦地产妇补身的规矩,鸡蛋要选刚下的土鸡蛋。她把粥放在炕边的木案上:“白嫂子,快喝点粥补补。这娃子哭声亮,将来说不定能像他爹一样,当回秦军的科头锐士!”

张氏睁开眼,望着白老栓,眼里泛起泪:“给他起个啥名?”

白老栓蹲在炕边,看着婴儿的脸,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从军的日子——那年他跟着秦军打魏国河西,同伍的兄弟赵虎总说“秦地娃要起硬气名,能挡刀枪灾”。他摸了摸婴儿的小手,指尖能触到脉搏的跳动,轻声说:“就叫‘起’吧,白起。咱白家的娃,就得像秦人的铜剑,硬气,不软塌!”

消息没半个时辰就传遍了白家村。乡邻们三三两两地来贺,李叔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面,他是退役的老卒,当年和白老栓一起在河西当过兵,腿上还留着魏兵箭伤的疤。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磨得发亮的铜佩,佩上刻着个模糊的“白”字,边缘还留着战场磕碰的痕迹:“这是当年咱白家先祖的佩,传了三代了。给娃留着,将来要是从军,也算个念想——咱白家是嬴姓旁支,先祖是秦武公之子公子白,虽没了贵族风光,可从军的规矩不能断。”

白老栓接过铜佩,手有些抖。他知道,自家传到他这一辈,只剩五亩薄田,靠耕战过活,去年还替秦军输送过粮草。“多谢李哥,”他把铜佩放在婴儿的襁褓边,铜佩的凉意透过粗布,贴在婴儿的腰上,“咱白家祖辈就有从军的,我爹当年也打过韩军,这娃要是真能从军,也算对得起先祖。”

雨渐渐小了,辰时的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院中的柳树上,新抽的绿枝泛着光,沾着的雨珠像撒了把碎银。张氏抱着白起,轻轻哼着秦地的童谣,调子简单,却透着暖意:“秦地娃,长的壮,握长戟,守家乡……”白老栓忙着给乡邻递陶碗,碗里盛着自家酿的添丁酒——酒是用粟米酿的,度数浅,带着点甜香,乡邻们喝着酒,说着吉祥话,院角的鸡圈里,老母鸡下蛋的“咯咯”声混在笑声里,格外热闹。

灶间的粟粥还在“咕嘟”响,刘婆正帮着收拾,嘴里念叨:“这娃子有福气,谷雨生,雨水足,今年的麦子定能丰收,娃将来也能顺顺当当的。”张婶则在院门口挂起了红布——秦地添丁的规矩,红布能驱邪,也让过路人知道家里添了男丁。

夜里,雨停了。白老栓坐在炕边,借着油灯的光,看着白起的睡颜。油灯的火苗晃着,映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他想起白天李叔说的话,想起自己当年在河西战场的日子——那时他也是个壮小伙,握着长戟冲锋,可最后还是因为腿伤退了伍,只得了个“公卒”的爵,连田都没多赏。“起儿,”他轻声说,手指轻轻碰了碰白起的额头,额头还带着婴儿的暖意,“将来你要是从军,可得比爹强,要立军功,要让咱白家再抬起头来——秦军的军功爵制,只要肯拼,公士、上造都能得,到时候就能赏田赏宅,让你娘过上好日子。”

油灯的油渐渐少了,火苗越来越暗。白起翻了个身,小手攥住了襁褓边的铜佩,仿佛已经握住了那个属于他的、满是刀剑与硝烟的未来。院外的柳树下,几只蛙鸣此起彼伏,伴着远处秦军营地传来的更鼓声——郿邑是秦国军事重镇,城西就驻着秦军的校尉部,更鼓声每晚都能传到村里,为这个刚诞生的少年,奏响了戎途的序曲。

第二节:稚子观阵悟兵机

秦武王元年(前310年)9月3日,白露,巳时,秦国郿邑(今陕西眉县)郊外演武场。

白露的霜气沾在白起的粗布短褐上,像撒了把碎盐,摸上去凉丝丝的。他蹲在演武场东侧的土坡上,手里攥着根柳枝,柳枝的叶子已经有些发黄,梢头还沾着霜。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下面的秦军,连眨都不敢眨——那是秦国的“科头锐士”,没戴头盔,披着重皮甲,甲片是褐色的,在霜气里泛着冷光,手里的长戟竖在地上,整整齐齐的,像一片刚种上的粟苗。

演武场的土是夯实的,踩上去硬邦邦的,连草都长得少。什长李敢站在阵前,他比普通士兵高半个头,脸上留着一道刀疤,从左眉骨到下颌,是当年和韩军打仗时留下的。“站直了!再晃就按军法处置!”李敢的吼声从阵前传来,震得土坡上的草叶都抖了抖,霜珠簌簌往下掉。

一个年轻的士兵低着头,皮甲上沾着泥土,显然是刚才操练时摔了跤。他的腿还在抖,手里的长戟都快握不住了。李敢走过去,一脚踹在他的腿弯上,士兵“扑通”一声跪下,膝盖砸在硬土上,发出“咚”的一声,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吭声,只是赶紧把长戟举起来。

白起用柳枝在地上画着阵形,柳枝划过冻土,发出“沙沙”的声音,留下一道浅沟。他画得很认真,先画了个长方形的框,代表秦军的阵,又在框的左侧画了几道斜线,代表刚才那个士兵摔跤的位置。“不对,”他皱着眉,用鞋底把斜线擦掉,又在框的右侧添了个小圆圈,“要是韩兵从这边来,侧翼就得有个人守着,不然阵就散了——王爷爷说过,韩兵最会绕侧翼。”

“娃,你这画的啥?”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沙哑。白起回头,看见老卒王二提着个布包走过来,布包是粗麻布缝的,上面还打着补丁,里面装着麦饼和水囊。王二是白老栓的老战友,腿上有旧伤,是当年河西战被魏兵射的,一到阴雨天就疼,退役后就在演武场附近种庄稼,平时常给白起带些吃的。

“王爷爷,我在画阵呢。”白起挪了挪身子,给王二让了个位置,土坡上的霜气沾在他的袖子上,凉得很,“你看,刚才那个士兵摔在左边,要是韩兵从右边冲过来,咱的阵是不是就漏了?”

王二坐在土坡上,从布包里掏出块麦饼,麦饼是硬的,上面还沾着点麦麸,他递给白起:“饿了吧?先吃点。你这娃,心思比同龄的娃细多了——当年你爹在的时候,操练时都没你这么会琢磨阵形。”他看着地上的画,手指点了点那个小圆圈,指尖的老茧蹭着冻土:“不过你这圈画得小了,侧翼得有五个人才够,不然挡不住敌兵的冲锋——当年在宜阳,韩兵就是派了十个人冲侧翼,咱五个兵差点没守住。”

白起咬了口麦饼,饼渣掉在衣襟上,他赶紧用手接住,放进嘴里:“我知道了,下次我画五个圈。王爷爷,你当年在宜阳打仗的时候,韩兵真的会从侧翼冲吗?他们不正面来吗?”

王二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胡子已经花白了,眼神飘向远处的演武场,像是在回忆二十年前的场景:“咋不会?韩兵最精,知道咱秦军正面阵硬,就偏不从正面来。那年宜阳战,咱秦军列着阵,等着韩兵来攻,结果他们绕到侧边,差点把咱的粮道断了——粮道一断,兵就没力气打仗了。后来还是校尉让咱分了一半人去守侧翼,才没出事。”他顿了顿,又说:“打仗跟种庄稼一样,得想着对方会咋弄,不能光盯着自己的地——你种粟米,还得防着鸟啄、虫咬呢,何况是打仗。”

白起听得入了神,手里的柳枝在地上又画了起来,这次他画了两个长方形,一个代表秦军,一个代表韩军,还在秦军的侧翼画了五个小圆圈,每个圆圈里都点了个点,代表士兵。“那要是敌兵太多,侧翼守不住咋办?”他抬头问,霜气凝在睫毛上,像一层白霜,说话时还带着白气。

王二笑了,拍了拍白起的肩,他的手掌粗糙,带着种庄稼留下的老茧:“这就看校尉的本事了——要么调中军去帮侧翼,要么就诈败,把敌兵引到咱的埋伏圈里。你这娃,才十九岁,就想这么多,将来要是从军,肯定是个好兵。”他从怀里掏出个水囊,递给白起:“喝点水,别噎着。这水是我早上烧的,还温着。”

白起接过水囊,喝了口温水,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多了。演武场那边,李敢又开始喊口令了:“举戟!前进!刺!”秦军士兵们整齐地举起长戟,迈着步子往前走,戟尖的寒光在霜气里一闪一闪的,像是星星。白起站起来,踮着脚看,心里跟着数着步数:“一步、两步、三步……”他突然发现,士兵们的步子有的大有的小,左边第三个士兵的步子就比别人大,要是真在战场上,阵形肯定会乱。

“王爷爷,你看他们的步子,有的快有的慢。”白起指着秦军,声音里带着点着急,“要是真打仗,这样阵形会散吧?到时候韩兵再冲,咱不就输了?”

王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可不是嘛,现在的兵,好多都是刚傅籍的,没经过真战场,操练起来总差着点劲。你爹当年那批兵,别说步子了,就是闭着眼,都能跟着鼓声走齐——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知道不整齐就得死。”他摸了摸白起的头,手上的老茧蹭着白起的头发:“你要是真想去从军,可得好好练,不光练力气,还得练脑子——力气大只能当卒,脑子好使才能当伍长、什长。”

日头渐渐升高,巳时过半,霜气散了,地上的冻土开始变软。演武场的操练停了,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树荫下,有的用布巾擦皮甲上的汗渍,皮甲上的汗干了会留下白印;有的拿出麦饼啃着,还互相递着水囊;还有的在练刺杀,用木靶当敌人,一下下刺得“咚咚”响。

白起和王二也准备走,王二收拾布包时,不小心掉出了一块铜剑的残片——残片有巴掌大,上面还能看到锈迹,边缘参差不齐,是当年被砍断的。白起赶紧捡起来,指尖蹭过锈迹,带着点粗糙的凉意,还有种金属的腥气。

“这是……”白起举着残片,眼里满是好奇。

“当年在河西,被魏兵的剑砍断的。”王二接过残片,小心地放进布包,像是在放一件宝贝,“这残片我留了十几年,就是想提醒自己,打仗不是闹着玩的,得时时刻刻提着心——我当年就是因为走神,才被魏兵砍断了剑,差点丢了命。”

白起点点头,把柳枝插在土坡上,柳枝的梢头朝着演武场的方向,像是在立下一个誓言。他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他要从军,要像父亲和王爷爷一样,握着剑,列着阵,在战场上立军功,还要让秦军的阵形更整齐,不让敌兵有机会冲侧翼。

走在回村的路上,白起还在想着演武场的阵形。他想起王爷爷说的“种庄稼得想对方会咋弄”,想起士兵们不齐的步子,想起那块铜剑残片。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点麦香——路边的麦田里,粟穗已经黄了,再过些日子就能收割了。他仿佛已经听到了战场上的号角声,看到了自己握着长戟,站在秦军的阵里,守着侧翼,不让韩兵靠近,身边的士兵们步子整齐,喊着冲锋的口号,声音震得地都在抖。

回到家,白老栓正在院里劈柴,斧头是铁打的,刃口磨得很亮,劈在木头上“哐哐”响。白起跑过去,捡起一根柴,学着父亲的样子劈,柴有点硬,他使出浑身力气,才劈成两半:“爹,我将来要去从军!我要立军功,当伍长!”

白老栓手里的斧头顿了顿,看着儿子,眼里闪过一丝欣慰,还有点担心:“好啊,咱白家的娃,就该去从军。不过你得记住,从军不是为了耍威风,是为了大秦,也是为了咱这个家——秦军的军功爵,能让咱多赏几亩田,你娘也不用再织布到半夜了。”他放下斧头,从屋里拿出一把旧皮甲——那是他当年穿的,甲片边缘已经磨得发白,皮绳也有些松脱,却还很结实:“等你傅籍了,爹就把这甲给你。这甲陪我打过韩军,能挡刀箭。”

白起摸着皮甲,甲片上还带着父亲的体温,粗硬的皮绳蹭着他的手。他看着院角的柳树,想起早上插在土坡上的柳枝,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再去演武场,他一定要把阵形画得更准,还要学着喊口令,将来从军,一定要当个让父亲骄傲的兵,还要让王爷爷的铜剑残片,不再有新的伙伴。

第三节:弱冠投军赴行伍

秦武王二年(前309年)2月28日,惊蛰,卯时,秦国郿邑(今陕西眉县)东门外征兵点。

惊蛰的雷声从陇山那边滚来,闷沉沉的,把东门外的泥泞震得微微发颤。征兵点的土坯台上,插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秦篆写着“傅籍征兵”四个大字,字是用墨写的,边缘还沾着点泥——昨天下了场雨,木牌被淋了,好在字没花。木牌旁边,几个秦军吏正围着一张木案,案上放着竹简、墨锭和刻刀,还有一个陶碗,里面盛着红色的颜料——那是用来给士兵刺字为记的,秦地的规矩,傅籍从军后,要在手臂上刺字,防止逃兵。

白起站在队伍里,身边是同乡的李三。李三比白起身矮些,长得也瘦,手里攥着个布包,布包是他娘用粗麻布缝的,鼓鼓的,里面装着麦饼、盐块,还有一块玉佩——玉佩是绿色的,上面刻着个“韩”字,是他外祖给的,他外祖是韩人,当年逃难到郿邑,嫁给了李三的外婆。李三的腿一直在抖,眼睛时不时往征兵点外瞟,像是想跑,连手里的布包都攥得变了形。

“你抖啥?”白起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粗布短褐蹭过李三的袖子,带着点潮意,“咱秦人啥时候怕过从军?傅籍从军是本分,立了军功还能赏田赏钱,不比在家种薄田强?”

李三咽了口唾沫,声音小得像蚊子,还带着点颤:“我……我娘就我一个儿,我要是死了,她咋办?我娘的身子不好,冬天总咳嗽,没人照顾她……”

白起还想说啥,前面传来征兵吏的喊声:“下一个!白起!”喊声很亮,盖过了远处的雷声。

白起深吸一口气,往前走。征兵吏是个中年汉子,姓赵,脸上带着道疤,从额头一直到下巴,他说这疤是当年河西战被魏兵砍的,差点把脑子劈出来。赵吏拿起竹简,竹简是黄色的,上面写着郿邑的户籍,他翻了几页,找到白起的名字,抬头看了看白起:“姓名?年龄?户籍?家里有几口人?”

“白起,二十二岁,郿邑白家村。家里有爹、娘,共三口人。”白起的声音很稳,没抖——他昨晚练了好几遍,就怕今天说错。他看着赵吏手里的竹简,竹简上的墨还没干,写着前面几个人的名字,有的名字旁边画了个“×”,赵吏说那是没通过验身的。

赵吏放下竹简,伸手按了按白起的胳膊,又捏了捏他的腰:“力气咋样?能举石吗?身上有没有疤?有没有暗疾?”秦军验身很严,不光要看力气,还要看有没有残疾,有暗疾的不能从军——怕在战场上出问题,拖累同伍。

“能!”白起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旁边的石墩前——石墩有三十多斤重,是青石做的,上面还留着士兵们举过的痕迹,光溜溜的。他蹲下身子,双手抱住石墩,手指扣住石墩的缝隙,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来,石墩稳稳地举过头顶,手臂没抖一下。周围的人都喊了声“好!”,赵吏的脸上露出点笑意,疤也跟着动了动:“不错,够格。再走两步,看看腿有没有毛病。”

白起举着石墩,走了三步,又转身走回来,才把石墩放下,地面都震了一下。赵吏点点头,拿起一支笔,蘸了蘸红色的颜料,在白起的左手臂上刺了个“秦”字——颜料有点疼,像小虫子咬,白起咬着牙,没吭声。“去那边领皮甲、长戟和短剑。”赵吏指了指旁边的土坯房,“领完装备,到那边登记,编伍。”

白起走到土坯房,里面有个年轻的吏卒,正忙着给士兵们发装备。吏卒递给他一套皮甲、一杆长戟和一把短剑——皮甲是褐色的,边缘磨得发白,甲片间的皮绳有些松脱,他试了试,有点大,吏卒说“穿久了就合身了”;长戟的木杆是槐木做的,上面还带着点木纹,戟尖闪着冷光,有一尺多长;短剑是铜做的,剑柄缠着皮绳,握起来很舒服。白起把皮甲穿在身上,有点沉,却很踏实,像是压着一份责任——这就是他从年少时就想拥有的东西。

他回到队伍边,李三还在抖。征兵吏已经叫到李三的名字,李三磨磨蹭蹭地往前走,走到石墩前,蹲下身,抱了好几次,都没把石墩抱起来,脸憋得通红,汗都下来了。赵吏的脸沉了下来,疤显得更凶了:“连石墩都举不起来,还想从军?按军法,傅籍后拒服兵役,可是要罚为隶臣的,还要连累家人——你娘也得去给秦军喂马!”

李三“扑通”一声跪下,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膝盖砸在泥泞里,溅了一身泥:“吏大哥,我不是不想从军,我是怕……怕死。我娘就我一个儿,我要是死了,她就没人管了……”

周围的人都笑了,有的还说着“软蛋”“没出息”,还有的催着“不行就滚,别耽误时间”。白起走过去,把李三扶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麦饼,递给李三——这是他娘早上给的,还热着:“别跪,咱秦人不兴跪。你想想,从军立了军功,能赏钱赏田,到时候接你娘来住,让她不用再织布,不比在家种薄田强?要是逃了,军法处置,你娘更伤心,还得受牵连。”

李三接过麦饼,咬了一口,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滴在麦饼上:“可是……可是打仗会死人啊。我听说宜阳战,死了好多人,尸体都堆成山了……”

“打仗是会死人,但咱秦人从来不怕死。”白起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沉得像郿邑的土,“你要是真怕,就跟着我,我护着你。咱同村的,总不能让你出事。再说,咱伍里还有赵五、孙六,他们力气大,能帮着咱。”

赵吏看着白起,脸上的疤动了动,眼神里带着点赞许:“你这娃,倒有担当。李三,既然有人护着你,就赶紧验力气,要是再举不起来,可没人帮你了——再磨蹭,我就按军法处置了!”

李三抹了抹眼泪,深吸一口气,再次蹲下身,抱住石墩。这次,他用了全力,脸憋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终于把石墩抱了起来,虽然只举到胸口,却也够了。赵吏点了点头:“行了,去领装备吧,跟白起编在一个伍——你可得跟着白起好好练,别拖后腿。”

李三松了口气,跟着白起去领装备。领完装备,两人站在征兵点外,等着其他同伍的人。不一会儿,另外三个人也来了——一个是邻村的赵五,长得高,力气大,能举五十斤的石墩,他说他爹是秦军的什长,去年在宜阳战中死了,他来从军是为了替爹报仇;一个是退役老卒的儿子孙六,会点剑术,他爹教过他,说“战场上剑术好能保命”;还有一个是城里的铁匠儿子周七,懂点兵器修理,他说他能修长戟、短剑,还能给皮甲补甲片。

伍长是个叫陈武的老兵,五十多岁了,脸上满是皱纹,头发都白了一半,手里握着一把铜剑——那是他立了军功后赏的,剑鞘上刻着花纹,是秦地的云纹。他把五个人叫到一起,指着远处的军营——军营在郿邑城东的高地上,帐篷是用粗麻布缝的,一排排整齐地扎着,能看到士兵们在操练,喊声传得很远:“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秦军的伍卒,我是你们的伍长。咱秦军的规矩,你们得记住:什伍相保,一人逃,全伍罚;立军功,赏爵赏田;犯军法,严惩不贷——轻则鞭刑,重则砍头,别想着逃,逃兵抓回来,要腰斩的。”

五个人齐声应着:“诺!”声音很亮,盖过了远处的雷声。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还有老黄牛的“哞”叫声——是白老栓来了。他骑着一头老黄牛,黄牛的毛是黄色的,有点瘦,却很精神,他手里提着个布包,布包里是给白起的衣物和药:有娘缝的布衫,还有治伤的草药,是秦地的续断草和艾草,能止血消炎。“起儿!”白老栓从牛背上下来,老黄牛“哞”了一声,蹭了蹭他的胳膊,“这是你娘给你缝的布衫,晚上睡觉穿,比皮甲舒服。还有草药,要是在军营里受伤了,就自己敷上——这是你王爷爷教的方子,管用。”

白起接过布包,布包上还带着母亲的体温,有点潮,是娘的汗浸的。他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爹,您回去吧,我会好好的,您跟娘别担心。”

白老栓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铜剑——那是当年他退役时带回来的,剑鞘上刻着个模糊的“白”字,就是李叔给的那块铜佩上的字,剑鞘边缘还有点磕碰的痕迹,是当年打仗时留下的。“这剑,爹给你了。”白老栓把剑递给白起,他的手有点抖,“你拿着它,在战场上要小心,既要立军功,也要保住自己的命——爹不盼着你当大官,就盼着你能活着回来。”

白起接过剑,剑沉甸甸的,握在手里很踏实。他握紧剑柄,对着白老栓躬身:“爹,您放心,我一定立军功,让咱白家抬起头来,也一定活着回来,给您和娘养老。”

老黄牛又“哞”了一声,像是在告别。白老栓摸了摸牛背,又看了看白起,眼神里满是不舍,却还是转身骑上牛,慢慢往村里走。老黄牛的步子很慢,踩在泥泞里,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蹄印。白起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在泥泞的路尽头,才转过身,跟着陈武往军营走。

军营里很热闹,士兵们有的在操练,有的在擦装备,还有的在炊事房外排队——炊事房里飘着粟粥的香气,是早饭时间了。陈武把他们带到一个帐篷前,帐篷是用粗麻布缝的,上面还打着补丁,门口挂着个木牌,写着“伍三”:“这就是你们的帐篷,进去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到演武场集合,开始操练——先练队列,再练刺杀,晚上还要学军法,别偷懒。”

五个人走进帐篷,帐篷里铺着干草,干草是新晒的,带着点太阳的味道。中间放着一个陶瓮,是用来装水的,瓮里的水很清,是早上刚挑的。李三放下布包,坐在干草上,还是有些紧张,手不停地攥着衣角。白起拍了拍他的肩:“别紧张,跟着操练就行,我会帮你的。赵五力气大,孙六会剑术,周七会修装备,咱伍肯定没问题。”

赵五笑着说:“就是,有白兄弟在,咱伍肯定没问题。我听说,白兄弟还会画阵呢,将来说不定能当伍长——到时候咱跟着白兄弟,肯定能立军功。”

孙六也点点头:“我爹说,打仗要靠脑子,白兄弟脑子好使,咱跟着他准没错。”

白起笑了笑,没说话,他打开布包,把母亲缝的布衫叠好,放在干草上,布衫是蓝色的,针脚很细,娘肯定缝了很久。他又把铜剑放在身边——剑鞘上的“白”字在帐篷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就是秦军的一员了,他的戎途,正式开始了。

半个时辰后,演武场的鼓声响起——鼓声很亮,是进军的信号。白起和同伍的人一起跑向演武场,阳光照在他们的皮甲上,泛着光,像一片片褐色的云。远处的雷声还在滚着,却像是在为他们加油。白起握着长戟,跟着鼓声的节奏,迈着步子,心里想着父亲的话,想着王爷爷的铜剑残片,想着白家村的麦田——他一定要在这里好好练,将来在战场上,立军功,让所有人都知道,郿邑白家村的白起,不是软蛋,是能护着同伍、能打胜仗的好兵。

第四节:宜阳初战获公士

秦武王四年(前307年)5月6日,立夏,午时,秦国宜阳(今河南宜阳西)城外秦军大营。

立夏的太阳毒得像烧红的铜,烤得宜阳城外的土地发烫,脚踩上去,能感觉到热气从鞋底往上冒,连呼吸都带着热意。秦军的帐篷扎在城南的高地上,帐篷是用粗麻布缝的,颜色是褐色的,能挡点太阳,却挡不住热气,帐篷里像个蒸笼。站在帐篷外,能望见宜阳城的城墙——城墙是土夯的,有两丈多高,夯得很结实,城墙上插着韩军的旗帜,红色的旗面在阳光下晃着,像一团团火,风一吹,旗帜“哗啦啦”响,声音传得很远。

白起站在帐篷外,手里握着长戟,皮甲已经被汗透了,贴在背上,带着点黏腻的热,很不舒服。他望着宜阳城的城墙,心里想起王爷爷说的“宜阳难攻”——韩军在这里驻守了五年,城墙又高又厚,还有护城河,护城河有三丈宽,水很深,里面还插着尖木,想要攻下来,不容易。他还想起陈武伍长说的,宜阳是韩军的粮仓,拿下宜阳,就能断韩军的粮道,秦国东出就少了个障碍。

“白起!伍长叫你!”帐篷里传来孙六的声音,孙六的声音有点哑,是早上操练喊口号喊的。白起转过身,走进帐篷,帐篷里比外面稍微凉快些,陈武正围着一张木案看地图——地图是用帛画的,上面用墨线标着宜阳城的城门、护城河和韩军的布防,还有秦军的进攻路线,韩军的位置用红漆标着,很显眼。

“你来看,”陈武指着地图上的东门,他的手指有点粗,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东门是韩军的薄弱点,护城河比其他门窄,只有两丈五,城墙也有点裂缝——去年韩军修城墙时,没修结实,斥候已经探过了,裂缝能过人。待会儿攻城,咱伍的任务就是跟着云梯,从东门登城,夺下城头的哨塔——哨塔是韩军的瞭望点,夺下哨塔,就能看到韩军的动静,给后面的大军报信。”

白起凑过去,盯着地图上的裂缝,裂缝标在东门左侧,有一尺宽:“伍长,那裂缝能过人吗?要是韩军在裂缝那边设了埋伏咋办?比如藏着弓箭手,等咱过去就射?”他想起王爷爷说的,韩军最会设埋伏,不能大意。

陈武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你这娃,心思就是细。斥候已经探过了,裂缝那边没埋伏,韩军把主力都放在了南门——他们以为咱会从南门攻,南门的城墙新修的,结实。不过你说得对,登城的时候,得时时刻刻提着心,别大意——韩军的弓箭手很厉害,箭上还会涂毒,被射中了,伤口会烂。”他拍了拍白起的肩,他的手掌很粗,带着老茧:“待会儿你跟在我后面,要是我受伤了,你就领着伍里的人继续攻——你脑子好使,能扛事。”

白起点点头:“诺!伍长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不一会儿,营里的鼓声响起——那是攻城的信号,鼓声很急促,“咚咚咚”的,像打在人的心上。秦军士兵们从帐篷里跑出来,拿着云梯、盾牌,还有的拿着镐头,朝着宜阳城的东门冲去。云梯是槐木做的,有三丈高,横木是用硬木做的,能踩住;盾牌是皮做的,里面衬着木板,能挡箭和滚石。

白起跟着陈武,手里握着长戟,身边是李三、赵五、孙六和周七。李三手里拿着盾牌,还是有些紧张,盾牌抖得厉害,白起走过去,帮他把盾牌扶稳:“别抖,跟着我,我护着你。你把盾牌举高点,挡住头和胸口,别让箭射中。”

李三点点头,把盾牌举高了些,声音有点颤:“白兄弟,我……我有点怕。”

“别怕,有我呢。”白起拍了拍他的胳膊,“咱伍里有赵五,他力气大,能挡滚石;孙六会剑术,能砍韩兵;周七能修装备,要是长戟断了,他能修。咱一起上,肯定能攻上去。”

韩军的箭矢从城墙上射下来,像雨一样,“嗖嗖”的,有的箭还带着哨声,是信号箭。“举盾!”陈武喊了一声,声音很亮,士兵们立刻举起盾牌,箭矢打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像在打铁。白起举着盾牌,跟着队伍往前冲,脚下的土地被汗水和血水浸湿,滑得很,好几次差点摔倒——前面有个士兵被箭射中了腿,倒在地上,后面的士兵赶紧把他拖到旁边,继续往前冲。

离城墙还有十步远的时候,韩军的滚石从城墙上砸下来,滚石有水桶那么大,是从山上凿的,砸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巨响,能砸出一个大坑。“小心!”白起大喊一声,推开身边的李三,自己往旁边一躲,滚石“哐当”一声落在他刚才站的地方,把土地砸出一个坑,泥土溅了他一身。

李三吓得脸都白了,拉着白起的胳膊,声音都变了:“白兄弟,谢谢你……刚才要是你没推我,我就被砸死了。”

“别废话,赶紧攻城!”陈武的声音传来,陈武已经冲到了城墙下,正指挥士兵架云梯,“赵五,你力气大,帮着架云梯!孙六,你跟着我,第一个登城!”

赵五点点头,和几个士兵一起,把云梯架在了城墙上,云梯的铁头卡在城墙的裂缝里,很结实。陈武第一个爬上云梯,手里握着短剑,白起跟在后面,左手抓着云梯的木杆,右手握着长戟,剑鞘已经扔在了地上——怕碍事。刚爬了一半,一支箭矢从上面射下来,擦过白起的左臂,划了道口子,血立刻渗出来,染红了粗布短褐。

“白兄弟,你受伤了!”李三在下面喊,声音很着急。

“没事!”白起咬了咬牙,继续往上爬,伤口有点疼,像被火烧,却不敢停下来——停下来就会被箭射中,或者被滚石砸中。他看到城墙上的韩军士兵正举着刀往下砍,陈武用短剑挡住,两个人打了起来,陈武的胳膊被砍了一刀,血也流了出来,却还是没停,继续砍韩兵。

白起爬到城头,挥起长戟,朝着一个韩军士兵的后背刺去——韩军士兵穿着皮甲,却没挡住长戟,长戟刺进了他的后背,韩军士兵“啊”了一声,倒在地上,血从伤口流出来,染红了城头的土。

白起站在城头上,环顾四周,韩军的士兵还在抵抗,有的拿着刀,有的拿着剑,还有的拿着弓箭,朝着秦军射箭。秦军的士兵不断从云梯上爬上来,和韩军厮杀,城头的血越来越多,滑得很,好几次有人滑倒,却赶紧爬起来,继续打。

他看到赵五正和一个韩军士兵厮打,赵五手里拿着长戟,韩军士兵拿着刀,韩军士兵的刀砍在了赵五的胳膊上,赵五却没松手,反而用长戟把韩军士兵挑了起来,扔到了城墙下。赵五的胳膊流着血,却还是笑着喊:“白兄弟,我砍了一个韩兵!”

白起点点头,刚想说话,就看到一个韩军士兵拿着刀,朝着李三砍去——李三刚爬上城头,还没站稳。“小心!”白起大喊一声,挥起长戟,把韩军士兵的刀挑开,然后一戟刺中了他的胸口,韩军士兵倒在地上,不动了。

“白兄弟,谢谢你!”李三赶紧爬起来,手里拿着盾牌,挡在白起身边,“我帮你挡箭!”

“赶紧夺哨塔!”白起喊了一声,朝着城头的哨塔冲去。哨塔是木做的,有两丈高,上面有两个韩军士兵,正拿着弓箭往下射,射倒了好几个秦军士兵。白起一脚踹开哨塔的门,挥起长戟,刺倒一个韩军士兵,另一个韩军士兵想跑,被随后赶来的孙六砍倒,孙六的剑术很好,一刀就砍中了韩军士兵的脖子。

“哨塔夺下来了!”孙六大喊一声,举起秦军的旗帜,插在哨塔上——旗帜是黑色的,上面绣着“秦”字,风一吹,旗帜“哗啦啦”响,很远都能看到。

城墙上的韩军看到哨塔被夺,军心乱了,开始往后退——他们知道,哨塔被夺,秦军就能看到他们的布防,再抵抗也没用了。秦军趁机扩大阵地,很快就控制了东门的城头,陈武让人打开东门,秦军的大军涌了进来,朝着宜阳城的中心冲去。

陈武走过来,拍了拍白起的肩,他的胳膊还在流血,却笑着说:“好样的!你立了大功!要不是你夺了哨塔,咱还得费不少劲。”他看着白起左臂的伤口,“快找医卒敷药,别感染了——医卒有治箭伤的草药,很管用。”

白起点点头,找医卒敷了药。医卒是个中年汉子,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装着草药,他把草药嚼碎,敷在白起的伤口上,然后用布条缠好,草药有点苦,却很凉,伤口的疼减轻了不少。“这草药是续断草和艾草,能止血消炎,三天换一次药,别沾水。”医卒叮嘱道。

白起回到城头,看着宜阳城的城里——韩军已经开始撤退,有的往西门跑,有的往北门跑,秦军的士兵们从东门涌进去,喊杀声、惨叫声混在一起,还有百姓的哭声。李三跑过来,手里拿着两颗韩军士兵的首级,首级用布包着,他的脸上沾着血,却笑着说:“白兄弟,你看,我也杀了两个韩兵!我不是软蛋了!”

白起笑了:“好样的,李三,你不再是软蛋了!你立了军功,回去能赏钱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宜阳之战结束了。秦军占领了宜阳城,清点军功的时候,陈武把白起叫到跟前,手里拿着一块木牍,木牍上写着军功:“你杀了两个韩军士兵,还夺了哨塔,按军功爵制,能获‘公士’爵,赏钱五千,布二匹。这是你的军功牍,盖了校尉的印,回去就能领赏。”

白起接过木牍,木牍是黄色的,上面的字是用墨写的,还有校尉的红印,他的手有点抖,心里很激动——这是他第一次立军功,也是他从军以来的第一个爵位。公士爵是秦军最低的爵位,却也是他努力的结果,他想起了父亲,想起了白老栓递给他铜剑时的眼神,想起了王爷爷的铜剑残片,他知道,他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晚上,在军营里,白起坐在干草上,借着油灯的光,给家里写信。他用竹简当纸,用墨笔写着,墨是用松烟做的,很黑:“爹,娘,我在宜阳立了军功,获了公士爵,赏了钱五千,布二匹,你们别担心。我在军营里很好,同伍的人都很照顾我,伤口也敷了药,已经不疼了。等将来再立军功,我就申请回家看你们,给你们带宜阳的粟米——宜阳的粟米比咱郿邑的好,颗粒大。”

写完信,白起把竹简卷好,用绳子绑好,交给驿卒,让他帮忙寄回郿邑。驿卒说明天就出发,半个月能到,白起才放心。他躺在干草上,看着帐篷顶,帐篷顶是粗麻布做的,上面有个小洞,能看到外面的星星。他心里想着宜阳的城墙,想着今天的战斗,想着未来的军功——他想当上造爵,想当簪袅爵,想赏更多的田,接父母来住,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旁边的李三已经睡着了,嘴里还念叨着“娘,我立军功了,我能赏钱了”,脸上带着笑。白起笑了笑,闭上眼睛,心里暗暗发誓:他要继续努力,在战场上立更多的军功,不仅要让白家抬起头来,还要为大秦,打下更多的城池,让秦国东出,让天下人都知道,秦国的士兵,是最能打的,秦国的白起,是最会打仗的。

第五节:归乡省亲话戎马

秦昭襄王元年(前306年)1月20日,大寒,辰时,秦国郿邑(今陕西眉县)白家村白氏院落。

大寒的雪片是秦地特有的干雪,落在白家村的土路上,像撒了把面粉,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很脆。白起骑着一匹战马,是宜阳之战后赏的,马是枣红色的,很壮,马身上盖着粗麻布做的马衣,防止冻着——战马是秦军的宝贝,得好好照顾。他穿着公士爵的皮甲,比之前的旧皮甲新了些,甲片上还带着点铜饰,是公士爵特有的,腰间挂着那把铜剑,剑鞘上的“白”字在雪光下,显得很亮。他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赏的布、钱,还有给家里买的粟米和肉干——粟米是宜阳的,颗粒大;肉干是用牛肉做的,秦军赏的,很香。

远远地,白起就看到了自家的院落——土坯墙上积着雪,像盖了层白被子,院角的麦囤还在,上面盖着厚厚的茅草,茅草上也积着雪,像个白馒头。院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是母亲张氏。张氏穿着粗布棉袄,棉袄是蓝色的,是去年冬天织的,围裙上还沾着灶灰,手里拿着个扫帚,正在扫院门口的雪,扫帚是用荆条编的,扫在雪地上“沙沙”响。

“娘!”白起从马背上跳下来,声音有些哽咽,雪片落在他的脸上,凉丝丝的,却挡不住心里的热。

张氏抬起头,看到白起,手里的扫帚“哐当”一声掉在雪地上,雪溅了她一身。她跑过来,一把抱住白起,眼泪立刻掉了下来,滴在白起的皮甲上,很快就冻成了小冰粒:“起儿!你可回来了!娘好想你!你走了两年,娘天天都在想你,夜里总梦到你受伤……”

白起抱着母亲,感觉母亲的肩膀比以前瘦了,也比以前冷了,他拍了拍母亲的背,用袖子擦了擦母亲的眼泪:“娘,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就是在宜阳受了点小伤,早就好了,你看。”他把左臂的袖子挽起来,露出伤疤,伤疤已经长好了,只留下一道浅印。

白老栓听到声音,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劈柴的斧头,斧头是铁打的,刃口上沾着雪。他看到白起,斧头也掉在了雪地上,快步走过来,摸了摸白起的皮甲,又看了看他的胳膊,手指有些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胳膊上的伤好了吗?在军营里吃的饱吗?穿的暖吗?”

“早好了,爹。”白起笑着说,从布包里拿出那块写着军功的木牍,递给白老栓,“我在宜阳立了军功,获了公士爵,赏了钱五千,布二匹。这是军功牍,盖了校尉的印,你看。”

白老栓接过木牍,手有些抖,借着门口的雪光,看着上面的字。虽然他不认多少字,但他认识“公士”两个字,也认识校尉的红印——当年他退役时,也有块军功牍,只是爵低,是“公卒”。“好!好!”白老栓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拍着白起的肩,拍得很用力,“咱白家的娃,终于立军功了!你爷爷要是还在,肯定会高兴的——他当年就盼着咱白家能出个有爵的人。”

走进屋里,灶间的火还烧着,粟粥的香气飘出来,和白起小时候闻到的一样,暖暖的,带着点甜。张氏忙着给白起倒热水,用的是家里最好的陶碗,碗上还画着简单的花纹。白老栓坐在炕边,炕是热的,是用柴火烧的,很暖和,他看着白起,问这问那:“在军营里吃的好吗?住的好吗?同伍的人对你咋样?校尉严不严?”

“吃的还行,每天都有粟粥和麦饼,有时候还有肉干,逢年过节还能喝上酒。住的是帐篷,和同伍的人一起,他们都很照顾我——李三、赵五、孙六、周七,都是好人。校尉也不严,只要好好操练,不犯军法,就没事。”白起喝着热水,心里暖暖的,“这次回来,校尉给了我半个月的假,能在家多待几天,陪您和娘。”

张氏从灶间端来一碗热粟粥,粥里还卧了个鸡蛋,是家里的老母鸡下的,她把粥放在白起面前:“快喝点粥,暖暖身子。你走这两年,村里的人都惦记你,张婶、李叔、王爷爷他们,常来问你的消息——王爷爷还说,等你回来,要给你讲他当年在河西打仗的事。”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说话声——是张婶和李叔来了。张婶手里端着一碗鸡蛋,鸡蛋是刚煮的,还热着;李叔手里拿着一壶米酒,是自家酿的,度数浅,带着点甜香。“听说起儿回来了,我们来看看!”张婶的声音很亮,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到了。

“张婶,李叔。”白起站起来,给他们让座,把炕上的被子往旁边挪了挪。

张婶看着白起的皮甲,眼睛都亮了,笑着说:“起儿现在真是出息了,穿着公士爵的甲,看着就精神。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就说你将来肯定有出息,果然没说错——你娘当年生你,可是遭了不少罪,现在好了,你有出息了,你娘也能享享福了。”

李叔坐在炕边,打开米酒,给白老栓和白起各倒了一碗,酒是淡黄色的,冒着热气:“来,起儿,喝碗米酒,暖暖身子。我听说你在宜阳杀了两个韩兵,还夺了哨塔,真是好样的!比你爹当年还厉害——你爹当年在河西,也就杀了一个魏兵,没你本事大。”

白起喝了口米酒,酒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很舒服,和家里酿的一样。他说起了宜阳之战的事,说他怎么跟着陈武攻城,怎么夺哨塔,怎么受伤,怎么获爵,还说起了同伍的人——李三怎么从怕战变成敢杀韩兵,赵五怎么用长戟挑韩兵,孙六怎么用剑术砍韩兵,周七怎么修装备。李叔听得入了神,时不时点点头,还问些细节:“韩军的箭真的涂毒吗?宜阳的城墙真有裂缝吗?秦军的云梯真能架上去吗?”

白起都一一回答,还拿出长戟,给他们看戟尖的磨损——那是攻城时砍韩军的皮甲磨的。李叔摸着长戟,感叹道:“打仗就得像你这样,既要有力气,也要有脑子。你爹当年在河西,就是太莽撞,才伤了腿,没立多少军功——你比你爹强,将来肯定能当什长、伍长,甚至校尉。”

白老栓叹了口气,喝了口米酒:“可不是嘛,当年我要是能像起儿这样,也能多立点军功,赏点田,你娘也不用织布到半夜了。现在好了,起儿有出息了,咱白家也能抬起头了。”

张氏端来一盘肉干,放在桌上,肉干是用牛肉做的,很香,她笑着说:“别光说打仗的事,起儿刚回来,得好好歇着。我给你缝了件新布衫,你试试合不合身——用的是你赏的布,布很结实,颜色也好看。”她从里屋拿出一件粗布衫,是灰色的,布很密,针脚很细,是她缝了半个月的。

白起接过布衫,穿在身上,大小正合适,很舒服。“谢谢娘,真好看。”他笑着说,心里暖暖的——娘总是想着他,不管他走多远,娘都会给他缝布衫。

接下来的几天,白起每天都陪着父母。白天,他跟着父亲去地里看看,虽然是冬天,地里没庄稼,但白老栓还是习惯去转转,看看麦囤的麦子够不够吃,看看菜窖的白菜坏没坏。白起帮着父亲劈柴、挑水,劈柴的时候,他比父亲劈得快,挑水也挑得多,父亲看着他,眼里满是欣慰。母亲则忙着给他做好吃的,粟粥、麦饼、肉干,还有鸡蛋,有时候还会煮椒酒——秦地大寒日的习俗,椒酒能驱寒,还能治病。

有时候,乡邻们会来家里坐,听白起说军营里的事,说宜阳的事。孩子们也喜欢围着白起,让他讲打仗的故事,白起会拿出长戟,教他们怎么握戟,怎么扎刺,孩子们学得很认真,嘴里喊着“我也要从军”“我也要立军功”,声音很亮,像白起小时候一样。

有一天,白起去看王二。王二的身体不如以前了,腿上的旧伤一到冬天就疼,疼得厉害的时候,连路都走不了。白起给王二带了些药,是军营里的医卒给的,治旧伤很有效,还有些肉干和粟米。“王爷爷,你试试这药,敷上能缓解疼。”白起帮王二敷上药,用布条缠好,动作很轻,怕弄疼王二。

王二握着白起的手,他的手很凉,却很有力:“起儿,你真是个好孩子。我就知道,你将来肯定能有出息。现在你获了公士爵,将来还能获上造、簪袅,说不定还能当校尉、国尉——你比我和你爹都强,我们没做到的,你肯定能做到。”

白起笑了:“借王爷爷吉言,我会努力的。王爷爷,你好好养身体,等我下次回来,给你带更多的药,还有宜阳的粟米,让你好好补补。”

半个月的假期很快就到了。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张氏给白起收拾行囊,装了很多麦饼、盐块,还有那件新布衫,她还在布包里放了一小包艾草——秦地的习俗,艾草能避邪,还能治小伤。白老栓坐在炕边,看着白起,从怀里掏出那块铜剑残片——是王二当年掉的那块,残片还是那么亮,没有新的锈迹。“这个你拿着,”白老栓把残片递给白起,声音有些沉,“王爷爷说,这残片能提醒你,打仗要小心。你在军营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太莽撞——爹不盼着你当大官,就盼着你能活着回来。”

白起接过残片,小心地放进布包,残片的凉意透过布包,贴在他的手心上:“爹,您放心,我会小心的。等我再立军功,就申请调回郿邑附近的军营,这样就能常回家看你们,给您和娘养老。”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辰时还没到,白起就准备走了。张氏把他送到院门口,眼里含着泪,手里还拿着个布包,里面是刚煮的鸡蛋:“起儿,到了军营,记得给家里写信,别让娘担心。这鸡蛋你带着,路上吃,补充力气。”

“娘,我知道了。”白起抱了抱母亲,又抱了抱父亲,父亲的肩膀很宽,却比以前瘦了,“爹,娘,你们多保重身体,我会回来的。”

白老栓站在院门口,挥着手,雪片落在他的头上、肩上,像一层白霜:“起儿,在战场上要好好的,别逞强,爹和娘等着你来家!”

白起骑着马,回头望了望,父母还站在院门口,像两座雕像,雪片落在他们的身上,却一动不动。他挥了挥手,掉转马头,朝着郿邑东门的方向走去。

雪还在下,落在马背上,落在白起的皮甲上,像一层白纱。白起握着缰绳,心里想着父母的叮嘱,想着王二的期望,想着乡邻们的祝福。他知道,这次归乡,不仅是为了看望父母,更是为了给自己加油——他要在战场上立更多的军功,不仅要让白家抬起头来,还要为大秦,打下更多的城池,让天下人都知道,秦国的白起,是个好兵,是个能让父母骄傲、能让乡邻自豪的好兵。

马蹄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在为他伴奏。白起望着前方的路,路的尽头,是军营,是战场,是他的戎途。他握紧了手里的长戟,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回来,他一定要带着更高的爵位,更好的消息,让父母为他骄傲,让白家村为他骄傲,让王爷爷的铜剑残片,不再有新的伙伴,让大秦的旗帜,插在更多的城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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