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玉佩流光三千里》是“月皓桂花落”的又一力作,本书以林霄苏婉儿为主角,展开了一段扣人心弦的历史古代故事。目前已更新159516字,喜欢这类小说的你千万不要错过!
玉佩流光三千里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未时初,慈安堂。
林霄跟着引路的李嬷嬷穿过两道月门,步入老夫人居住的正院。与苏家其他地方的繁华不同,慈安堂显得古朴肃穆。院中种的不是花木,而是几丛青竹,一块奇石,檐下挂着鸟笼,一只画眉正在啄食。
堂内燃着檀香,烟气袅袅。老夫人坐在上首的紫檀木榻上,手里捻着佛珠,正闭目养神。她今穿着深青色万字纹对襟褂,头上只簪一支白玉簪,比前奉茶时更显素净。
“孙婿给祖母请安。”林霄躬身行礼。
老夫人睁开眼,目光平静:“坐吧。”
林霄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脊背挺直,但不僵硬。他刻意调整了呼吸,让这具虚弱的身体看起来更沉稳些。
“在府里住得可还习惯?”老夫人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回祖母,一切都好。听竹轩清静,适合读书养病。”
“读书?”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都读些什么书?”
“经史子集都略读一些,近来在读《盐铁论》。”林霄选了一个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深意的书名。
果然,老夫人的手指在佛珠上顿了一下:“哦?为何读此书?”
“孙婿想着,既入苏家,虽不能过问生意,但也该了解些经济之道。《盐铁论》讲盐铁官营之利弊,读来颇有启发。”林霄回答得不卑不亢,“比如书中说,‘山海之利,广泽之畜,天地之藏,宜属少府’,讲的是资源应收归国有。但实际运作中,官营常生弊端,私盐泛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恰到好处地停住。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你倒是有心。不过这些事,不是你该心的。”
“孙婿明白。”林霄垂下眼睑。
“听说,你身子一直不好?”老夫人换了话题,“周大夫开的药,可用了?”
“用了。只是虚不受补,用了两剂,反而更觉乏力。”林霄说着,适时地轻咳了两声,“许是还需慢慢调养。”
老夫人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周济仁是回春堂的名医,开的方子应该没错。若是不适,可让他再调整。”
“谢祖母关心。”
丫鬟端上饭菜。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不算奢侈,但精致。老夫人食不言寝不语,林霄也安静用饭。席间只有碗筷轻碰的声音。
饭后,丫鬟撤去碗碟,奉上清茶。
老夫人这才重新开口:“婉儿的身子,你也知道。这些年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总不见好。你既与她成婚,便是夫妻一体,要相互扶持。”
“孙婿谨记。”
“王氏那边,”老夫人话锋一转,“你敬着便是,不必太过亲近。她是继母,有些事,不好多说。”
这话里有话。林霄心中一动,面上却恭顺:“孙婿明白分寸。”
“你是个聪明孩子。”老夫人放下茶盏,忽然说,“比看上去聪明。沈家把你送来,是他们的损失。”
林霄抬起眼,与老夫人对视。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没有慈爱,只有审视和算计。
“孙婿已是苏家人。”他平静地说。
老夫人笑了,笑意很淡:“好。记住你今天的话。”
她挥挥手:“去吧。好生养着,缺什么跟李嬷嬷说。”
“谢祖母。”
林霄起身告退。走出慈安堂时,他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老夫人的这场对话,看似平常,实则句句机锋。尤其是最后那句“比看上去聪明”,是赞赏,也是警告。
她看出了什么?看出了他故意提起《盐铁论》?看出了他对王氏的疏离?
还是说,老夫人本就对王氏有疑心,只是在观察他这个新来的赘婿,能否成为一枚有用的棋子?
无论哪种,他都不能掉以轻心。
回到听竹轩时,小荷正焦急地等在院门口。
“姑爷,您可回来了!春杏姐姐等了您半个时辰,脸色很不好看。”
“人呢?”
“在书房候着。”
林霄走进书房。春杏站在书桌前,背脊挺得笔直,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但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沈公子。”她微微颔首,“夫人从灵隐寺捎了信回来,嘱咐奴婢一定要亲自交到您手上。”
她递上一封信。信封装在普通的素笺里,封口盖着王氏的私印——一朵牡丹。
林霄接过,没有立刻拆开:“有劳春杏姑娘。二夫人在寺中可好?”
“夫人一切都好,只是惦记府中事务,特别是……”春杏顿了顿,“惦记公子和大小姐的身体。夫人说,她不在的这几,公子千万保重,按时服药。”
“替我谢过二夫人关心。”
“还有,”春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夫人听说周大夫的药庐出了意外,很是担心。已经让人去请了另一位名医,明就会到府里,重新给公子和大小姐诊脉。”
林霄的心一沉。王氏动作真快。药庐被烧,她立刻就要换大夫——是要切断周济仁这条线,还是想用新大夫来控制他和苏婉儿?
“二夫人费心了。”他面色不变,“只是周大夫的方子才用两,换大夫是否……”
“夫人的意思,多看看总是好的。”春杏的语气不容置疑,“明巳时,大夫会到。公子和大小姐都在听竹轩等着便是。”
说完,她微微一礼,转身离开。
林霄等她走远,才拆开信。
信不长,只有几行娟秀小楷:
**“陌儿如晤:**
**灵隐寺清净,偶得高僧指点,知你与婉儿命中皆有劫数,需以诚心化解。**
**斋戒三,为你二人祈福。府中诸事,已交代妥当。**
**好生将养,待我归来。”**
落款:王氏。
字里行间,满是“关怀”。但林霄读到的,却是裸的威胁——她虽然不在府中,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新大夫的到来,就是证明。
他将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窗外天色渐暗。酉时了。
阿青还没回来。落虹桥那边,不知情况如何。
“姑爷,”小荷端来晚膳,“先用饭吧。”
“先放着。”林霄走到窗边,“阿青有消息吗?”
“还没有。不过……大小姐那边派人传话,说请您过去一趟。”
苏婉儿?
林霄匆匆用了两口饭,便往苏婉儿的院子去。她住在西跨院的另一头,离听竹轩不远,但更靠近主院。院子名“漱玉轩”,比听竹轩大些,院中有一口小池塘,养着几尾锦鲤。
苏婉儿在书房等他。她换了一身居家的浅青色襦裙,头发松松挽着,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更加苍白。
“春杏去找你了?”她直入主题。
“嗯。王氏要换大夫,明巳时来诊脉。”
“我也收到消息了。”苏婉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和王氏给林霄的那封几乎一样,“她在信里说,灵隐寺的高僧说我们夫妻命格相冲,需要分开静养三。建议你搬到前院的‘静思斋’去住。”
分居?林霄皱眉。静思斋在前院,离内宅很远,几乎是客院。王氏想把他支开,好对苏婉儿下手?
“你怎么回?”
“我说你身子弱,搬来搬去恐受风寒,等二夫人回来再说。”苏婉儿说,“但她既然提了,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两人沉默片刻。烛火噼啪作响。
“老夫人今找我过去了。”林霄忽然说。
“祖母?”苏婉儿抬头,“她说了什么?”
“试探。”林霄将对话内容大致说了一遍,“她可能对王氏早有疑心,但缺乏证据,或者……在等时机。”
“祖母最重家声。”苏婉儿苦笑,“若王氏的丑事曝光,苏家也会颜面扫地。所以她宁可暗中观察,也不会轻易动手。”
“除非,”林霄说,“证据确凿到无法遮掩,或者……威胁到了苏家的本利益。”
比如,走私私盐一旦被朝廷查实,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那时候,老夫人会毫不犹豫地舍弃王氏。
“周济仁那边,有消息吗?”苏婉儿问。
“他答应了。明天交供状和证据,三天后配好解药。”林霄顿了顿,“但王氏明天就换大夫,我怕周济仁会反悔。”
“那怎么办?”
“今晚必须拿到供状。”林霄站起身,“我去找周济仁。”
“现在?太危险了!城门快关了。”
“所以才要现在去。王氏的人想不到我会连夜出府。”
苏婉儿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我让阿青陪你去。”
“阿青还没回来。”
“什么?”苏婉儿脸色一变,“他去哪儿了?”
“落虹桥。”林霄没有隐瞒,“去查王氏走私的交接点。”
苏婉儿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怎么能让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落虹桥晚上常有水匪,万一……”
“阿青机灵,应该没事。”林霄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也焦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小姐!姑爷!”是小荷的声音,带着哭腔,“阿青……阿青回来了!但是他……”
林霄和苏婉儿同时冲出门。
院中,阿青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左臂上一道深深的伤口,正往外渗血。他扶着院墙,几乎站不稳。
“哥!”小荷扑过去。
“我没事……”阿青喘着气,“姑爷……落虹桥……有发现……”
林霄和苏婉儿将他扶进书房。小荷拿来金疮药和布条,苏婉儿亲手给他包扎——她的动作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些。
“怎么回事?”林霄沉声问。
“小的……小的按姑爷的吩咐,天黑后去了落虹桥。”阿青忍着痛说,“桥下果然有船。不是货船,是小舢板,有三四条,藏在桥洞下的阴影里。船上有人,但看不清脸。小的本想靠近些,没想到……”
他顿了顿:“没想到桥的另一头还有暗哨。被发现了,他们追过来,小的跳河才逃脱。手臂是被船桨刮伤的。”
“看清船上的人了吗?”林霄问。
“没有。但小的听见他们说话……说的是北地口音,不是扬州本地的。”
北地口音?私盐的买家,是北方来的?
“还有,”阿青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是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小的在桥墩上发现的,卡在石缝里。”
林霄接过。是一块凝固的盐块,表面粗糙,颜色灰白——这是未经精炼的粗盐,正是私盐常见的形态。
“你做得好。”林霄拍拍他的肩膀,“先去休息,伤口要处理净,小心感染。”
“感染?”小荷不解。
“就是怕化脓。”林霄用她能听懂的话解释,“用烧酒洗过再上药。”
小荷扶着阿青去厢房休息。
书房里又只剩林霄和苏婉儿。
“现在怎么办?”苏婉儿看着那块盐,“有这个东西,能证明什么?”
“证明落虹桥确实是走私地点。”林霄说,“但还不够。需要抓到现行,或者拿到更确凿的证据。”
他走到书桌前,铺开纸,开始写信:“周济仁那边,今晚必须去。阿青受伤了,我自己去。”
“不行!”苏婉儿拦住他,“太危险了。王氏既然能烧药庐,就可能在周济仁那里也设了埋伏。”
“正因如此,才必须今晚去。”林霄说,“明天新大夫一来,王氏的注意力就会转到府里。今晚是她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那我陪你去。”
“你更不能去。”林霄摇头,“你是苏家大小姐,夜半出府,一旦被发现,名声就毁了。王氏正愁找不到你的把柄。”
苏婉儿咬唇:“可是……”
“放心。”林霄看着她,“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不会轻易丢掉。”
他写完信,交给苏婉儿:“如果天亮前我还没回来,你就把这封信交给老夫人。里面写了王氏走私和下毒的所有线索,包括周济仁这条线。”
“你……”苏婉儿的手在颤抖。
“以防万一。”林霄笑了笑,“不过,我会回来的。”
他换上一身深色衣服,将玉佩贴身放好。小荷拿来一件黑色斗篷,他披上,遮住面容。
“姑爷,您一定要小心。”小荷眼泪汪汪。
“照顾好你哥哥。”林霄说,“等我回来。”
他从后墙的矮翻出苏府——那是阿青白天探好的路线。夜色已深,街上行人稀少,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远远传来。
扬州城的夜晚并不平静。虽然宵禁不严,但巡夜的官兵还是有的。林霄尽量走小巷,避开主街。怀中的玉佩微微发热,像是在指引方向。
回春堂在城东,离苏府不远不近。他花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后门所在的小巷。
巷子里很暗,只有一户人家门口挂着灯笼,光线昏黄。林霄没有立刻叩门,而是躲在阴影里观察。
周围很安静。太安静了。
回春堂的后门紧闭,门缝里没有透出光。但林霄注意到,斜对门的屋檐下,蹲着一个人影——是个乞丐,裹着破棉袄,似乎在睡觉。
但乞丐睡觉,不会选在风口。而且,那人的姿势,像是在盯着回春堂的后门。
暗哨。
王氏果然有防备。
林霄的心沉了下去。他不能直接叩门,否则立刻会被发现。
他需要想别的办法。
回春堂是三层楼阁,临街而建。后门所在的小巷,与另一条街只隔着一排房子。如果能从隔壁潜入……
林霄退后几步,观察周围的地形。回春堂左侧是一家绸缎庄,右侧是一家客栈。客栈的后院与回春堂的后院,只隔着一道墙。
客栈的后门开着,有伙计在卸货。
林霄走过去,压低斗篷的帽檐,径直走进客栈后院。伙计看了他一眼,以为是住店的客人,没多问。
他穿过院子,来到墙下。墙不算高,大概一丈有余。墙上爬满藤蔓,已经枯萎,但枝虬结。
林霄抓住藤蔓,试了试承重。还算结实。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攀爬。
这具身体确实虚弱,臂力不足。爬到一半,手臂就开始发软。他咬牙坚持,脚蹬着墙面的凹凸处,一点点往上挪。
终于,手搭上了墙头。他翻身上去,趴在墙头观察。
回春堂的后院比想象中大。院子里堆着很多药材,晾晒在架子上。正屋亮着灯,窗户纸上映出一个人影——是周济仁,他正在桌前写字。
院子里没有人。
林霄轻手轻脚地翻下墙,落在松软的泥土上,几乎没有声音。他贴着墙,快步走到正屋的窗下。
透过窗缝,他看见周济仁正在写一份很长的东西。桌上摊着几封信,还有一个小瓷瓶。
是供状和解药?
林霄正要叩窗,忽然听见屋里传来另一个声音——
“周大夫,写完了吗?”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北方口音。
林霄的心猛地一跳。屋里还有别人!
他屏住呼吸,将窗缝扒大一点,往里看去。
周济仁的对面,坐着一个穿深蓝色劲装的男人,三十岁左右,面庞方正,眼神锐利。他的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显然不是善类。
“快……快了。”周济仁的声音发颤,“再给我半个时辰。”
“夫人说了,天亮前必须拿到东西。”男人冷冷地说,“你写的供状,还有那个什么解药,都要带走。”
王氏的人!她不仅派了暗哨,还直接派人来拿供状和解药!
林霄的后背冒出冷汗。如果他晚来一步,或者直接叩门,此刻已经落在对方手里了。
“解药……还需要一点时间配。”周济仁说,“断魂草的解药复杂,少一味都不行。”
“那就快点。”男人不耐烦地说,“别耍花样。你儿子在府衙的前程,还有你全家的性命,都在你手里。”
裸的威胁。
周济仁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毛笔在纸上划出一道墨迹。
林霄的大脑飞速运转。硬闯不行,他打不过那个带刀的男人。智取?怎么取?
他的目光落在院里的药材架子上。那里晒着很多草药,其中有一堆是……艾草?
艾草晒后易燃。
一个计划在脑中成形。
他悄悄退开,来到药材架子旁。从怀中取出火折子——这是阿青给他准备的,说夜路可能需要。
点燃艾草。枯的艾草瞬间燃烧起来,火苗窜起,点燃了旁边的其他药材。
火势迅速蔓延。
“着火了!”林霄用变了调的声音大喊,“后院着火了!”
屋里的人被惊动。那个男人冲出来,看见火光,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林霄装作惊慌的伙计,“药材着火了!快救火!”
男人犹豫了一下,对屋里喊:“周济仁,看好东西!”然后冲向水井打水。
机会!
林霄趁他转身,闪身进了屋。
周济仁正慌乱地收拾桌上的东西,看见林霄,眼睛瞪大:“你……”
“东西给我!”林霄压低声音,“快!”
周济仁犹豫了一瞬,但听见外面救火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终于将桌上的信和瓷瓶塞给林霄,又将那篇未写完的供状也递过来。
“还有备份吗?”林霄问。
“有……在我卧房的枕头里。”周济仁说,“但被他们搜过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林霄将东西塞进怀里:“解药配好了?”
“还差最后一味,在药柜最下面的抽屉里。”
“我去拿。你继续装作救火。”
林霄快步走到药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有很多小纸包,他快速翻找,终于找到一个标着“龙胆草”的——这是断魂草解药的关键。
他将纸包也收好。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周济仁!屋里没事吧?”
“没……没事!”周济仁忙答。
林霄环顾四周,发现后窗开着。他不再犹豫,翻窗而出。
窗外是另一条小巷,比前门那条更窄更暗。他落地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身后传来喊声:“有人跑了!追!”
脚步声追来。不止一人。
林霄拼命奔跑。这具身体太弱,跑不了多远就开始喘不上气。口像压着石头,腿也发软。
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
他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试图甩掉追兵。但巷子是死胡同。
尽头是一堵高墙。
完了。
林霄背靠墙壁,喘着粗气。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抬头看墙。太高,爬不上去。
绝境。
他的手摸到怀中的玉佩。玉佩滚烫,像是在灼烧。
突然,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脑海——
这条巷子,沈陌小时候来过。墙的另一边,是一家染坊的后院。染坊的墙上,有一道暗门,是掌柜偷偷开出来运货的。暗门的位置……
在墙角那堆废弃的染缸后面!
林霄冲过去,扒开染缸。果然,墙上有一道不起眼的木门,用销闩着。
他拔掉销,推门而入,反手将门闩上。
刚做完这些,追兵就到了巷子口。
“人呢?”
“不见了!”
“搜!肯定躲起来了!”
脚步声在墙外徘徊。林霄屏住呼吸,贴在门后。
许久,脚步声远去。
他瘫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怀里的东西还在,一样没丢。
月光从染坊的天井洒下来,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他取出玉佩。翠绿的光在玉质中流转,比之前更明亮,像是在庆祝劫后余生。
刚才那段记忆……是玉佩给他的?还是沈陌残存的记忆?
不管怎样,它救了他一命。
林霄将玉佩握紧,感受着它的温度。这枚祖传的玉佩,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他休息了一会儿,等呼吸平复,才悄悄离开染坊。绕了好大一圈,确认没人跟踪,才回到苏府。
翻墙进听竹轩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小荷等在院子里,眼睛红肿,看见他回来,差点哭出来:“姑爷!您可回来了!”
“小声点。”林霄示意她安静,“阿青怎么样?”
“哥哥的伤口处理好了,已经睡了。”小荷压低声音,“大小姐一直在等您,在书房。”
林霄走进书房。苏婉儿趴在桌上睡着了,烛火已快燃尽。听见动静,她惊醒过来。
“你……你回来了!”她站起来,上下打量他,“没事吧?”
“没事。”林霄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东西拿到了。”
他将供状、信件、瓷瓶、龙胆草一一摆在桌上。
苏婉儿先看供状。虽然未写完,但已经清楚地记录了王氏如何找周济仁配毒,如何通过春杏将毒下在补汤里,持续了多久,用量多少……
她的手在颤抖,眼泪无声地滑落。
三年。她被毒害了三年。
“还有这些信,”林霄将信件推过去,“是王氏写给周济仁的,虽然没明说下毒,但字里行间都是暗示。还有王秉德写给周济仁的,关于药庐的‘特殊药材’供应。”
证据。虽然还不完整,但已经足够让老夫人起疑,让官府立案。
“解药呢?”苏婉儿擦眼泪。
“还差一味龙胆草,我拿到了。周济仁说三天能配好,但现在他被王氏的人盯着,恐怕……”林霄皱眉。
“我来配。”苏婉儿说,“我读过医书,知道怎么配药。”
“你?”
“久病成医。”苏婉儿拿起那个瓷瓶,打开闻了闻,“这是半成品,加上龙胆草,再辅以三七、甘草……我能配出来。”
她的眼神坚定,不再是那个病弱的苏家大小姐。
林霄点点头:“好。但要小心,不能让人发现。”
“我知道。”
窗外,天亮了。
新的一天,也是王氏斋戒归来的前一天。
“明天,”林霄看着渐亮的天色,“新大夫会来。王氏也会回来。”
“我们该怎么办?”苏婉儿问。
“演一场戏。”林霄说,“在新大夫面前,你要表现得病更重了。而我,要表现得……快不行了。”
“为什么?”
“让王氏放松警惕。”林霄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她以为她的计谋还在掌控中,就会继续行动。而只要她行动,我们就有机会抓住确凿的证据。”
苏婉儿明白了:“你要用自己做饵?”
“我们都需要做饵。”林霄说,“但在这之前,你要先服下解药。哪怕不能治,也要先缓解毒性。”
他将龙胆草递给苏婉儿:“今天之内,配好药。晚上,我陪你演第一场戏。”
“演给谁看?”
“春杏。”林霄说,“她是王氏的眼睛。让她看到我们病入膏肓,王氏才会相信,她的计划还在顺利进行。”
苏婉儿握紧龙胆草,重重点头。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桌上的证据上。那些纸页泛黄,墨迹斑驳,记录着三年的阴谋与毒害。
但阳光终会驱散黑暗。
林霄走到窗边,推开窗。清新的晨风涌入,吹散了书房里一夜的紧张与疲惫。
远处传来钟声——是寺庙的晨钟。
王氏在灵隐寺的斋戒,还剩最后一天。
而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反击的武器。
“今天好好休息。”林霄转身对苏婉儿说,“晚上,好戏开场。”
苏婉儿看着他,这个突然闯入她生命的陌生男子,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盟友。
“沈公子,”她忽然说,“等这一切结束……你愿意留下来吗?”
林霄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等活下来再说吧。”
他走出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他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疲惫。
倒在床上,怀中的玉佩依旧温润。
他闭上眼睛,脑中回想着这一夜的惊险。
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但终究,还是回来了。
而且,带回了希望。
他沉沉睡去。在梦里,他再次看见了那条漫长的流放路。但这一次,路的两旁不是跪拜的芦苇,而是挺立的青松。
路的尽头,不再是荒凉的边城。
而是,曙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