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小说《杏林入世录》以其精彩的情节和生动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书迷的关注。作者“雨与鱼的江湖”以其独特的文笔和丰富的想象力为读者们带来了一场视觉与心灵的盛宴。本书的主角是林望舒,一个充满魅力的角色。目前本书已经连载,千万不要错过!
杏林入世录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吴副会长带队的“市中医协会基层中医机构规范化建设指导组”,在三天后的上午九点整,准时出现在了仁济巷口。
阵仗不小。除了吴副会长本人,还有另外四位专家模样的男女,年纪都在五十岁以上,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最为年长,被众人隐隐簇拥着。此外,还有两个年轻些的,似乎是秘书或记录员,拿着笔记本和相机。一行七人,穿着正式,表情严肃,引得街坊们纷纷侧目。
林望舒早已接到街道的正式通知,此刻医馆也已收拾停当。沈雨薇有些紧张地站在药柜旁,手里无意识地擦拭着一个本就锃亮的药罐。苏半夏今天特意请了假,一早就来到医馆,此刻正安静地坐在候诊区,手里拿着一本专业期刊,神色平静。
“小林医生,我们又见面了。”吴副会长一进门,便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目光扫过苏半夏时,略微停顿了一下,显然认出了这位江城中医院的优秀实习生,“哟,苏同学也在?怎么,实习医院那边不忙?”
“今天休息,来林医生这里学习交流。”苏半夏站起身,礼貌而疏离地回应。
吴副会长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转向林望舒:“林医生,这次协会组织专家下来指导,是为了促进咱们基层中医机构的规范化、标准化建设,提升服务质量,也是为了保护患者的权益。希望你积极配合,把这次指导当作一次学习提高的机会。”
冠冕堂皇的话说完,他侧身介绍:“这位是咱们协会的终身名誉会长,省里退下来的老专家,白景松白老!白老德高望重,这次是特意来关心基层的。”
那位白发老者面容清癯,精神矍铄,眼神温和中带着锐利,对林望舒微微颔首:“年轻人,开医馆不易,好好做。”
其他几位专家也各自简单介绍,分别是来自市中西医结合医院的刘主任、市药检所退休的高工、以及一位资深的中医药大学教授。阵容堪称豪华,但也隐隐分成两派——白老和那位大学教授气质更偏学术和传统,刘主任和高工则与吴副会长走得近些,眼神中带着审视。
指导检查正式开始。流程比上次的联合检查“规范”得多,但也细致苛刻得多。
刘主任重点查看病历和处方,逐页翻阅,不时提问:“这个诊断‘肝郁脾虚’,依据是什么?舌脉记录不够详细。”“这个方子,柴胡用了12克,是否偏大?考虑过患者体质吗?”
高工则检查药材,不仅看外观,还取样闻嗅,甚至用随身携带的放大镜观察:“这味党参,色泽不太对,有没有检验报告?”“这个茯苓切片,厚度不均,炮制工艺有待改进。”
那位大学教授则对医馆的“学术氛围”和“继续教育”感兴趣:“小林医生,平时看哪些专业期刊?有没有参加过最近的学术会议?对中医现代化有什么看法?”
问题专业且刁钻,有些甚至涉及学术流派的争议。林望舒一一作答,不卑不亢,引经据典,思路清晰。白老在一旁听着,偶尔话问一两个更深入的问题,林望舒也能从容应对,甚至提出一些让白老眼中露出讶异和思索的见解。
苏半夏在关键时刻,会以实习医生和研究生的身份,从现代医学和循证角度补充一些数据和支持,她的发言条理清晰,引用规范,有效地化解了几个过于偏颇的质疑。
吴副会长的脸色渐渐有些不好看。他本以为这个山野小子在这么多专家面前会露怯,没想到对方基扎实,应对得体,甚至隐隐有与专家们平等交流的气度。尤其白老似乎对这小子还挺感兴趣。
检查进行到一半时,医馆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中年男人背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慌慌张张冲了进来。
“林医生!快!快救救我娘!她突然不会说话了,右边身子也不能动了!”男人满头大汗,声音带着哭腔。
老太太瘫软在儿子背上,口眼歪斜,嘴角流涎,右侧肢体完全无力,意识尚存,但目光惊恐涣散。
中风先兆!林望舒心中凛然,一个箭步上前,和那男人一起将老太太扶到竹榻上平卧。他一边迅速检查老太太的瞳孔、舌象,一边搭脉,脉弦滑而数,舌质红,苔黄腻。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就刚才!早饭时还好好的,突然就说头晕,然后就这样了!”男人急得直跺脚。
这突发状况让指导组也是一愣。刘主任走上前看了看,皱眉道:“这像是急性脑血管意外,应该立刻送医院!耽误了要出大事!”
吴副会长也沉声道:“小林医生,这种情况不是你能处理的!快叫救护车!”
林望舒却恍若未闻。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从发病到现在,不超过十分钟。爷爷传授的“醒脑开窍针法”,对中风急性期(尤其是初起数小时内)有逆转病势、减轻后遗症的奇效,但必须争分夺秒。
“取针!”他对沈雨薇低喝一声。沈雨薇虽然紧张得手都在抖,但长期整理的默契让她立刻将消毒好的针具递上。
“林望舒!你什么!”吴副会长厉声喝道,“你这是草菅人命!你一个中医,敢处理这种急症?出了事你负得起责任吗?!”
“现在送医院,路上至少二十分钟,挂号检查再耽搁,最佳抢救时间就过了。”林望舒声音沉静,手下动作却快如闪电。他已取出最长的一毫针,酒精棉再次消毒。
“胡闹!简直是胡闹!”刘主任也急了,“中医治中风那是后遗症调理!急性期必须西医抢救!白老,您说句话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白景松。白发老者眉头紧锁,看着林望舒沉稳的动作和患者家属绝望哀求的眼神,又看了看墙上“但愿世间人无病”的匾额,沉吟一瞬,缓缓开口:“让他试试。”
“白老!”吴副会长和刘主任同时惊道。
“时间紧迫。我看这小伙子,手法不像胡来。”白老目光如炬,盯着林望舒,“但小子,你有几成把握?若有不妥,立刻停止,送医!”
“七成。”林望舒头也不抬,已然一针在手。他凝神静气,目光如电,锁定患者人中。进针快如惊鸿,直刺而入,旋即行强捻转泻法。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内关、三阴交、极泉、尺泽、委中……取精准,手法或泻或补,或强或轻柔导引,变化繁复却又条理分明。尤其刺向极泉、尺泽等时,进针角度刁钻,深度惊人,手法更是古奥,隐约有“苍龟探”、“青龙摆尾”等古法遗风。
白老的眼睛越瞪越大,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几乎凑到眼前观看,口中喃喃:“这是……醒脑开窍?古籍里提过的……”
苏半夏也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林望舒的每一个动作,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快速勾勒着进针示意图。
吴副会长和刘主任等人则脸色铁青,想阻止,又被白老镇住,只能着急。
针灸持续了约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对在场所有人来说都无比漫长。竹榻上的老太太起初毫无反应,慢慢地,歪斜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流涎止住了。又过了一会儿,她无神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右侧原本完全无力的手指,也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娘!娘你能动了!”男人喜极而泣。
林望舒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依旧专注,缓缓起针。起针后,他又迅速开了一个方子:羚角钩藤汤加减,熄风化痰,开窍通络。让沈雨薇立刻抓药煎煮。
这时,救护车的声音才由远及近。医护人员冲进来时,看到的是已经恢复部分意识、肢体出现活动迹象的患者,和一群神色各异的人。
“患者什么情况?”急救医生问。
“突发中风先兆,已经做了紧急针灸处理,目前症状部分缓解。”林望舒快速交代病情和已采取措施。
急救医生检查后,有些惊讶地看了林望舒一眼:“处理得及时。还需要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和治疗。”他们将老太太抬上担架,男人千恩万谢地跟着去了。
医馆里,一片寂静。
白老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林望舒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赞赏:“好小子!真让你给扳回来了!这手‘醒脑开窍针法’,老夫只在几十年前见过一位老前辈施展过皮毛,你竟能掌握到如此程度!年纪轻轻,了不得!”
吴副会长脸色阵红阵白,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侥幸!这不过是碰巧!而且,你这针法,凶险无比,未经现代医学验证,属于未经论证的民间秘法!擅自用于急症,是严重违规!白老,这不能鼓励啊!”
“未经论证?”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陈景明教授不知何时到了,在苏半夏的眼神示意下,他踏步进来,面带微笑,“吴副会长此言差矣。林医生刚才施展的手法,正是我们省中医药大学与江城中医院课题‘传统特色针法抢救中风急性期的临床规范与机制探索’的预备观察病例之一。林医生是我们课题组特聘的技术顾问。他的作,是在课题组前期安全评估和伦理审核框架下进行的临床实践尝试,何来‘未经论证’、‘擅自使用’一说?”
陈教授的出现和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吴副会长晕头转向。省一级的课题?特聘顾问?安全评估?他事前完全不知情!
“陈……陈教授?您怎么……”吴副会长语塞。
“我来看看课题的潜在者,顺便了解一下基层情况。”陈教授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分量,“看来,协会的指导工作很深入嘛。不过,对于真正有特色、有疗效的传统技艺,我们更应该做的是保护、研究、规范、提升,而不是简单地扣帽子、打棍子。白老,您说是不是?”
白老点头:“景明说得对。中医的在民间,有些好东西差点就断代了。今天看到小林这一手,我是又惊又喜。协会的指导,应该是帮助这样的年轻人把路走正,把好东西传下去,而不是设置障碍。”
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专家一唱一和,态度明确。刘主任和高工等人面面相觑,不敢再吱声。吴副会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今天这局,自己彻底栽了。不仅没扳倒林望舒,反而让他在白老和陈教授面前大大露脸,自己还落得个心狭窄、不懂装懂、打压后进的名声。
指导检查草草收场。吴副会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继续加强学习,规范行医”,便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白老和陈教授则留了下来,与林望舒又深入交谈了许久,关于针法、关于医理、关于传承,相谈甚欢。白老甚至主动提出,愿意为济世堂申请“中医特色技术传承点”提供支持。
送走两位前辈,医馆里终于恢复了平静。沈雨薇腿一软,坐在了凳子上,这才发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苏半夏也松了口气,看向林望舒的眼神,钦佩之外,更多了些复杂的东西。
林望舒却并无多少喜悦。他走到窗边,看着巷口方向。击退了一次刁难,赢得了两位重要人物的赏识,固然是好事。但他知道,吴副会长和赵宏斌绝不会善罢甘休。今天的冲突,只是将矛盾摆上了台面,更加激化了。
果然,下午沈雨薇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母亲生前一位在卫生系统工作的老友悄悄打来的。挂断电话后,沈雨薇脸色苍白地告诉林望舒:“望舒,不好了。赵宏斌那边,通过他舅舅的关系,给征收办和几个相关部门施压,要求加快仁济巷的法律程序,可能很快就会启动正式的征收决定公告和催告程序,一旦走完流程,就能申请法院强制执行!而且……他还放话出来,要查我们医馆的药材供应链,让我们进不到好药,甚至……进不到药!”
双管齐下,法律碾压加商业封。这是要彻底扼济世堂的生存空间。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一次,是直接要拆屋顶了。
林望舒沉默着,手指轻轻拂过诊脉桌光滑的桌面。桌面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急症患者家属的体温,和那生死一线的紧张气息。
他转头,看向墙上爷爷慈和的笑容。
爷爷,您说入世难。可这世道,比我想象的,还要难。
但,再难,也得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