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我的图灵有点不对劲》是“张戈戈”的又一力作,本书以青黎为主角,展开了一段扣人心弦的传统玄幻故事。目前已更新110372字,喜欢这类小说的你千万不要错过!
我的图灵有点不对劲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青黎觉得这梦有点烦。
又是那片黑水,凉得像把骨头都掏空,静得过分。他光脚站在水面上,周围什么都没有,看不到岸,也听不见风声,只有脚底下一团晃悠的光。
那光一开始很弱,像半轮月亮掉进了水里,边缘被泡得模糊不成形。过了一会儿亮了一点,他才看清,那其实是一块薄薄的圆盘。
圆盘上刻着东西。
一块块方格排得像镇上铺路的青石,整整齐齐。
几何折线一笔一笔拐来拐去,边角锐利,看久了让人眼睛发酸。
一条细细的弯线,好像懒洋洋挂在一侧。
两个圆环扣在一起,中间横着一道细线。
还有碎片一样的尖角散在边缘,一动不动。
最显眼的是那颗六芒,尖尖的角像钉子,死死钉在那里。
六种图形绕着圆盘慢慢转。转着转着便亮了起来,亮的时候还带着一点极轻微的震动,像是很远的地方有人敲了一下他的心口。
圆盘最中央,有一圈模模糊糊的光晕,仿佛用墨画成,又被水泡糊,只剩下一个朦胧的轮廓。
每次转到某个角度,他耳边就会响起一句含混不清的话。有时候听着像“六不全”,有时候又像“第七埋”,也可能只是水声在作怪。
总之,没有一句听得真切。
一两回也就罢了,梦得次数多了,他难免心绪不宁。闭上眼就站到这鬼地方来,连个板凳都不给他放一张。
这一回他被冷得烦上心头,忍不住冲着那片黑水骂了一句:
“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刚出口,脚下圆盘猛地亮了一下。六个图形同时刺眼,黑水像被人从下面捅了一捅,整片晃开,寒意从脚心猛地往上窜。
他眼前一黑,心头一空。
人从梦里掉了出来。
……
屋顶的横梁还在,梁上那串干鱼尾巴挂着没动。墙角堆着一卷一卷纸,都是他没画完的图。窗纸破了一道缝,晨光从缝里挤进来,在地板上铺出一块浅浅的亮色。
外头有人在吆喝,估计是挑水的。隔壁家的鸡叫了两声,很快被骂回去。
再普通不过的清早。
青黎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那里又热起来了,不是发烧那种热,更像有人往里塞了一块温热的石头,安安稳稳地躺在那儿,谁也撵不走。
他坐了一会儿,长长吐了口气,从床上翻下来。
今天是复核日。
镇上所有到了年纪的少年,都要去镇役所排队,接受学院带来的标准仪器检测。测完统一登记,发成年身份牌,该考学院的去考学院,该报兵役的报兵役,以后一辈子都要跟那串记录打交道。
好听点叫“成年前图灵复核”,难听点,就像给牲口做记号。
六岁那次启蒙测试,他已经经历过了。
那时候得自己掏钱,小镇托关系买了一台老旧的水晶球,谁家孩子到年纪了,咬牙掏一回银子去测,看看有没有盼头走职业路。
他家也咬过一次牙。
那天他娘给他洗干净脸,给他穿了件新衣裳,还特意叮嘱了好几次:“不管测成啥样,在咱眼里你都不差。”
他进测试室的时候,心里其实挺激动的。
结果那颗水晶球亮得很勉强,勉勉强强才有个影。周测试员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理域有一点,散,其他看不见。”
翻成白话就是:脑子可能还行,图灵没啥盼头,别往职业者那条路上想了。
从那里出来,他娘眼圈红了一整天,他爹给了他一巴掌,说是“让你记住别做梦”。
那之后,他就不再琢磨什么“进学院”这回事。
今天按理说,只是走个流程,把十年前那串不好看的记录换成一串差不多的,然后领个成年牌,回家继续画图、记账、帮人算账,安安稳稳过日子。
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只是这几个月里的梦太怪,怪到他自己心里也有点发虚。
他到铜盆边舀了水,随手洗了把脸,对着水面看了自己一眼。
眼下微微发青,头发乱成一团,脸倒还算正气。要不是清清楚楚记得当年那颗水晶球的结果,他大概还能对着自己多点信心。
他用毛巾随便擦了擦,手顺着胸口滑下去,停了一下。
热意还在那里,安静却倔强地烧着。
“今天要是测出来跟十年前一模一样,那就说明我最近脑子确实有点闲。”他对自己嘟囔,“要是……真不一样,那就麻烦了。”
他扯了件衣服穿上,几口吃掉昨晚剩下的干饼。
娘在灶边忙活,见他耳朵都还没洗干净就要往外跑,忍不住骂了一句:“来吃一口热的再走,跑什么跑?复核也不会少了你。”
“吃了吃了。”他嘴里叼着半块饼,含糊不清地回答,“我先去排队,不然待会儿排到晌午。”
娘瞪了他一眼,又叹气:“前几天老周还说,你这年纪复核也不会变出个花来。早知道当初那一次就不花那个钱了。”
“说不定这回能让他见识一点新鲜。”青黎笑了笑,“放心,要是测出来比十年前还差,我回来给你表演一个当场装死。”
娘抬手作势要打他,他已经一闪身出了门。
街上一片忙碌。摊贩摆摊,孩子追狗,老人把凳子搬到巷口晒太阳。大家的日子和往常一样,可若细看,总归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穿得整齐些的少年,三三两两朝同一个方向走。有人挤眉弄眼,有人紧张得脸都发白。
“去复核啊?”有大婶看见他,故意拖长声音问。
“是啊,去给镇上争脸。”青黎笑着答,脚下却没停。
路边有人压低声音说话:“听说这次有学院的导师跟着,真要是测出个了不得的,当场就给带走。”
有人不服气:“当年谁说青家那小子不行?这十年,谁家账本算不明白不还是找他?”
“算账归算账。”另一个人道,“图灵这玩意儿,天生的,哪是说有就能有的。”
风里带了一点凉意,太阳还没完全上来,天边才微微发白。
镇役所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镇里这些年出生的孩子不多,到十六岁的这一批也就那么几十号人,按理说不该挤得慌,可大人们也来凑热闹,七嘴八舌,很快就围了一大圈。
周测试员一张脸苦着,桌前那颗水晶球被他擦得锃亮,可谁都看得出来,这东西年纪不小了。
旁边还摆着一套新仪器,是学院随巡察团带来的,看着比那颗球要复杂许多,阵纹也细致得多,暂时还盖着布。
今天先走镇上的程序,用老仪器登记,下午才轮到新阵法抽查。
青黎排了没几个人,就听见周叔熟悉的嗓音响起:
“名字。”
“小五。”
“手上来,别抖。”
水晶亮了一下,不太明显。
“战骨有一点影子。下一个。”
再下一个,亮得多一些。
“弦视略亮,是个射箭的料子。”
再下一个,亮了几次又暗下去。
“理域微弱,不建议往学院那边想。”
声音一条一条落下来,像是随手发放的判决。
轮到青黎之前,队伍忽然停了一下。周叔抬头,看见他,眉头一皱:
“你啊?”
这语气再熟不过。
十年前也是这句。
“是啊,我也得复核。”青黎笑得挺开,“周叔,你可得公平一点,别因为我上次不争气,这次就把我划到‘不用测’那一栏里。”
前头有几个少年听见,忍不住笑出声,有人小声说:“这家伙心还挺大。”
周叔啧了一声,把水晶球往前一推:“来。”
青黎伸手按上去。
那一瞬间,他胸口那团热意猛地往外涌了一下。
水晶球先亮起一圈淡光,看着和别人差不多。周叔甚至已经准备往下念“理域略亮”之类的话。
光却突然往上窜。
先是一块方形的影在球心里浮出来,紧接着多边的图案跟上。弯线,双环,碎片,六芒,一道接一道,如同有人在里面一笔一笔画上去。
球心光芒开始乱跳。
排在近处的小孩下意识往后缩,站得近的大人也跟着挪了一步。
周叔整个人往前凑,眯着眼看,脸色一点一点变了。
“这……”他喉咙有些发干,“这么多年,第一次见……”
旁边有人忍不住问:“亮了几个?”
“看形状,是六个都有影。”周叔的声音不仅没压低,反而因为激动有些大,“六种都有反应,这叫多核。”
话音刚落,水晶球仿佛也不想干了,底座发出一声脆响,有个小零件被弹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球身上随即爬出一条细细的裂纹。
周围安静了一瞬。
然后人群炸开。
“多核?”
“真有这种?”
“以前只听故事里说过!”
有人下意识往后退,仿佛站得太近会被一起卷进去。
青黎的手还搭在球上,只觉得像摸到了刚烧开的水,又不敢马上抽回来——手一撤,仿佛就承认这场动静是他闹出来的。
几乎在同一时刻,院子那边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巡察团的人到了。
镇长迎着几个人进来。走在前头的是个穿深蓝长袍的男子,头发收得干净,腰带系得松,脸上带着一点笑,看着像谁家教书先生。
可屋里几个修为高一些的图灵者却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呼吸。
青黎也注意到了对方的眼神。
不算锐利,却很明亮。
“老周,”那人缓缓开口,“刚进门就听你在喊多核。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叫我听个全?”
“岳先生。”周叔忙不迭起身,让开位置,“来得正好,这孩子……”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一口气讲完。
那人走到桌前,看了一眼裂开的水晶球,又抬眼看向青黎。
“手拿开。”他说。
青黎吸了口气,慢慢松开手,心里有点没底。
“叫什么名字?”那人问。
“青黎。”
“几岁?”
“十七。”
那人的视线在他胸口停了一瞬,很快移开。
“六岁启蒙测核时,结果是偏差,对吗?”
“嗯。”青黎有些不自然,“理域一点点,其他没什么动静。”
“十年过去,六个核都亮了。”那人轻轻点头,“这个年纪,不会自然长成这样。”
他把这句话说得极平静,仿佛只是在随口说今天要下雨。
“你是谁?”青黎忍不住问。
“苍岚图灵学院,巡察导师,岳澜。”那人笑了一下,“今天负责你们这一片的复核。”
他抬脚往前一步,冲周叔摆了摆手:“这颗球老得很了,你们也真舍得一直用。”
说完,他抬手在地上轻轻画了一圈。淡淡的光线从指尖滑出去,顺着木地板的纹路蔓延,盘成一个简单却很稳的阵。
“来,站进去。”岳澜说,“正式看一眼。”
这时候就不是你说想测就测,而是制度摆在那里,该轮到你头上,绕不过去。
青黎看着那圈阵纹,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凉,胸口却热得厉害。
他走过去,站好。
脚下的光纹一点点亮起来。
镇上几十个人屏着气看着他。有人羡慕,有人害怕,还有人在心里飞快盘算,将来提起这件事,该怎么添油加醋。
谁都知道,这一刻测出来的东西,会顺着巡察团那条路,传到比这个小镇大得多的地方去。
青黎自己也清楚。
但他没有退。
他闭上眼,轻轻吸了口气。
那块讨厌的圆盘又浮了出来。六个图形一亮,他心里隐约明白了几分,为什么今天会闹出这么一场。
有些事,大概是躲不过去的。
既躲不过,那就看清楚,认下来。
至少,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一点。
他心里这样想着,站在阵光的中心,胸口那块热意轻轻跳了一下。
他还不知道,这只是麻烦的开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