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侯世子陆时涯为个舞姬与富商争风吃醋,不幸摔断了条腿,恐怕以后不良于行的消息,很快在京城里传开了。
没错,又传开了。
这已经是陆时涯第三次因为女色成为京城的谈笑对象,若还没有意识到这是有人在针对侯府,文昌侯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他震怒,一面严令封锁消息,找出到底是谁在搞鬼,一面让人抓捕那富商与舞女。
只是那富商见势不妙,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那彩霞也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踪迹。
众人猜测她自知惹下大祸,侯府必不会放过自己,于是跟着那富商一同逃走了。
想抓的人一个没抓到,文昌侯更是气急败坏,整个侯府气氛都紧绷起来,几位主子也是大小心翼翼,生怕稍有不慎便惹恼了文昌侯,招来责骂。
连薛怜影也乖觉了不少,甚至主动提出回薛府向父亲薛章华求助,看能否找到那位行踪不定的青如神医。
文昌侯欣然同意。
*
醉月楼,女人蒙着面纱,惴惴不安地跟在店家身后,一路提心吊胆,唯恐被人认出。
所幸这份忧惧终是多余,醉月楼三楼雅间皆被权贵长期包下,若无店家带路,外人甚至不能进入三楼,更何况是进入雅间。
“公子,人带到了。”
店家将人带到,躬身禀报后,轻轻掩上房门,悄然离开,只留女人站在原地,很是无措。
室内层层叠叠的薄纱帐幔低垂,随着风儿轻缓飘拂,隐隐暗香浮动,连风都染上了几分旖旎缱绻的风情。
女人深吸口气,摘下面纱,此时若有其他人在场,必然能认出她就是文昌侯要抓的人:彩霞。
事发之后,她并没有逃出京城,而是在这醉月楼的东家的帮助下,安稳地藏在这里。
彩霞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你要我办的事我办到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等事成以后,你会送我安全离开京城。”
话音落下,却无人回应。
那重重纱幔之后,两道相对而坐的朦胧身影,一个苍劲挺拔,一个柔婉蹁跹,杯盏轻轻放下,那细微的声响传来,随后是女人的声音,轻柔缠绵:“我喝不了了。”
男子低低地笑:“也是,你酒量一向差的很。”
“不和你说了。”
女人嗔道,那道纤细的身影站起身,朝这边走来,随着脚步声接近,一只素白如玉的手伸出纱幔,轻轻撩开一角,露出一张柔媚如芙蓉的面庞。
与陆时涯所说的刻薄狠辣不同,眼前的女人长了张温婉柔和的脸,漂亮而温柔,就连说话时的语调也是和声细语。
彩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时涯的眼睛有多瞎。
不过也是,如果他不是眼神不好,那她一开始也不会搭上他。
她心里嘀咕,直愣愣地盯着女人,直到对上那双柔软含笑的美眸,才倏然收回目光。
要命,她还没忘记这位夫人都干了些什么,说她阴狠毒辣绝非污蔑。
“乍一看,你与我姐姐确实有几分相似。”
薛怜影微微一笑,挽着轻软披帛,款款走近:“尤其是你的这双眼睛,若是再装扮一下,只怕更为相像。”
也难怪陆时涯一边喊着只爱薛倩茹一人,一边又和彩霞厮混一处。
彩霞脸色白了一瞬,低下头:“我无父无母,家境贫寒,只是想要些银子,并非故意冒犯大小姐。”
“冒犯?”
薛怜影眨眨眼,瞧见她惨白的脸色,柔声安慰道:“别紧张,容貌是天生的,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她绕着彩霞缓缓走过一圈,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张脸,“说到底,这一次还多亏了你这张脸呢。”
彩霞这些年来见识过不少负心汉薄情郎,明白这世间男子大多靠不住,还是银子来得实在。
于是在得知陆时涯对已故的薛倩茹旧情难忘,自己又与那位薛大小姐有几分相似,便借机接近陆时涯,想要挣点银子。
她知道,男人一定会上钩的,而陆时涯也果然如她所料,唯一的变故大概就是……
她抬眸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女人,心如死灰地低下头。
虽然银子是挣到了,但也惹上了大麻烦。
她听不出这话是真心感激还是阴阳怪气,犹豫一下,还是觉得直接道歉更为稳妥,更要张嘴,薛怜影却伸出食指,轻抵在她唇上,“嘘”了一声
“为什么要道歉呢,这是你自己的本事,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她拿过早已备在一旁的沉甸甸钱袋,拉着彩霞的手,将钱袋放入她手中:“我喜欢你的聪明,所以,这是我给你的奖赏。”
薛怜影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彩霞捧着沉沉的钱袋,眼睛一亮,虽然知道眼前之人很是危险,但依然控制不住露出笑来:“多谢夫人!”
银子,银子,好多的银子……哎不对,是金子!
彩霞激动地手都在发抖。
薛怜影被逗笑了,温柔地轻抚她的发顶:“真好,你比我府上的落云要聪慧多了。我分明早就明里暗里地提醒过她,她却偏要装聋作哑,让我很是苦恼。”
说到这儿,她语调微微拖长,听着就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帐幔深处传来男子含笑的调侃:“能让你觉得苦恼,那她还真有点本事。”
之前让她不爽快的人,都死了大半了。
“你不许多嘴。”
薛怜影嗔怒的回了一句,又取出一只装满的钱袋递给彩霞,笑眯眯道:“我会遵守承诺送你离开,你也会守口如瓶的,对吗?”
彩霞立刻点头:“我绝不会说出去,请夫人相信我。”
“我当然信你了。”
薛怜影柔声道,唤人将她送了出去。
待外人离去,裴砚廷掀开帐幔,信步走到女人身边:“怎么样,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唔,再说吧。”
薛怜影想到陆时涯醒来后,发现自己断了腿崩溃嘶吼的模样,忍不住嘴角微翘:
“世人都说陆世子对姐姐一往情深,姐姐故去后,他痛不欲生,几乎要追随而去,真是痴心一片。”
可是几乎有什么用呢,既然陆时涯自己下不了这个手,那就让她来帮他一把,成全了他这份痴情。
他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