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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起)

“侯爷到!”

德顺那平板无波却极具穿透力的通传声,如同丧钟般在静心斋紧闭的院门外敲响。脚步声沉稳而极具威压,已然近在咫尺,下一刻便会推门而入!

屋内,圣钦脸色瞬间煞白,额角刚拭去的冷汗再次涔涔而下。楚婉蜷缩在床角,眼中亦是骇然与决绝交织,手已下意识摸向藏于靴筒内的短刃。

电光火石间,圣钦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盆浑浊的洗笔墨罐和桌上那柄染血的裁纸刀。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在他脑中瞬间成型——唯有极致的混乱和真实的自伤,才有可能在父亲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下,博得一丝渺茫的生机!

“得罪了!快!把外衣脱了!钻进被窝!装病!快!”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同时右手猛地抓起桌上那柄锋利的裁纸小刀。

楚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生死关头,容不得半分犹豫与羞赧。她猛地扯下那件沾满尘土的粗布外衣,只着中衣,如同游鱼般滑入那床冰冷破旧的被褥之中,同时迅速将头发扯乱,遮住大半面容,身体蜷缩起来,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呻吟。

几乎在同一时刻,圣钦眼神一厉,左手小臂迎向刀锋——

“嗤啦!”

一道血口瞬间绽开,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袖袍,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触目惊心。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但他硬是咬着牙没发出太大声音。

也就在这一刻,“嘭”的一声,院门被从外面不轻不重地推开。靖海侯圣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阴影笼罩下来。德顺垂手恭立其身后,如同沉默的影子。

圣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第一时间便扫遍了整个房间——桌椅狼藉,书籍散落,显然是刚刚被粗暴搜查过的模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墨臭味,以及一丝极不协调的、若有若无的冷冽异香(虽被墨臭大部分掩盖,但并未完全消散)。床上鼓鼓囊囊,似乎藏着一人,还在微微颤抖。而他的次子圣钦,则脸色苍白如纸,右手紧捂着左臂,指缝间鲜血淋漓,正用一双受惊过度、惶恐不安的眼睛望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承)

“父……父亲……”圣钦的声音虚弱发颤,带着哭腔,身体晃了晃,似乎因失血和惊吓而站立不稳,“您……您怎么来了……方才,方才那些官爷他们……”

圣凌的目光在他流血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狼藉的地面,最后落在那盆浑浊的墨汁上,鼻翼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他没有立刻回答圣钦的话,而是迈步走了进来,靴子踩在散落的书页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圣钦和楚婉的心尖上。

“北镇抚司的人来过了?”圣凌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是……是……”圣钦忙不迭地点头,声音更加惶恐,“他们……他们凶神恶煞,进来就翻……说找什么钦犯……儿子,儿子吓坏了……”他表现得语无伦次,完全符合一个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又常年受欺压的懦弱公子形象。

“那你这伤?”圣凌的目光再次落在他流血的手臂上,眼神深邃。

“是……是儿子不小心……”圣钦仿佛这才想起伤处,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哆哆嗦嗦地说,“他们搜查时,推倒了桌子,儿子想去扶,没想到碰掉了桌上的裁纸刀,划……划了一下……”他编造着巧合,将受伤与被搜查直接联系起来,合情合理。

圣凌未置可否,目光转向那张不断发出痛苦呻吟声的破床:“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圣钦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脸上却挤出更加窘迫慌乱的表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磕巴巴道:“父……父亲恕罪!她……她是……是儿子老家一个远房表亲……家里遭了灾,活不下去了,前来投奔……儿子见她可怜,又病得厉害,一时糊涂,就……就暂时收留了她,让她歇息片刻……本想明日再禀明母亲……没想到,没想到竟惊动了北镇抚司,还……还冲撞了父亲……儿子该死!儿子该死!”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将一个既害怕父亲责罚又想维护亲戚的懦弱子弟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被子里的楚婉配合地发出更加痛苦虚弱的咳嗽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转)

圣凌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目光在圣钦流血的手臂、狼藉的房间、那盆墨汁、以及床上那“病重的远亲”之间缓缓移动。

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圣钦跪在地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以及血液滴落在地的轻微“嗒嗒”声。他感觉父亲的目光如同实质,正在一层层剥开他的伪装,探查他内心最深的秘密。

忽然,圣凌向前走了两步,停在那盆洗笔墨罐前。他微微俯身,似乎在打量那浑浊的墨汁。

圣钦的呼吸几乎停止!楚婉在被子下的身体也瞬间绷紧!

然而,圣凌只是看了片刻,便直起身,并未有任何其他动作。他转而走到圣钦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儿子。

“抬起头来。”圣凌的声音依旧平淡。

圣钦颤抖着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委屈和一丝茫然,完美无瑕。

圣凌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刀子,深深刺入圣钦的眼底,似乎要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假和慌乱。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安分守己。这四个字,你要刻在心里。”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但话语中的重量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北镇抚司那边,为父自会处理。”圣凌继续说道,“你既收了‘亲戚’,就好生照看,病好了,便尽快打发走,莫要再惹是非。”

说完,他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瓷药瓶,随手扔到圣钦面前的地上。

“金疮药。敷上,莫要留了疤,徒惹人笑话。”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随手丢弃一件垃圾。

然后,他不再看圣钦一眼,转身,负手向外走去。德顺无声地跟上,并轻轻带上了院门。

(合)

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圣钦依旧跪在原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冷汗早已浸透重衣,左臂的伤口因紧张而阵阵抽痛。他剧烈地喘息着,有一种刚从鬼门关前爬回来的虚脱感。

父亲……信了吗?

那最后的话语,那瓶金疮药……究竟是出于一丝微末的父子之情,还是更高明的试探和警告?他那句“安分守己”,又包含着几重含义?

圣凌最后那深不见底的眼神,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刀尖上跳了一场舞,暂时保住了性命,却丝毫看不清执刀者的心思。

楚婉从被子里探出身,脸上同样毫无血色,她快速走到圣钦身边,看着他流血的手臂和地上那瓶药,眼神复杂。

“你……”她刚想开口。

圣钦却猛地抬起手,制止了她。他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才缓缓站起身,捡起那个白瓷药瓶。

他拔开瓶塞,一股清冽的药香散发出来,确是上好的金疮药。

但他不敢用。

(悬念) 他将药粉小心翼翼倒出一点在纸上包好收起,然后将剩余的药粉全部倒入那盆洗笔的墨汁中,看着白色的药粉被漆黑的墨色迅速吞噬、融合。就在药粉彻底消失的刹那,他似乎看到墨汁表面,极短暂地泛起了一串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诡异的彩色油晕,随即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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