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顶铁刹山的开矿禁忌
民国二十三年惊蛰，赵老把头带着七个矿工钻进铁刹山的矿洞时，八宝云光洞的钟乳石正在渗血。
“爹，这石头咋是红的？”最小的矿工狗剩用镐头敲了敲洞壁，暗红色的石粉簌簌落下，像极了凝固的血浆。赵老把头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他年轻时在这山采过药，亲眼见过长眉李大仙的石像睁眼，此刻那石像的长眉正垂在矿灯的光晕里，像两条浸了水的黑蛇。
矿洞深处突然传来”咔哒”声。不是岩层断裂，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石头的动静。赵老把头摸出腰间的桃木符——这是三年前从云光洞老道那儿求的，符纸边缘已经发黑，隐约能看见上面画的不是八卦，是无数只眼睛。
“谁让你们动这山的？”
声音从矿道尽头飘来，软乎乎的像个女人在哼歌。七个矿工的矿灯同时晃了晃，照见洞壁上突然渗出无数细小的水珠，水珠聚在一起往下淌，在地上汇成个”李”字——和山脚下长眉大仙碑文上的字一模一样。
狗剩突然尖叫起来。他的镐头不知何时嵌进了块钟乳石里，那石头竟像活肉似的收缩着，把镐头越夹越紧，石缝里渗出的黏液沾在他手背上，烫得能撕下层皮。赵老把头想起老道说的话：这山的骨头是石灰岩，肉是铁矿石，血是矿脉里的水，动了就得用活人赔。
矿洞开始摇晃。头顶落下的碎石里混着些东西——是半块生锈的矿灯、几节腐烂的麻绳、还有颗嵌着铜扣的头骨，那铜扣上刻着”光绪廿年”的字样。赵老把头突然想起光绪年间那桩矿难，三十七个矿工被埋在洞里，最后只挖出来三副骨架，关节处都缠着道家的黄符。
“长眉大仙饶命！”有个老矿工突然跪下来磕头，他的矿灯照见洞壁上的影子——那影子根本不是他们八个人，而是九个，多出的那个没有脑袋，手里举着把锈迹斑斑的开山斧。
水突然漫了上来。不是地下水，是带着铁锈味的红水，里面浮着些矿工服碎片，碎片上的编号正是去年失踪的勘探队队员。赵老把头的桃木符”滋啦”一声燃了起来，火苗里浮现出张人脸，长眉过腮，眼睛是两个黑洞——正是山门口那尊石像！
“这山的龙脊，你们也敢断？”
红水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抓着矿工的脚踝往下拖。狗剩被拖进水里时，赵老把头看见他的脸在水面上变成了石头，眼睛鼻子都成了钟乳石的模样，只有嘴还张着，吐出的不是气泡，是块刻着”度厄”的玉佩——那是云光洞的镇洞之宝，据说长眉大仙羽化时含在嘴里的。
当赵老把头连滚带爬地钻出矿洞时，整座山都在发烫。他回头看见矿洞口涌出的红水汇成了河，顺着山坳流进云光洞，洞里的钟乳石正在疯狂生长，有的长成了人的模样，有的长成了矿镐的形状，最粗的那根石笋上，缠着七件湿透的矿工服，领口处都别着块桃木符，符上的字全被血水泡成了黑的。
三天后，铁刹山下爆发了瘟疫。得病的人浑身长满石笋状的疙瘩，临死前会指着后山喊”大仙要穿铁衣”。伪满政府派来的防疫队刚进山就没了消息，后来有人在矿洞深处发现他们的尸体，全都被钟乳石包裹着，只露出张脸，表情和山门口的石像一模一样。
现在铁刹山的矿洞早被封死了，封条是用道家的黄符和满族的兽骨混着贴的。有胆大的驴友撬开条缝往里看，说看见洞壁上的钟乳石还在长，有的长成了矿工的样子，有的长成了长眉大仙的模样，最吓人的是洞中央那根石笋，上面嵌着八颗人头，眼睛全是空洞洞的，像被人剜去了似的。
每逢惊蛰，山脚下的村民还能听见地下传来镐头声。老道说那是赵老把头他们还在挖矿，只是挖出来的不是煤，是自己的骨头。而云光洞的钟乳石，到了这天会渗出更多的红水，顺着石壁上的天然纹路流，最后在地上汇成七个字：”这山，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