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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你回他‘磁场紊乱是地核运动所致’?!还加了个波浪号?!温意眠!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江老大的低气压冻成冰坨了?!你跟‘人间制冷机’调情用地球物理?!还波浪号?!”

夏栀的尖叫如同魔音穿脑,在午休时间的编辑部里平地炸响。

她像只炸毛的蓝紫色鹦鹉,手里捏着一张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A4纸,指尖用力戳着纸面上那几行字,力道之大几乎要把纸戳穿。

附近几个正在啃三明治的同事被吓得一哆嗦,纷纷投来好奇又八卦的目光。

温意眠被她吼得耳膜嗡嗡作响,又羞又急,扑上去就要抢那张“罪证”:“夏栀!还给我!什么调情!这是……这是基于科学事实的严谨探讨!”

“严谨?!”夏栀灵活地躲开温意眠的魔爪,将纸举得更高,蓝紫色的脑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指着稿纸最下方一行更小的字,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到破音,“那这行‘PS:扣分系统是否包含心率监测?’也是基于科学事实的严谨探讨?!温意眠!你这是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蹦迪!还自带BGM的那种!”

那张被夏栀当作“呈堂证供”的纸上,正是温意眠昨晚在暴雨夜、经历了电脑崩溃、稿子失而复得、以及收到江叙那句“观察者心跳过速扰乱磁场”的宋体小字后,在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近乎破罐破摔的冲动驱使下,敲下的回复:

【关于磁场紊乱的补充说明:经查证,本地近期地核运动活跃度处于历史高位(详见附件1:国家地震局数据报告)。初步推断,观察者终端设备异常或与该宏观地质活动存在强相关性。~】

【PS:另,关于扣分系统细则咨询——是否包含对观察者心率的实时监测及量化评估?盼复。】

最后那个俏皮的波浪号,和那句“心率监测”的“咨询”,此刻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夏栀大声朗读出来,简直像是当众处刑!温意眠的脸颊瞬间烧得能煎鸡蛋,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昨晚一定是被雷劈坏了脑子!才会在那种情况下写出这种东西!还手贱点了发送!

“夏栀!我跟你拼了!”温意眠恼羞成怒,再次扑上去抢夺那张让她社会性死亡的打印稿。

两人在工位旁扭作一团,温意眠去抢纸,夏栀左躲右闪,嘴里还不停地“叭叭”:“哈哈!心虚了?敢写不敢认?‘盼复’?你还盼他回复什么?给你装个心率监测手环?24小时直播你的心跳给沈老大看?温意眠你……”

就在温意眠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张该死的纸,夏栀一个灵活的闪避将纸高高扬起之际——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却如同冰水浇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主编室的门,开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温意眠保持着向前扑抢的滑稽姿势,夏栀高举着“罪证”的手僵在半空。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滑稽剧演员,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头。

江叙就站在主编室门口。手里拿着一份蓝色文件夹,身姿挺拔,白衬衫一丝不苟。

冰冷的银边眼镜反射着顶灯的光线,将他眼底的情绪完美隐藏。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扭作一团的两人,最后,落在了夏栀手里那张因为争抢而微微颤抖的A4纸上。

空气瞬间冻结。编辑部里所有细微的声响——键盘敲击、纸张翻动、甚至呼吸声——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如同背景的哀乐。

温意眠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那张纸!那张写着“地核运动”、“波浪号”和“心率监测”的纸!

“啊!”夏栀像是被那目光烫到,手一抖,那张轻飘飘的A4纸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打着旋儿,慢悠悠地飘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江叙锃亮的黑色皮鞋尖前。

温意眠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职业生涯终结于此。死因:调戏上司未遂,罪证确凿。

江叙垂下目光,看着脚边那张纸。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微微弯下腰,动作从容不迫,伸出那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将那张纸拾了起来。

他的指尖拂过纸张的边缘,动作很轻。然后,他的目光穿透冰冷的镜片,落在了纸面上。

温意眠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视线在那句“地核运动”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了最后那行小字——“PS:扣分系统是否包含心率监测?盼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温意眠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夏栀在旁边屏住呼吸,脸憋得通红。

终于,江叙抬起了头。他的目光从纸张上移开,精准地锁定了温意眠那张惨白如纸、写满惊恐和绝望的小脸。

“温意眠。”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毫无起伏的平稳调子,听不出喜怒。

“在!”温意眠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像寒风中的落叶。

江叙薄唇轻启,清晰而缓慢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玉盘上,冰冷而精准:

“心率,属生物电信号范畴。”

温意眠:“……?”

夏栀:“???”

江叙似乎并不在意她们的反应,语气平淡地继续着他的“科普”,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基础不过的科学常识:“其传导依赖神经与体液系统,能量级微弱,对电子设备磁场的影响,”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温意眠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的手,“可忽略不计。”

编辑部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像是在听一堂高深莫测的物理课。

江叙将视线重新落回手中的纸张,指尖在那行“心率监测”上轻轻一点,补上了最后的结论,如同最终宣判:

“干扰磁场的,是你的键盘敲击力度。”他抬起眼,目光再次锁住温意眠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清晰地补上要求:“下次注意。”

说完,他不再看温意眠瞬间灵魂出窍、仿佛被雷劈中又浇了一桶液氮的表情,也完全无视了旁边夏栀那副快要憋笑憋到原地爆炸、五官扭曲的滑稽模样。

他将那张“罪证”随手放在旁边一个同事的桌角(那位同事瞬间石化),然后拿着他的蓝色文件夹,步履沉稳地穿过死寂的办公区,径直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编辑部里凝固的空气才如同解冻般重新流动起来。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和低低的议论声瞬间爆发。

“噗——哈哈哈哈!键盘敲击力度!哈哈哈哈!”夏栀终于彻底破功,捂着肚子笑得蹲在了地上,眼泪狂飙,“温意眠!他说你…说你敲键盘像砸夯!哈哈哈哈!还下次注意!哈哈哈哈!他是不是还想给你键盘装个压力传感器啊?!哈哈哈哈!”

温意眠依旧僵立在原地,像个被玩坏的提线木偶。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江叙那两句魔音灌耳:

“心率属生物电信号…”

“干扰磁场的是你的键盘敲击力度。下次注意。”

科学…严谨…无懈可击…

她感觉自己像个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小丑。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羞耻感让她只想原地消失。

……

深夜。编辑部再次只剩下温意眠一人。

窗外的雨停了,留下湿漉漉的城市和一片沉沉的死寂。惨白的台灯光线下,温意眠对着屏幕上空白的文档发呆。新书第二章的大纲摊在桌上,字符却像游动的蝌蚪,怎么也钻不进脑子里。

江叙那句“键盘敲击力度”像个魔咒,让她现在敲键盘都小心翼翼,生怕再“扰乱磁场”。

嗡嗡嗡——

桌面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刺耳的铃声在寂静中格外惊心。

温意眠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碰倒了手边喝了一半的咖啡。深褐色的液体瞬间泼洒出来,淋在键盘和旁边摊开的稿纸上!

“啊!”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抓纸巾擦拭。纸巾迅速被褐色的液体浸透,黏腻一片。键盘缝隙里也渗入了咖啡,按键按下去发出黏滞的怪响。

祸不单行。

屏幕上,来电显示是:爸爸。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温意眠的心脏。她顾不上狼藉的桌面,颤抖着手接通电话。

“囡囡……”父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种温意眠从未听过的疲惫和沙哑,背景音是医院特有的嘈杂,“……别担心啊,爸没事……就是…就是体检报告出来了……肝上…有个阴影……医生说…下周得做个手术看看……”

轰——!!!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夜空,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在头顶炸开!巨大的声响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温意眠浑身一颤,手机差点脱手掉进咖啡渍里!

肝上…阴影…手术…

这几个词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所有的窘迫、羞耻、工作压力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巨大的恐慌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爸……爸你别吓我……什么阴影?严不严重?在哪个医院?我……”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语无伦次。

“没事…真的没事…囡囡你别慌…”父亲还在电话那头强撑着安慰,但那声音里的虚弱和不安却像刀子一样扎在温意眠心上。

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叫父亲,父亲匆匆交代了几句“别担心”、“好好工作”、“手术是小手术”,就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温意眠握着手机,听着那冰冷的忙音,看着桌面上狼藉的咖啡渍和报废的键盘,再想想父亲电话里疲惫的声音……巨大的无助感和恐慌感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黏腻的键盘缝隙里,和深褐色的咖啡混合在一起。

她徒劳地用沾满咖啡渍的纸巾擦拭着键盘,却只是越擦越脏,越擦越绝望。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清脆刺耳的邮件提示音,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温意眠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新邮件提醒:

发件人:沈叙白

主题:明早九点选题会材料

正文:【请于半小时内将最终版材料发至我邮箱。】

明早九点选题会……材料……

半小时内……

温意眠呆呆地看着那行冰冷的文字,又低头看了看一片狼藉、还在滴着咖啡和泪水的键盘,还有旁边被咖啡浸透、字迹模糊的稿纸……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从脚底板蔓延至全身。指尖冰凉,如同浸泡在冰水里。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怎么办?键盘坏了,稿纸毁了,脑子一片混乱……父亲还在医院……

敲门声。

轻轻的、带着某种克制节奏的敲门声,自身后响起。

温意眠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般转过身,慌乱地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泪痕,试图掩盖自己的狼狈。

主编室的门……并没有关严?刚才江叙离开时没关?

只见江叙站在敞开的门外。他没有穿白天的西装外套,只穿着那件解开了第一颗纽扣的白衬衫,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手里端着一个冒着袅袅热气的白色骨瓷杯。

他显然也还没离开。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工位,扫过报废的键盘和浸透咖啡的稿纸,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温意眠那张泪痕狼藉、眼眶通红、写满了巨大无助和恐慌的小脸上。

那目光深不见底,平静无波,却让温意眠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巨大的窘迫和羞耻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江主编……”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试图解释,“材料我……键盘坏了……稿子也……”

江叙没有走进来,也没有询问。他只是上前一步,将手中那个冒着热气的白色骨瓷杯,稳稳地递到了温意眠的面前。

杯子里是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带着焦香的黑咖啡气息。

“你的。”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温意眠完全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递到眼前的杯子,又抬头看看江叙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江叙没有等她反应,将杯子又往前递了递,几乎碰到了她的指尖。温热的杯壁传递着熨帖的温度。

温意眠下意识地、如同提线木偶般,接过了那杯咖啡。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沈叙白收回手,目光在她依旧泛红的眼眶上停留了微不可查的一瞬,然后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选题会,延期。”

“还有,温意眠 ,哭是最没用的东西。”

温意眠:“……?”

延期?他说延期?

江叙没有解释,目光扫过那个还在滴着咖啡的报废键盘,补了一句:“键盘报销单,”他顿了顿,“放我桌上。”

说完,他不再看温意眠瞬间呆滞的表情,也完全无视了这满室的狼藉和她汹涌的情绪。

他转过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这片混乱的角落,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留下温意眠一个人,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傻瓜,僵在原地。手里紧紧捧着那杯温热的、属于她的黑咖啡。

深褐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荡,倒映着头顶惨白的灯光,如同她此刻动荡不安、一片狼藉的心湖。

咖啡的香气固执地钻入鼻腔,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静的力量,稍稍驱散了那灭顶的恐慌和无助。

她低下头,想喝一口这带着温度的回礼。

就在她的目光落在杯底时,动作猛地顿住了。

洁白的骨瓷杯底,贴着一张小小的、方方正正的黄色便签纸。

上面写着一行熟悉的、凌厉如刀劈斧凿般的字迹:

“纽扣:备用。自取。

纽扣?备用?自取?

温意眠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衬衫前襟——

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位于胸口正上方的第二颗纽扣处,此刻,只剩下一小截孤零零的、带着毛刺的白色线头!

那颗纽扣……不见了!

她猛地回想起刚才和夏栀抢夺稿纸时的激烈动作……一定是那时崩掉了!

而江叙……他看到了?他甚至还……准备了备用的?就贴在这杯咖啡的杯底?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热流瞬间席卷了温意眠的全身!比刚才的咖啡还要灼热!她紧紧攥着温热的杯壁,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杯中的褐色液体晃动着,如同她此刻疯狂悸动、再也无法平静的心绪。

他什么都知道。

她的窘迫,她的狼狈,她的眼泪,她崩掉的纽扣……

而他,用一杯咖啡,一句“延期”,一张写着“备用”的便签,给了她一方喘息的空间。

温意眠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揭下了杯底那张小小的黄色便签纸。

“纽扣:备用。自取。”

这简单的六个字,像一把钥匙,在她混乱而冰冷的世界里,悄然打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微弱却无比灼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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