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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偏院的院门落了重锁,隔绝了内外。两个面无表情的粗使婆子守在门外,像两尊沉默的石像。

屋内,柳姨娘哭得几乎脱力,被林晚勉强扶到床上歇着。小小的偏院,此刻成了华丽的囚笼。

林晚走到窗边,木窗棂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和侯府高耸的围墙。她扶着冰冷的窗框,指尖用力到微微发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现状。

劣势:

1. 失去自由:被软禁,无法外出,无法接触关键人物(如朝阳、阿石),也无法赴谢玦的茶楼之约。

2. 失去臂助:春桃被扣,生死未卜。这是对她最直接的打击和威胁。

3. 调查失控:林福主持调查,他虽是管家,但终究是王氏提拔上来的人。调查方向和结果,王氏有极大影响力。

4. 处境被动:毒案未清,嫌疑未脱,王氏母女随时可能发动新的攻击。

5. 信息断绝:无法得知外界消息,王府动态、谢玦反应、乃至府内其他风向,一概不知。

优势(微弱):

1. 林弘的疑心:父亲显然对王氏的一面之词存疑,否则不会只是软禁,而会直接处置。

2. 逻辑疑点:她之前的辩白,至少在林弘心中种下了“此事蹊跷”的种子。

3. 王府“青眼”:虽然可能招祸,但也是暂时的护身符。在林弘彻底弄清王府态度前,不会轻易让她“病故”或重罚。

当务之急:一是保全自身和春桃;二是设法传递消息出去;三是……思考茶楼之约的替代方案。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本《南行杂记》,目光落在书页上,心思却飞转。如何才能将消息送出这被重重看守的偏院?

柳姨娘指望不上,她自己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除非,有人能突破封锁,或者,用非常规的方式。

她想起昨日朝阳塞给春桃的那个粗布香囊。朝阳是如何在府中禁令下,将东西送到偏院门口的?她一个小丫鬟,必然有自己的门路。能否通过她?

但如何联系朝阳?她现在连院门都出不去。

林晚的目光落在墙角那个半旧的恭桶上。每日清晨,会有专门的粗使婆子来收走倾倒……这是唯一固定会有人进入偏院的机会,也是最不引人注意的环节。

但来的婆子必然是王氏或张嬷嬷的人,如何能让其传递消息?风险极大,几乎不可能。

正思忖间,院门外传来开锁的声响。

林晚立刻起身,走到门边。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粗布衣衫、低着头、提着食盒的婆子闪身进来,迅速关上门。不是平日送饭的人。

那婆子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凡木讷的脸,但眼神却飞快地扫了林晚一眼,低声道:“三小姐,老奴是浆洗房的刘婆子,奉命给小姐送午膳。”

林晚心中一动。奉命?奉谁的命?王氏不会这么“好心”派个生面孔来。她警惕地看着对方,没有接食盒。

刘婆子也不催促,只将食盒放在地上,又看似随意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半旧的靛蓝色粗布手帕,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然后将手帕“不小心”掉在地上,正落在林晚脚边。

“哎呀,瞧老奴这笨手笨脚的。”刘婆子弯腰去捡,动作间,用极低、极快的气音说了句:“小姐宽心,春桃姑娘暂且无事。周嬷嬷让捎句话:静待勿动,书乃良药。”

说完,她已捡起手帕,提起食盒放到桌上,躬身退了出去。门再次落锁。

整个过程快得不过十几息。

林晚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周嬷嬷!是她!

“静待勿动,书乃良药。” 前一句是让她忍耐,不要妄动。后一句……“书”?是指苏侧妃赏赐的那包诗集?那包书昨日被林福取走登记了,难道其中有什么玄机?还是泛指读书明智?

她弯腰捡起刘婆子“遗落”在地的、那块毫不起眼的靛蓝色粗布手帕。入手粗糙,就是最普通的浆洗房用布。但当她展开手帕时,却发现手帕一角,用几乎看不见的、极细的针脚,绣了一个小小的、歪扭的“阳”字!

朝阳!

是朝阳让刘婆子来的!或者说,周嬷嬷通过朝阳,联系上了浆洗房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刘婆子,将消息和这块手帕送到了她手里!

林晚紧紧攥住手帕,冰冷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一股混杂着感激、希望和更沉重压力的情绪涌上心头。这条脆弱的联络线,竟然在如此严密的封锁下,艰难地接通了!

这意味着,周嬷嬷在暗中帮她,至少目前是。而朝阳,这个机灵的小丫鬟,在承担着巨大风险。

“书乃良药”……她必须弄懂这句话。

苏侧妃赏赐的诗集已被取走,她手边只有春桃之前买回来的几本杂书。她走到书架前,目光掠过那几本半旧的册子。《南行杂记》、《北地风物志》、《前朝异闻录》……

她一本本翻过,书页泛黄,并无特别。直到她拿起那本最薄、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前朝异闻录》时,手指触到书脊内侧一处微微的、不自然的凸起。

她心中一动,仔细看去。书脊是线装的,有些松散。她小心地用手指探入书脊内侧的缝隙,指尖触到一个坚硬、细小的东西。

她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抠了出来。

那是一枚极其小巧、通体漆黑的……铁制印章?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入手冰凉沉重。印章底部刻着极其复杂精细的纹路,像某种徽记,又像符文,在昏暗光线下看不分明。

这是什么时候藏进去的?春桃买的旧书,书肆的人?阿石?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动了手脚?

“书乃良药”……难道指的是这枚藏在书中的印章?这印章有何用?能治什么“病”?

林晚将印章紧紧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不管这印章是什么,来自谁,它现在是她手中唯一可能的“奇兵”。

她将印章藏回原处,更隐秘地塞进自己束胸内层。然后,她坐回桌边,强迫自己吃了些刘婆子送来的、尚且温热的饭菜。她需要体力,需要清醒的头脑。

下午,无所事事的等待最为煎熬。柳姨娘醒后又开始垂泪,林晚只能尽量安抚。她听着院外偶尔传来的、模糊的脚步声和低语声,猜测着外面的情形。

春桃怎么样了?林福的调查进行到哪一步了?王氏和林华在谋划什么?林弘的态度可有变化?

还有谢玦……他知道侯府的变故吗?若三日后她未能赴约,他会怎么想?会就此放弃,还是……

天色再次暗下来时,院门锁链又一次响动。

这次进来的,是张嬷嬷本人,带着两个婆子,脸色比上午更加阴沉。她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纸张。

“三小姐,”张嬷嬷语气冰冷,“林管家已初步查明,昨日炖制血燕的药材食材并无问题,经手仆役也未见异常。那盅血燕从库房取出后,直接送到了夫人处,除了夫人和二小姐,无人碰过。”

她顿了顿,目光如毒蛇般盯着林晚:“但,在存放血燕和其他赏赐物品的库房角落,发现了这个。” 她将手中那张纸抖开。

那是一张粗糙的草纸,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些简单的线条和符号,看起来像是孩童的涂鸦,但角落里,却有一个模糊的、歪歪扭扭的“晚”字!

“这是从你偏院搜出来的纸张吧?这字迹,三小姐可认得?”张嬷嬷厉声问。

林晚看着那张纸,心头一片冰凉。这纸张确实是偏院用的那种劣质草纸,那“晚”字也模仿了她幼时拙劣的笔迹。但这张“罪证”,她从未见过!

这是栽赃!精心准备的栽赃!将毒源指向存放环节,再将“证据”指向她,说她早有计划,在赏赐入库前就做了手脚!

好毒的一招!几乎将她之前的辩白全数推翻!

“这不是我的。”林晚听见自己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

“不是你的?”张嬷嬷冷笑,“这纸张,这字迹,三小姐还想抵赖?林管家已问过守库房的婆子,前日傍晚,有人看见一个身形瘦小、像是春桃的丫鬟在库房附近鬼鬼祟祟!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三小姐还有何话说?!”

春桃!她们将矛头指向了春桃!甚至可能已经对春桃用刑,逼她“认罪”!

林晚的手在袖中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愤怒、担忧、寒意交织,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没。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乱。

“张嬷嬷,”她抬眼,直视对方,“你说有人看见像春桃的丫鬟在库房附近,可看清了脸?具体时辰?穿着打扮?库房重地,平日都有守门婆子,一个面生的丫鬟如何能靠近并放入东西而不被察觉?这张纸若真是我指使春桃放的,为何要用带‘晚’字的纸?岂不是自报家门?这未免太过愚蠢。”

她再次用逻辑反击,指出人证的模糊和物证的矛盾。

张嬷嬷显然没料到她在如此“铁证”面前还能如此冷静反驳,一时语塞,恼羞成怒:“巧言令色!等林管家禀明了侯爷夫人,看你还有何话说!” 说罢,狠狠瞪了她一眼,带着婆子摔门而去。

院门再次落锁,留下更深的压抑。

柳姨娘吓得几乎晕厥。林晚扶着她,感觉她浑身冰凉。

“晚儿……她们、她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啊……”柳姨娘哭道。

林晚没有说话。她扶着柳姨娘躺下,盖好被子,自己则走到窗边,看着彻底黑下来的夜空。

栽赃的“证据”已经抛出,下一步,恐怕就是林福的“调查结论”,以及林弘的最终裁决了。王氏绝不会给她喘息的机会。

春桃……她必须想办法救春桃。还有她自己。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怀中藏匿印章的位置。

“书乃良药”……这枚来路不明的印章,真的是“良药”吗?它能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发挥效用?

还是说……它需要被送到某个特定的人手中?

一个名字,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谢玦。

若这印章与他有关,若“书乃良药”的提示是让她利用印章联系他……可她被困在此,如何联系?

除非……送信的人,不是她。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床上昏睡的柳姨娘,以及这间简陋的屋子。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绝望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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