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真君飞升的第二天，三界头条毫无悬念地被他霸占了。
《仙闻快报》用了整整三个版面：
头版：《惊世奇闻！灵域农户家养猪飞升，全村目睹祥瑞！》
二版：《专家解读：猪类修仙的可能性与科学依据》
三版：《寒渊真君生前好友透露：他转世前就爱剑成痴》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留影——一头白猪四蹄踏云，周身金光环绕，正朝着天空某个裂缝飞去。下方是跪了一地的村民，表情虔诚中带着迷茫。
林悠悠拿着报纸，坐在考核司里，表情比村民还迷茫。
青蘅在旁边憋笑憋得脸通红：“仙子……寒渊真君他……真的飞升了啊？”
“飞是飞了，”林悠悠叹气，“升到哪儿去了，就不好说了。”
按三界常理，飞升应该是去“上界”——一个比天境更高维度的存在，传说中只有突破大乘期的修士才能抵达。
但一头猪……也能去上界？
这上界的门槛是不是有点低？
正想着，一枚传讯符飞来，是幽墟判官：
“林主事！有消息了！寒渊真君……好像飞升到上界了！”
林悠悠精神一振：“确定？”
“确定！上界那边刚传来‘跨界通讯’，说‘接收到不明飞升者，物种：猪，修为：约等于化神期，自称：寒渊真君’。现在上界‘接引司’的人都懵了，正在紧急开会讨论该怎么处理。”
林悠悠扶额。
她都能想象那个画面：一群仙风道骨的上界仙官，围着一头猪，面面相觑。
“他们打算怎么处理？”她问。
“还没定。”判官说，“不过寒渊真君托他们带话，说：‘告诉林悠悠，二十年后记得接我回去投胎，这上界……伙食还行，就是没剑练’。”
林悠悠：“……”
猪飞升了还惦记着剑。
这剑痴，没救了。
—
寒渊真君的事暂时搁置，因为天境这边，新麻烦来了。
“弹性工作制”试点方案正式公布，率先在藏书阁、炼器司、考核司三个部门试行。
方案核心很简单：仙官只要完成每日/每周工作任务，上下班时间可自行调整，无需打卡。
听起来很美好，但实际操作……问题百出。
第一天，藏书阁的老仙官们集体“弹性”到了辰时三刻（比平时晚一个时辰）才来，理由是“清晨灵气最浓，适合打坐”。
第二天，炼器司的年轻仙吏们又“弹性”到了子时还没走，理由是“夜深人静，炼器成功率更高”。
到了第三天，更离谱的事发生了——两个部门的仙官因为“弹性”时间错开，需要交接的工作没人接，一份重要公文在桌上躺了一整天。
第四天，有人开始钻空子：
“我今天灵感枯竭，弹性请假。”
“我昨晚修炼过度，弹性迟到。”
“我中午要晒太阳补充阳气，弹性午休延长两个时辰……”
青蘅统计投诉的时候，脸都皱成了包子：“仙子，这才四天，投诉信就收了三十封。有人说‘弹性工作制就是懒政’，有人说‘规矩都乱了’，还有人说……”
“说什么？”
“说您是‘修仙界的罪人’，要把三界带向堕落。”青蘅小声说。
林悠悠揉了揉太阳穴。
改革就是这样——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李魁，”她叫来护卫长，“去查查，那些钻空子的人里，有没有故意捣乱的。”
“是。”李魁顿了顿，“另外，云辰君那边……好像也在关注此事。”
“君上怎么说？”
“没说什么。”李魁表情有点古怪，“但今早，君上悄悄来了考核司，在门口转了一圈，又走了。”
林悠悠挑眉。
玄宸来考核司？还“悄悄”的？
他想干嘛？
—
此时的玄宸，正坐在自己书房里，对着一面水镜发愁。
水镜里显示的是考核司的实时画面：仙官们有的在认真工作，有的在摸鱼，有的甚至趴桌上睡着了——美其名曰“弹性小憩”。
“弹性工作制……”玄宸喃喃自语，“理论上可行，但执行起来，怎么就这么乱？”
他作为天道主，能看到三界规则运转。弹性工作制在规则层面是成立的——只要任务完成，时间确实可以自由安排。
但人性层面……就复杂了。
有些人自律，有些人散漫，还有些人，就是故意捣乱。
“得亲自去看看。”玄宸做了决定。
但怎么去？
以云辰君的身份去视察，那些仙官肯定会装模作样，看不到真实情况。
匿名去？
他想了想，从抽屉里翻出一枚易容符——这是他三千年前无聊时炼着玩的，能改变容貌、压制修为，连气息都能伪装。
“就这个了。”
他换上普通仙吏的灰袍，贴上易容符，变成一个面容普通、修为只有筑基期的年轻仙官。
想了想，又给自己编了个身份：
“天境新招的文书，分配到考核司实习。名字就叫……陈玄。”
准备妥当，他悄悄离开云殿，直奔考核司。
—
考核司门口，李魁正在执勤。
看到一个陌生仙吏走来，他拦住：“何事？”
“在下陈玄，新来的文书，来报到。”玄宸——现在是陈玄——递上一份伪造的调令。
李魁接过，仔细看了看。
调令是真的——玄宸用了点小手段，让天境人事司真的发了这么一份调令。
“进去吧。”李魁放行，但多看了“陈玄”一眼。
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但具体哪里熟，又说不上来。
—
考核司内，一片“弹性”的繁忙。
有人埋头写报告，有人凑在一起闲聊，还有人在角落打坐——说是“调整状态”。
玄宸走到登记处，青蘅正在整理卷宗，头也不抬：“新来的？填表。”
递过来一张表格。
玄宸接过，开始填：
姓名：陈玄
修为：筑基中期
原部门：无（新招）
特长：文书处理、规则研究、略懂管理……
填到“期望岗位”时，他顿了顿，写下：“林主事助理。”
青蘅扫了一眼，终于抬头看他：“想当主事助理？要求很高的。”
“我可以学。”玄宸表情认真。
青蘅打量他几眼：“行吧，正好主事缺个打杂的。你先去把那边那堆玉简分类整理，按年份、部门、重要性排序。今天下班前完成。”
她指了指墙角——那里堆着半人高的玉简，少说也有上千卷。
玄宸：“……”
这就是基层仙吏的日常？
他默默走过去，开始整理。
整理到一半，旁边两个仙吏的闲聊飘进耳朵：
“你说这弹性工作制，到底图啥？以前按时上下班多好，现在倒好，我今早辰时来，发现要对接的人午时才来，白白等了两个时辰！”
“就是！还有那些老油条，仗着‘弹性’，天天迟到早退，活都推给我们干！”
“要我说，林主事就是太理想化。三界运行这么多年，规矩定死了才好管，搞什么‘弹性’……”
玄宸听着，手中动作不停，心里却在思考。
这些抱怨，确实有道理。
弹性工作制，需要配套的沟通机制、任务分配系统、以及……更成熟的自律文化。
现在这些都没有，乱是必然的。
正想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新来的？帮我把这份报告送到炼器司去呗，我‘弹性’累了，要休息会儿。”
玄宸抬头，一个年轻仙吏正把一份玉简塞过来，自己则伸着懒腰往休息区走。
他接过玉简，看了眼内容——是份常规的物资申请，并不紧急。
“请问，”玄宸开口，“这是你的本职工作吗？”
那仙吏一愣：“是又怎样？我现在‘弹性休息’，你帮我跑个腿怎么了？新来的要懂事。”
玄宸点点头，没说什么，拿着玉简走了。
但他没去炼器司，而是直接走到青蘅面前：
“青蘅仙子，请问考核司的岗位职责里，有‘帮同事跑腿’这一项吗？”
青蘅抬头：“当然没有。怎么了？”
“刚才有位同僚，以‘弹性休息’为由，让我替他送文件。”玄宸平静道，“我认为，这属于滥用弹性制度，将个人工作转嫁他人。”
青蘅脸色一沉：“谁？”
玄宸指向休息区。
那仙吏正翘着脚喝茶，见青蘅看过来，吓得差点把茶杯扔了。
“赵三！”青蘅走过去，“你又欺负新人？！”
“我……我没……”赵三结巴，“我就是……弹性……”
“弹性你个腿！”青蘅叉腰，“再让我发现一次，你就永久‘弹性’到南天门扫云去！”
赵三灰溜溜跑了。
青蘅回头，对玄宸笑笑：“干得不错。以后遇到这种，直接告诉我。”
玄宸点头，心中却想：基层管理，果然不能只靠制度，还得有人盯着。
他回到玉简堆旁，继续整理。
这次，周围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
午后，林悠悠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见角落里那个埋头整理玉简的新人。
动作不紧不慢，但效率极高。玉简在他手中像有了生命，自动分类、排序、归档。
她走过去：“新来的？”
玄宸抬头，看见林悠悠，心跳莫名快了一拍，但面上保持平静：“是，主事。我叫陈玄。”
林悠悠打量他。
普通相貌，普通修为，但眼神……很特别。
清澈，冷静，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整理得不错。”她看了眼已经分类大半的玉简堆，“以前做过类似工作？”
“略有经验。”玄宸说。
“行，那你继续。”林悠悠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对了，弹性工作制试行这几天，你有什么感受？”
玄宸手一顿。
这问题，问得很直接。
他想了想，认真回答：
“理念先进，但配套不足。缺乏任务追踪系统，缺乏跨部门协调机制，也缺乏对‘弹性’滥用的惩戒措施。”
林悠悠挑眉：“继续说。”
“比如，”玄宸举例，“甲部门的人弹性到午时才上班，但乙部门的人辰时就要对接。信息断层，效率反而降低。再比如，有人以‘弹性’为由，将工作推给他人，这需要明确的规则禁止。”
林悠悠眼睛亮了。
这新人，思路很清晰啊。
“你觉得该怎么改进？”她问。
“第一，建立‘任务看板’，所有工作公开透明，进度可视。”
“第二，设置‘核心工作时间’，比如每日巳时到申时，所有人员必须在岗，方便协作。”
“第三，明确‘弹性’不等于‘随意’，需提前报备，且不得影响他人。”
他说完，看向林悠悠：“当然，这只是初步想法。”
林悠悠笑了。
“陈玄是吧？”她说，“从今天起，你暂时当我的实习助理。弹性工作制的改进方案，就由你来起草。”
玄宸一愣：“我？”
“对。”林悠悠拍拍他肩，“我看好你。”
她转身走了，留下玄宸站在原地，心情复杂。
他来体验基层，结果……被委以重任了？
这算不算……自己给自己找活干？
—
接下来的两天，玄宸以“陈玄”的身份，真正融入了考核司。
他跟着青蘅学文书处理，跟着李魁学巡查，甚至还被派去炼器司送过一次文件——这次是真送，没人敢让他代劳了。
他也看到了更多“弹性”下的乱象：
有人真的利用弹性时间，效率大幅提升——比如一个喜欢深夜工作的仙吏，晚上三个时辰的产出，抵得上白天六个时辰。
但也有人彻底摆烂——有个仙吏连续三天“弹性请假”，理由是“修炼到了关键期”，结果被人看见在仙市逛街。
最让他触动的是，那些认真工作的仙官，反而因为制度不完善而吃亏——比如一个女仙吏，因为要照顾生病的灵宠，申请了弹性时间，结果被同事背后议论“借机偷懒”。
“看来，光有制度不够，”玄宸在当晚的“实习日记”里写道，“还得有文化，有共识，有……信任。”
他写完日记，正准备休息，忽然听见窗外有动静。
悄悄探头，看见两个黑影闪进考核司后院。
玄宸眼神一凝。
这么晚了，谁来？
他隐匿气息，跟了上去。
—
后院，档案室。
两个黑影正在翻找什么。
“快找！郑主事说了，找到那份‘云隐商会账目备份’，立刻销毁！”
“这么多卷宗，怎么找……”
“按年份！应该是最近三百年的！”
玄宸躲在暗处，听得清楚。
郑雍的人？来销毁证据？
他正要出手，忽然听见另一个声音：
“两位，找什么呢？”
林悠悠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托着一枚照明珠，笑容温和。
两个黑影吓了一跳：“林……林主事？！”
“是我。”林悠悠走近，“郑雍都倒台了，你们还这么忠心？”
“我们……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其中一人强装镇定。
“不知道？”林悠悠从袖中掏出一枚留影石，“那这段录像里，和郑雍密谋销毁证据的，是谁？”
留影石播放的，正是郑雍在府邸吩咐手下的画面——虽然没拍到脸，但声音清清楚楚。
两个黑影脸色煞白。
“现在，”林悠悠收起留影石，“是你们自己交代，还是我送你们去巡查司交代？”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暴起，冲向林悠悠！
玄宸正要出手，却见林悠悠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把豆子？
撒豆成兵！
数十个金甲力士凭空出现，将两人团团围住。
“同样的招数，用两次就没意思了。”林悠悠叹气，“李魁，拿下。”
李魁从屋顶跃下，剑光一闪，两人已被制住。
玄宸在暗处看着，松了口气，又觉得好笑。
林悠悠这撒豆成兵的术法，用得是越来越熟了。
看来，不用他操心。
他正准备悄悄离开，忽然听见林悠悠说：
“陈玄，出来吧。”
玄宸脚步一顿。
被发现了？
他犹豫片刻，还是走了出去。
“主事。”他低头。
林悠悠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听到动静，过来看看。”玄宸说。
“挺警觉。”林悠悠点头，“不过下次，遇到危险，记得先叫人，别自己上。”
“是。”
林悠悠没再说什么，让李魁把两个贼人押走。
等人都散了，她才看向玄宸：
“陈玄。”
“在。”
“你刚才……是想出手帮我吧？”林悠悠问。
玄宸沉默，算是默认。
“谢谢。”林悠悠笑了，“不过，以后别这么冒险。你才筑基期，打不过他们的。”
玄宸：“……”
他该怎么说？其实他一巴掌就能把那两人拍飞？
“回去吧。”林悠悠摆摆手，“明天还要起草改进方案呢，别熬夜。”
玄宸行礼告退。
走出后院，他回头看了一眼。
林悠悠还站在月光下，仰头看着星空，不知在想什么。
那一瞬间，玄宸忽然觉得，这样以“陈玄”的身份，留在她身边，好像……也不错。
至少，能看到她真实的样子。
而不是那个在云台上，总是冷静从容的“林主事”。
—
翌日，玄宸交上了《弹性工作制改进方案》。
林悠悠看完，大加赞赏，当场就决定试行。
新方案增加了“核心工作时间”“任务看板”“弹性报备系统”，还设立“弹性监督员”——由仙官轮流担任，互相监督。
试行三天，效果立竿见影。
钻空子的少了，协作顺畅了，连那些抱怨的老仙官，也开始尝试利用弹性时间，做自己更擅长的事。
“这陈玄，是个人才。”林悠悠对青蘅说，“查过他背景吗？”
“查了，”青蘅翻着资料，“灵域散修出身，父母早亡，独自修行到筑基。履历干净，就是……太干净了，像刻意抹过。”
林悠悠若有所思。
太干净，反而可疑。
但她没深究——只要人能用，背景干净点，也不是坏事。
—
又过了几天，上界终于传来消息。
寒渊真君……哦不，现在是“上界养猪场特聘顾问”——因为上界那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一头飞升的猪，最后决定让他去“灵兽司”下属的养猪场，当技术指导。
寒渊真君的传讯里充满了无奈：
“林道友，老夫现在每天的工作，是给一群猪讲解《如何优雅地做一头修仙猪》。它们听不懂，但听得挺认真。另外，上界的猪食确实不错，但……我还是想练剑。”
林悠悠回讯：“再忍忍，十九年零十一个月后，接您回来投胎。”
寒渊真君：“记得找剑道世家！要天赋最高的那种！”
林悠悠：“……好。”
切断传讯，她看向窗外。
玄宸——陈玄——正在院子里，和几个仙官讲解新方案。
阳光落在他身上，那张普通的脸，竟也有了几分光彩。
林悠悠看着，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个陈玄，确实有点意思。
而她不知道的是，玄宸此刻心里想的是：
“基层体验差不多了，该回去处理正事了。不过……偶尔来当几天‘陈玄’，好像也挺有趣。”
他抬眼，正好对上林悠悠的视线。
两人相视一笑。
一个在想：这新人可堪大用。
一个在想：她笑起来，比平时好看。
月光云海，各怀心思。
但改革的路，还得继续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