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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月十二,未时三刻。

黑松林像一片墨绿色的海,在秋风中翻涌着不安的波涛。

杨清勒马停在林外一处高坡,用望远镜观察战局。前方三里处,萧朝贵的中营正在且战且退——阵型保持得不错,交替掩护,但明显能看出疲态。清军的青色旗帜在后面紧追不舍,不时响起火炮的轰鸣。

“轰——”

一发炮弹落在太平军后队附近,炸起一片泥土和断枝。几个士兵倒下,但队伍没有溃散,反而加速后撤到下一道土坎后。

“刘长清在用炮火驱赶。”黄玉昆皱眉,“他在逼西王加速撤退,想在我们赶到前击溃中营。”

杨清放下望远镜,在脑中快速计算。

从中营的位置到黑松林核心区,还有两里。清军追得紧,最多半个时辰就会进入林区。而自己的前营刚从野猪峡赶过来,需要一刻钟休整,重新编组。

时间,差一刻钟。

“不能等。”杨清做出决断,“玉昆,你带前营左队五百人,从左侧树林迂回,插到清军侧翼。不要真打,用弓弩骚扰,逼他们分兵。”

“是!”

“韦二爷,”杨清转向韦志俊,“你带韦家的人和我本部右队,从右侧绕过去,在黑松林北口设防。等清军进入林子,堵住他们退路。”

韦志俊抱拳:“领命。”

“我自带中军六百人,正面接应萧朝贵。”杨清最后说,“记住,这一仗的关键不是杀人,是耗时间——耗到清军炮弹打光,耗到他们疲乏,我们再总攻。”

众人分头行动。

杨清催马冲下山坡,六百中军紧随其后。他们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疾进,扬起漫天尘土。

这尘土暴露了行踪,但杨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刘长清知道,援军来了。

果然,清军追击的速度慢了下来。前锋骑兵开始收缩,火炮也停止射击。

望远镜里,杨清看到清军阵中一面将旗移动,旗下几个军官在指指点点。

刘长清在犹豫:是继续追击已经疲惫的中营,还是转身应对新出现的援军?

“传令给萧朝贵,”杨清对身边的传令兵说,“让他掉头,做出一副要反击的架势。”

“是!”

命令传过去不久,正在“溃退”的中营突然停下,转身列阵。虽然阵型单薄,但旗帜不倒,鼓声震天。

这下刘长清更犹豫了。

杨清抓住这个机会,率军加速前插。一刻钟后,他的六百人成功与萧朝贵的中营残部会合。

“四哥!”萧朝贵满脸烟尘,左臂挂了彩,但精神头还在,“你再晚来半柱香,老萧我就得去见天父了!”

“伤得重不重?”

“皮外伤!”萧朝贵咧嘴,“就是憋屈!那刘长清太他娘的精,根本不上当,追着我屁股打!”

杨清观察清军阵型。刘长清已经把部队收拢,组成一个半月形的防御阵——前锋是刀牌手,中军是长枪兵,两翼有骑兵游弋,火炮摆在阵后高处。

标准的正规军打法,稳扎稳打。

“他还有多少炮弹?”杨清问。

“刚才又打了三发,应该还剩八九发。”萧朝贵啐了一口,“这厮抠门得很,不到关键时刻不开炮。”

八九发……杨清心里有数了。

“西王,你带中营剩下的弟兄,退到后面休整。这里交给我。”

“那怎么行!我还能打!”

“这是命令。”杨清语气严肃,“你的兵累了,硬上只会增加伤亡。去后面喝口水,包扎伤口,半个时辰后再来换我。”

萧朝贵还想争,但看到杨清的眼神,咬牙点头:“行!听你的!”

中营残部撤下去。杨清的六百人顶到一线。

两军对峙,距离两百步。

清军阵中,一个穿参将官服的中年人打马出阵——正是刘长清。他打量了一番太平军的阵型,高声喊道:“前方何人领军?报上名来!”

杨清也策马上前几步:“拜上帝会,杨秀清。”

“杨秀清……”刘长清眯起眼,“就是你破了西路王都司?”

“正是。”

“好胆量。”刘长清冷笑,“不过你以为,凭你这几百乌合之众,能挡我一千精兵?”

“试试便知。”杨清淡定回应。

刘长清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杨秀清,本将惜你是个人才。你若肯降,我保你一个千总之职,如何?”

招安。又是这一套。

杨清也笑了:“刘参将,我也惜你是个人才。你若肯降,我保你一个营官之位,如何?”

刘长清脸色一沉:“不识抬举!”

“彼此彼此。”

话说到这份上,只剩打了。

刘长清退回本阵。清军开始缓缓推进——刀牌手在前,长枪在后,步伐整齐,鼓点沉重。

压力扑面而来。

杨清身后的士兵有些骚动。他们都是新兵,第一次面对正规军的战阵。

“稳住。”杨清的声音不高,但清晰传遍阵线,“记住训练时的话:阵战,比的是谁先乱。他们走他们的,我们等我们的。”

他举起右手:“弓弩手准备——”

一百多名弓弩手张弓搭箭。

“放——”

箭矢飞向清军阵线。但刀牌手举起盾牌,大部分箭都被挡住,只有零星几个清兵倒下。

清军继续推进,距离一百五十步。

“第二波——放!”

效果依然有限。

清军已到百步之内,甚至能看清前排士兵狰狞的表情。

“东王……”曾水源声音发紧。

杨清不为所动。他在等——等清军进入最佳射击距离,等他们以为胜券在握。

八十步。

清军阵后传来号令,前锋开始加速,准备冲锋。

就是现在!

“撤!”杨清突然下令。

六百太平军转身就跑——不是溃逃,是有序后撤,边撤边把旌旗、鼓乐扔了一地,做出仓皇逃窜的假象。

刘长清在阵后看到,哈哈大笑:“果然乌合之众!追!”

清军全线压上。为了抢功,阵型开始散乱。

他们追过刚才太平军站立的位置,追进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

“轰!轰!轰!”

三声巨响几乎同时炸开!不是火炮,是杨清提前埋设的简易地雷——竹筒装火药,压发引爆。

虽然威力不大,但突然性和心理冲击极强。前排清军倒下一片,后面的人惊惶止步。

“有埋伏!”

“退!快退!”

就在清军混乱的瞬间,两侧树林里杀声震天!

黄玉昆的左队五百人从左侧杀出,韦志俊的右队从右侧杀出,刚才“溃逃”的杨清所部也转身反击。

三面夹击!

刘长清脸色大变,但他毕竟是老将,立刻下令:“结圆阵!火炮——开炮!”

“轰——”“轰——”

两发炮弹落入太平军冲锋的队伍,炸倒十几人。冲锋势头一滞。

但杨清等的就是这个——刘长清又用了两发炮弹。

“继续冲!”杨清亲自带队,“散开队形!不要聚堆!”

太平军改用散兵线冲锋,虽然气势弱了些,但火炮难以造成大面积杀伤。

清军的圆阵很快被冲开几个缺口。短兵相接开始。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太平军虽然训练了几天,但拼杀技巧远不如常年操练的清军。往往两三个人才能换对方一个。

杨清冲在最前,那把加长柴刀左劈右砍。他前世学过些格斗,但这具身体的战斗本能更强大——那是杨秀清二十八年烧炭、打架积累的肌肉记忆。

一刀劈开一个清兵的盾牌,再一刀抹过对方咽喉。热血溅在脸上,温热腥咸。

他没有时间恶心,没有时间思考。只有杀,或者被杀。

身边不断有人倒下。曾水源替他挡了一枪,肩膀被刺穿。黄玉昆被几个清兵围住,险象环生。

“救黄营官!”杨清大吼。

一队太平军拼死冲过去,用人命撞开包围圈。

战况胶着。清军虽然被伏击,但兵力、装备、经验都占优。太平军靠的是一股血勇和地利,在苦苦支撑。

“东王!清军右翼在动摇!”韦志俊浑身是血地杀过来,“他们的骑兵被树林挡住了!”

杨清朝右翼看去——清军五十多骑兵确实被困在一片灌木丛生的洼地,马匹腾挪不开,成了弓箭手的靶子。

骑兵是清军的突击力量,废了骑兵,就等于废了一条胳膊。

“好!”杨清精神一振,“韦二爷,你带人继续攻右翼!我去解决火炮!”

“火炮有重兵把守……”

“那就调虎离山!”

杨清叫来传令兵:“去告诉萧朝贵,让他带休整好的中营,从北面佯攻清军后阵!动静越大越好!”

“是!”

命令传下去不久,北面响起震天的喊杀声——虽然只有两三百人,但萧朝贵会造势,鼓锣齐鸣,尘土漫天。

刘长清果然中计,以为太平军还有伏兵,急忙从火炮阵地调兵去增援后阵。

火炮阵地守卫空虚了。

“机会!”杨清亲率一百敢死队,直扑火炮阵地。

这是一段死亡冲锋。清军的弓箭、鸟枪不断招呼,敢死队不断减员。冲到阵地前时,只剩三十多人。

但足够了。

三门劈山炮摆在那里,炮手正在装填第四发炮弹。

“杀!”杨清第一个跳进炮阵。

柴刀劈翻一个炮手,又撞倒一个装填手。敢死队跟上来,刀光闪处,血花飞溅。

“保护火炮!”清军军官嘶喊。

但来不及了。杨清夺过一支火把,直接扔进火药桶——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火炮阵地被炸上天,气浪把周围几十人都掀翻。

杨清被气浪推出去三四丈,重重摔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发黑。

“四哥!”曾水源瘸着腿冲过来,扶起他。

杨清晃了晃头,吐出嘴里的泥土:“火炮……毁了吗?”

“毁了!全毁了!”

杨清咧嘴笑了——虽然笑容因满脸血污而狰狞。

火炮一毁,清军最大的优势没了。而且刚才那声爆炸,对士气是毁灭性打击。

果然,清军阵线开始动摇。士兵们回头看到火炮阵地的惨状,军心涣散。

“全军——总攻!”杨清用尽力气嘶吼。

总攻的号角吹响。

太平军从三面压上。清军终于崩溃了,开始成建制地逃跑。

刘长清还想组织抵抗,但兵败如山倒。亲兵硬把他架上马,往南逃窜。

追击开始。

杨清没有追。他靠在断树上,大口喘气。

左肩传来剧痛——低头看,一支箭插在那里,箭杆还在颤抖。什么时候中的箭?他完全没感觉。

“医兵!医兵!”曾水源急喊。

“先别管我。”杨清咬牙,“传令:穷寇莫追,收拢部队,清点伤亡。”

“可是四哥你的伤……”

“死不了。”杨清抓住箭杆,猛地一拔!

血飙出来。他闷哼一声,额头冷汗直流。

曾水源连忙用布条按住伤口。

“去……去办正事。”杨清脸色苍白,但眼神清醒,“另外,派人去紫荆山,向天王报捷。还有……”

他想起什么:“让韦志俊来见我。”

半个时辰后,黑松林战场初步平静。

清军东路一千人,战死三百余,伤俘四百多,刘长清带两百残部逃走。太平军伤亡更大——战死近五百,伤者过千。但缴获颇丰:刀枪四百多件,弓弩一百多,马匹五十余,还有大量粮草。

惨胜。但毕竟是胜了。

韦志俊走过来时,杨清已经简单包扎了伤口,坐在一块石头上喝水。

“东王,”韦志俊行礼,“清点完了。我军伤亡……”

“我知道了。”杨清打断,“说说缴获。”

“是。”韦志俊汇报了数字,然后说,“还有,在刘长清的营帐里,找到这个。”

他递过一封密信。

杨清展开看——是浔州知府写给刘长清的,催促他速战速决,并提到“韦昌辉首鼠两端,可先除之”。

果然,官府对韦昌辉也不信任。

“韦二爷怎么看?”杨清把信递还。

韦志俊脸色难看:“官府……从未真正信任我们韦家。”

“所以你们的选择,是对的。”杨清说,“不过,你大哥现在恐怕很为难。”

“为何?”

“因为我们虽然赢了这两仗,但中路清军主力还在。”杨清指向南方,“周天爵手里还有一千七百精兵,后天就到紫荆山。而我们现在……能战之兵,不到两千,还大多带伤。”

韦志俊沉默。

“所以我想请韦二爷,再帮我一个忙。”

“东王请讲。”

杨清站起身,虽然伤口疼得他嘴角抽搐,但腰杆挺直:“我想请你去见你大哥,告诉他三件事。”

“第一,我们连破清军两路,歼敌近半。证明我们有能力打赢。”

“第二,我们现在急需粮草、药品、银钱。希望韦家继续支持。”

“第三,”杨清盯着韦志俊,“告诉他,这一战后,我会向天王请命,封他一个真正的、有实权的官职——不是虚衔。”

韦志俊眼睛一亮:“当真?”

“我杨秀清,言出必行。”杨清说,“但前提是,他得在最后这一仗,真正站过来。”

这是最后通牒,也是承诺。

韦志俊深吸一口气:“好,我亲自回去说。”

“带上这个。”杨清从怀里掏出那本从王振标处缴获的账册,“给你大哥看看,清军军官是怎么贪污军饷的。问问他,这样的朝廷,值不值得效忠。”

韦志俊接过账册,重重点头,转身离去。

他走后,萧朝贵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四哥,你真要封韦昌辉官?”

“乱世用人,不拘一格。”杨清说,“韦家有粮有钱有人,我们需要他。”

“可万一他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杨清看向西斜的日头,“现在最要紧的,是活下去。”

夕阳把黑松林染成血色。战场上,士兵们在收敛同袍的尸体,哭声隐约传来。

这一仗赢了,但代价太大。

杨清走到一处土坡,看着下面忙碌的士兵。他们大多是农民,昨天还在田里干活,今天就永远躺在了这里。

“四哥,”黄玉昆走过来,声音哽咽,“咱们前营……战死二百三十七,重伤一百多。十人队里,有三个队……全没了。”

杨清闭上眼睛。

他知道战争会死人,但数字摆在面前时,那种沉重还是超乎想象。

“好好安葬。”他哑声说,“记下每个人的名字。等将来……立碑。”

“是。”

“还有,”杨清睁开眼,“把轻伤员组织起来,重新编队。重伤员……送回紫荆山,让冯先生想办法救治。”

“粮草武器呢?”

“能带的都带上。带不走的……分给附近百姓。”

“百姓?”黄玉昆一愣,“这不便宜了……”

“不是便宜他们。”杨清说,“是让他们记住,拜上帝会来了,不抢他们,还给他们东西。这叫……民心。”

黄玉昆似懂非懂,但还是照办。

夜幕降临时,杨清收到了紫荆山的回信。

是冯云山亲笔写的,字迹潦草:

“秀清吾弟:捷报已至,天王大喜,言天父庇佑。然今有两事急告:一者,韦昌辉突闭粮仓,言粮价上涨,需重新议价。二者,中路清军周天爵部行军加速,明日下午即至!寨中人心惶惶,盼弟速归!”

明日下午。

比预想早了一天。

杨清把信纸揉成一团。

韦昌辉果然在最后关头摇摆了。而清军主力来得太快,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

“传令,”他对身边的传令兵说,“全军连夜开拔,回紫荆山。重伤员留下,派一队人护送缓行。”

“东王,弟兄们刚打完仗,需要休息……”

“没时间休息了。”杨清抬头看天,星辰初现,“下一仗,才是生死局。”

他翻身上马——伤口被牵扯,疼得眼前发黑,但他咬牙挺住。

“走!”

队伍在夜色中启程。火把连成一条长龙,蜿蜒在山道上。

杨清骑在队首,脑子里飞快盘算:

现在手里能用的兵,约一千八百人。其中前营剩九百,中营剩五百,韦家一百五,再加一些轻伤员。对阵周天爵一千七百精兵,兵力相当,但对方装备更好,而且是养精蓄锐的生力军。

硬拼必败。

必须用计。

但还有什么计可用?清军连吃两场败仗,周天爵必然谨慎。伏击?偷袭?恐都难奏效。

除非……

杨清想起那本账册,想起周天爵“贪财怕死”的情报。

也许,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中成形。

“曾水源!”

“在!”

“你带几个机灵弟兄,连夜去浔州府,散播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就说周天爵暗中与拜上帝会勾结,故意让东西两路送死,自己保存实力,意图拥兵自重。”

曾水源瞪大眼:“这……这有人信吗?”

“有没有人信不重要。”杨清冷笑,“重要的是,这话传到周天爵耳朵里,他会怎么想?”

“他会怕!”

“对。”杨清说,“怕朝廷猜忌,怕同僚弹劾。一个又贪又怕的人,最怕的就是失去现有的一切。”

“我明白了!这就去办!”

“等等。”杨清叫住他,“再传一个消息:就说韦昌辉已经决定全力支持拜上帝会,捐粮五千石,助饷十万两。”

“可韦家明明……”

“所以这才是关键。”杨清眼中闪过寒光,“我要逼韦昌辉,在明天太阳升起前,做出最终选择。”

消息传出去,韦昌辉只有两条路:要么立刻向官府告密,证明自己清白——但那样就会彻底得罪拜上帝会,而拜上帝会刚刚连赢两仗,未必会输。

要么,他就只能硬着头皮认下这“功劳”,真正站过来。

这是一场心理战。赌的是人性,是算计,是乱世里每个人心里的那杆秤。

曾水源领命而去。

杨清继续催马前进。夜色中,他的侧脸在火把光影里忽明忽暗。

“四哥,”萧朝贵骑马跟上来,小声问,“你那个计划……有几分把握?”

“五分。”杨清如实说。

“才五分?”

“打仗,有五分把握就可以赌了。”杨清说,“何况,我们还有后手。”

“什么后手?”

杨清没有回答,只是望向紫荆山方向。

那里,洪秀全应该也在等他的消息。

等一个能决定八千人生死的消息。

等一个可能改变历史的,黎明。

【第七章·完】

【下章预告】

杨清带伤返回紫荆山,面对洪秀全的猜忌和韦昌辉的摇摆。他提出一个惊人的方案:不守寨,不硬拼,而是主动出击,在周天爵赶到前夜袭清军大营!洪秀全反对,冯云山犹豫,但杨清立下军令状。与此同时,韦昌辉在谣言和现实压力下,终于押上全部身家——五千石粮、十万两银、三百家丁。决定命运的一夜,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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