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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年后·江南道

梅雨季的姑苏城像个浸透水的卷轴,青石板路映着天光,运河上的乌篷船在雨帘中穿行如梭。陈九生撑一柄油纸伞,站在枫桥边,看着雨水从伞骨滑落,在脚边积起小小的水洼。

三年。

距离那场震动天下的道法大会,已经过去三年。

如今的他二十岁,身量拔高了不少,曾经单薄的肩背有了青年的轮廓。一袭半旧的青衫洗得发白,腰间悬着龙虎山的弟子玉牌,背后多了个狭长的青布包裹——里面不是剑,是陆载尘赠他的“定风波”仿制品,一柄能辅助稳定心神的玉骨折扇。

掌心那道火焰烙印还在,赤红色,平时隐在掌纹里看不真切,唯有情绪波动或动用朱厌之力时,才会浮现出灼目的光泽。三年来,这烙印随着他每一次使用力量而缓慢生长,如今已从掌心蔓延到手腕,像一株妖异的藤。

“公子,买朵玉兰花吧。”挎着竹篮的老妪蹒跚走近,篮中白玉兰沾着雨水,香气清冽。

陈九生摸出几文钱,接过花别在衣襟上。香气钻入鼻腔,让他想起龙虎山后崖那株老玉兰——谢沧流总爱躺在树下喝酒,说玉兰香能解酒,虽然从没见真解过。

他这趟下山,是奉师命送一封密信给隐居太湖的炼器大师欧冶子。表面是送信,实则是一场历练——用谢沧流的话说:“你小子在山上捂了二十年,再捂就发霉了。出去看看,江湖不只有打打杀杀,还有……”

还有什么,谢沧流没说全,只笑得意味深长。

雨势渐小,陈九生收起伞,沿着河岸往客栈走。刚转过巷口,就听见前方传来喧哗。

“让开!都让开!”

马蹄声急如骤雨,一匹枣红马发疯般冲来,马上是个穿鹅黄衫子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小脸煞白,死死攥着缰绳却控不住马。街面行人惊呼躲避,摊贩的货架被撞得七零八落。

马直冲一个吓呆的孩童而去!

陈九生来不及多想,足尖一点青石板,身形如风掠过三丈,在马蹄即将踏下的瞬间拦腰抱起孩童,旋身闪到路边。枣红马擦着他衣角冲过,前蹄扬起,嘶鸣着撞向路边石墩——

马上少女惊呼一声,被甩飞出去!

陈九生放下孩童,再次纵身,在半空接住少女,落地时连退三步才卸去冲力。怀中少女惊魂未定,杏眼睁得溜圆,直直盯着他。

“姑、姑娘?”陈九生这才察觉两人姿势暧昧,连忙松开手。

少女踉跄站稳,鹅黄衫子沾了泥水,发髻散乱,却掩不住明艳五官。她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然后猛地瞪向那匹瘫在石墩旁喘气的马:“你这畜生!回去就宰了你炖汤!”

声音清脆,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语气却刁蛮得很。

骂完马,她才转头看向陈九生,上下打量一番:“你功夫不错啊,哪个门派的?”

“在下龙虎山弟子,陈九生。”陈九生抱拳,“姑娘没事就好。”

“龙虎山?”少女眼睛一亮,“张天师那个龙虎山?我爹常说你们符法厉害——你会不会那个,咻一下起火的符?”

她比划着,指尖在空中乱点。陈九生看得好笑,刚要答话,街那头传来急促脚步声,七八个家丁打扮的汉子冲过来,为首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满头大汗:“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少女摆摆手,又看向陈九生,“你救了我,我得谢你。走,请你吃饭!”

不由分说,拽着陈九生衣袖就走。

陈九生本想推辞,可少女力气不小,加上周围家丁已围了上来,只好跟着。一行人穿过两条街,停在一座气派的府邸前。朱门高悬匾额,上书“沈府”二字,落款竟是当朝礼部尚书。

“这是我外公家。”少女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叫沈清歌,我爹是江南制造局提督——不过你别怕,我不欺负好人。”

陈九生心中微凛。江南制造局提督沈慎之,他听陆载尘提过——此人执掌东南军械制造,权势滔天,却与朝中道士往来密切,据说暗中支持某位皇子修道炼丹。

沈清歌拉他进了花厅,吩咐下人摆宴。菜肴精致,多是陈九生没见过的江南名馔。她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她偷骑了外公养的马,说姑苏城哪里好玩,说上个月有伙贼人偷了制造局的图纸,她爹气得跳脚……

“图纸?”陈九生放下筷子,“什么图纸?”

“好像是什么新式火铳的。”沈清歌浑不在意,“丢了就丢了呗,反正我爹还能画。不过说来也怪,那伙贼人武功路数不像中原的,倒像……像倭寇。”

陈九生心中一紧。倭寇?东南沿海的倭患已有几十年,若他们得了新式火铳图纸……

“你皱眉做什么?”沈清歌凑近,身上淡淡花香混着少女气息扑面而来,“你们修道之人,也关心这些俗事?”

“天下兴亡,修道之人亦不能置身事外。”陈九生正色道。

沈清歌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你这人真有意思。别的道士见我爹,要么巴结要么怕,你倒好,听到倭寇比听到我爹还紧张。”她托着腮,“这样吧,你陪我玩三天,我就帮你查查那图纸的事——我爹的书房,我进得去。”

陈九生本想拒绝,可想到谢沧流“江湖历练”的嘱咐,又想到倭寇之患,最终还是点头:“那……有劳姑娘。”

“叫我清歌!”少女笑得眉眼弯弯。

三日后·太湖畔

与沈清歌相处的这三天里,陈九生可谓是大开眼界,深刻地领教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刁蛮任性”。

第一天的时候,这位大小姐突发奇想想要去游览虎丘,但又觉得坐轿子太过闷热,执意要骑马来回奔波。然而不幸的是,半路上马匹突然受到惊吓狂奔起来,眼看着就要酿成大祸。千钧一发之际,陈九生挺身而出,成功救下了沈清歌,并顺手绘制了一张神秘的”安畜符”贴在了马额头之上,这匹马方才安静下来不再躁动不安。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房间里,照亮了沈清歌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庞。她伸了个懒腰,然后坐起身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今天我有一个新的想法!”沈清歌对一旁的陈九生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期待。

陈九生好奇地看着她,问道:“什么想法?快说来听听吧。”

沈清歌笑了笑,接着说:“我想尝遍苏州城里所有的美食佳肴!”

这个提议让陈九生有些惊讶,但他很快就点了点头,表示愿意陪她一起去实现这个愿望。

就这样,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他们俩就踏上了寻找美味之旅。一路上,他们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感受着这座古老城市独特的魅力和浓厚的生活气息。

他们先是来到了热闹繁华的观前街,这里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各种小吃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沈清歌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看到喜欢的食物就忍不住停下脚步大快朵颐一番;而陈九生则跟在她身后,不时帮她擦擦嘴角的油渍或者递上一杯水,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足迹逐渐延伸到了风景如画的山塘街。这里河水潺潺流淌两岸垂柳依依,古色古香的建筑错落有致宛如一幅江南水乡的画卷展现在眼前。尽管已经走过了很多地方,但沈清歌依然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似乎永远也看不够这美景一般。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然悄然降临,此时的沈清歌早已被各种美食撑得饱饱的连路都快走不动了。最后没办法只好由身强力壮的陈九生背起她缓缓向沈家府邸走去……

可谁能想到,就在第三日这天,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竟然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摸摸地钻进了父亲沈慎之的书房之中,并且还胆大包天地偷走了一卷珍贵的手抄本图纸副本!得知此事后的陈九生心急如焚,赶忙连夜挑灯夜战仔细研究起这份图纸来。经过一番深入探究之后,他惊讶地发现原来这竟是一种全新式的火铳设计图稿,其构思之巧妙、结构之精密令人叹为观止。更重要的是,这种新型火铳无论是在射程方面还是装填速度等性能指标上,均远远超越了目前所使用的常规武器装备。倘若如此先进的火器技术一旦被那些穷凶极恶的倭寇们获取到手,那么我国东南沿海地区势必会陷入一场巨大的灾难之中,届时必定会有无数无辜百姓惨遭涂炭……

“我爹已经派人去查了。”沈清歌送他出城时,一改往日的俏皮模样,表情格外认真严肃起来,轻声说道,“他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背后很有可能有江湖势力在暗中捣鬼,所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才行啊!”说到最后一句时,她忍不住皱起眉头,眼神里流露出丝丝担忧之色。

稍稍停顿片刻后,只见沈清歌突然伸出右手,缓缓伸进怀中摸索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功夫,她便将一只小巧玲珑、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精致香囊取了出来,并小心翼翼地递到对方手中,柔声叮嘱道:“这个香囊里面装的都是一些能够宁神静气的上等香料哦,是我娘亲在世的时候亲手调制而成的呢。你……你记得把它收好,如果哪天你手掌心那块红色印记突然发作疼痛难忍,可以拿出来放在鼻子前闻一闻,说不定会感觉好受一点呢。”

陈九生愣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他心中暗自思忖着,自己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关于烙印的事情啊!怎么会……难道说……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只听沈清歌轻声说道:“那天你救我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了。”声音犹如蚊蝇低语般微弱,却又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陈九生的心头上。

她轻轻地转过头去,避开了陈九生的目光,双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宛如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那微微低垂的眼眸中,似乎隐藏着无尽的羞涩与关切。

陈九生紧紧握着手中的香囊,感受着其中散发出来的阵阵清香。这股香味清新淡雅,还夹杂着一丝阳光照射后的温暖气息。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然后郑重地向沈清歌抱拳道谢:“多谢沈姑娘。若非今日得遇姑娘相助,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此恩此情,没齿难忘!”

“叫清歌!” 她跺着脚,脸上露出一丝嗔怒,但很快就被笑容所取代。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烦恼都能在瞬间消散无踪。接着,她那双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眸闪烁着光芒,继续说道:”日后若有机会来到姑苏之地,定要来找我玩耍哦! 只是下一次相见时,我驾驭马匹必定不会再受惊扰啦!”

话音未落,那辆精致华美的马车便渐行渐远,车轮滚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宛如一首动听的乐曲。而那位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则如同一只轻盈飞舞的蝴蝶,在烟雨朦胧之中渐渐化作一抹温暖柔和的色彩。

陈九生静静地伫立在长亭之外,目光始终紧随着那辆远去的马车,直至它消失在视线尽头。此刻,他手掌心处那块特殊的烙印竟微微发烫,然而与往昔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带来那种灼热难耐的痛楚感。

半月后·蜀中栈道

离开姑苏后,陈九生继续西行,入蜀送信。蜀道难行,他弃了马车,徒步翻越秦岭。这一路,他见识了真正的江湖——有劫道的山匪,有黑心的店家,也有仗义的游侠。

朱厌之力他又用了三次。

一次是在汉中郊外,遇上一伙专劫落单旅人的“剥皮鬼”,他不得已出手,火焰手掌拍碎了匪首的刀,也烧焦了对方半条胳膊。匪徒哀嚎逃窜,他站在原地,看着掌心烙印又蔓延了一分。

第二次是在剑门关,几个青城山的外门弟子认出他,言语挑衅,要“替李青锋师兄讨个公道”。他本不想理会,可对方暗施毒针,他只能以火墙逼退。事后,他倚着关墙吐了半晌,吐出的都是带着焦灼气味的黑血。

第三次,就是现在。

这条栈道已经荒废多年,历经风雨侵蚀早已破败不堪。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雨,地面湿滑无比。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正小心翼翼地行走在上面,突然脚下一软,一块腐朽的木板应声而断,他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径直朝山下坠落而去!

生死攸关之际,一股求生的欲望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激发体内潜藏的朱厌之力。刹那间,一双熊熊燃烧的火焰双翼从他身后骤然展开——然而这神奇的景象仅仅持续了短短三息便如烟云般消散无踪。尽管如此,也足以让他借着短暂的升力迅速稳住身体,并及时伸手死死揪住悬崖峭壁上生长的粗壮藤蔓,才勉强止住下落之势。

此时此刻,他如同一只悬挂在绝壁之上的壁虎一般,摇摇欲坠。由于方才跌落时遭受重创,他的右大腿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伤势不轻。冰冷的雨幕倾盆而下,无情地打在他身上,又沿着陡峭的山石不断滑落,使得原本就难以把持住的双手愈发吃力,稍有不慎恐怕就要再度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与此同时,他掌心处那枚神秘的烙印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发热,仿佛要将整个手掌灼烧殆尽。毫无疑问,这正是因为刚才过度透支自身力量所引发的可怕反噬。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周身经脉犹如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熨烫而过,每跳动一下心脏都会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传遍四肢百骸,令他不由自主地浑身痉挛颤抖起来。

意识模糊间,他忽然闻到一股药香。

那股香味并非来自于沈清歌香囊中的花香,而是一种更为深沉、浓郁且带有一丝苦涩味道的药香。这股香气仿佛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又像是从地底深处飘散而出一般,让人不禁沉醉其中。它交织着艾草、当归和川芎等多种药材独特的气息,形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妙组合。

陈九生艰难地抬起头来,目光穿过层层迷雾,终于看到了上方栈道的边缘处露出的那张脸庞。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看起来大约只有十八九岁左右,但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却远远超越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成熟与稳重。只见她身着朴素无华的荆钗布裙,面容姣好,宛如一幅清新淡雅的山水画;然而,当人们凝视她的双眸时,会惊讶地发现其中蕴含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沉静,这种沉稳之气绝非普通少女所能拥有。

“不要乱动!” 少女轻声说道,语气十分温柔。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抛下了一根粗壮结实的麻绳,并对陈九生喊道:”快抓紧绳子,我把你拉上去!” 此时的陈九生已经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他紧紧握住绳索末端,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再次跌落深渊。而那位少女则展现出惊人的臂力,她稳稳地拉住绳子,一点一点地将陈九生往栈桥上提拉。

经过一番努力,陈九生终于成功被救到了栈道之上。他像一滩烂泥一样无力地瘫倒在坚硬的木板上,大口喘着粗气。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来这位救命恩人背后竟然还背着一个巨大的药篓,里面装满了各种刚刚采摘下来的鲜嫩草药。

“你伤得不轻啊。”少女轻声说道,然后缓缓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着他受伤的腿部。只见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按压了几下伤口周围,陈九生顿时感到一阵剧痛袭来,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嗯……胫骨裂开了,必须马上固定才行。还有……”少女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他的掌心上,秀眉微微皱起,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你体内的火毒已经侵蚀到经脉,如果不及时疏通引导,恐怕用不了三个月时间,你就会被这股热毒焚烧心脏,最终丧命黄泉。”

听到这话,陈九生心头猛地一震,满脸惊愕之色,脱口而出道:”姑娘竟然懂得医术?”

“略通一二罢了,不过是家传之学而已。”少女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多解释什么,而是转身从随身携带的药篓里面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一卷白色的布条和一块坚硬的木板,接着又从里面翻找出几种不知名的草药,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片刻之后,少女将嚼烂的草药吐出来,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陈九生的伤口处。随后,她开始施展自己精湛的医术,熟练地为他接上断裂的骨头,并细心地包扎好。整个过程中,少女的动作轻盈柔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满了关怀与体贴。

待一切妥当后,少女稍稍松了口气,但很快便再次忙碌起来。她从药篓底部掏出一套精致的银针,向陈九生招招手,示意他盘腿坐下。

银针闪烁着寒光,精准而轻柔地刺入身体的穴位之中。刹那间,一股清新凉爽的炁息仿佛涓涓细流般沿着经脉流淌开来,所过之处,原本如火灼烧般的疼痛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陈九生紧闭双眼,静静地感受着这种奇妙的变化——这可是他近三年以来首次体验到体内狂暴不羁的朱厌之力竟会如此温顺乖巧!

“姑娘芳名怎唤?” 待得周身痛楚尽消之后,陈九生方才缓缓睁开双眸,低声问道。

“小女子名叫苏挽云。” 说话间,那少女并未停下手中动作,依旧全神贯注地继续施针,”就住在前方不远处的药王谷内。敢问公子是否也是一名修仙者?观此火毒之状……怕是普通修炼法门绝无可能导致这般情形啊。”

闻听此言,陈九生先是一怔,继而陷入沉思,良久不语。苏挽云见状,亦不再多言相询,只是默默地完成余下针法步骤。约莫半柱香功夫过去,她终于收起最后一根银针,此时其额头之上已然渗出细密汗珠。

“目前虽已勉强压制住火势蔓延,但终究未能根除病根。倘若公子愿意信任于我,可以随我一同返回药王谷稍作歇息调养数日。我家中尚存有几种稀世罕见的珍贵灵药,说不定能够减轻一些您的痛苦呢。” 说罢,苏挽云抬起头来,美眸凝视着陈九生,眼中满是真诚之意。

陈九生低头瞧了一眼经过精心包扎、固定妥当的双腿,再抬头望向面前这位素昧平生却仗义出手相助的佳人,略微迟疑片刻,终还是轻点颔首,表示应允道:”那就多谢苏姑娘盛情款待啦!”

苏挽云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嫣然浅笑,宛如春天里潺潺流动的清澈溪水一般温柔婉约。

药王谷隐藏于深山老林之间,宛如世外桃源一般与世隔绝。这里仅有十几户人家,过着宁静而简朴的生活。居民们大多依靠采摘草药维持生计,对自然充满敬畏之情。

苏挽云的居所位于山谷一隅,那是一座用竹子搭建而成的小楼,虽不奢华却别有一番雅致。房前有一个宽敞的院子,晾晒着各种珍贵的中药材,散发着阵阵清香。屋后则引入一股清澈的山泉水,形成一方小巧玲珑的池塘,池中悠然游动着几尾青色小鱼。

陈九生在此已居住七日有余。这期间,苏挽云悉心照料着他的伤势。每天清晨,她会准时来到陈九生的房间,轻轻掀开被子,仔细检查伤口并更换药物。然后,她手持银针,精准地刺入穴位,帮助疏通经络促进血液循环。待到傍晚时分,再将精心熬制好的汤药端至床前,看着陈九生喝下才放心离去。

苏挽云生性沉默寡言,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细腻入微,无不透露出深深的关怀之意。她深知陈九生行动不便,特意在其床边放置一个小巧的竹架子,上面摆放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和几本好书,方便他随时取用阅读。考虑到夜晚火毒容易发作影响睡眠质量,苏挽云还在他枕边放上一只装有安神香料的香囊,让他能安心入睡。此外,由于陈九生近期食欲不佳,苏挽云更是费尽心思变换着菜肴种类,烹制出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药膳,既能滋补身体又可口宜人。

陈九生通过与村民们的交谈了解到,原来苏挽云的父亲曾经担任过宫廷中的太医,但由于卷入了朝廷内部激烈的党争之中而遭受贬谪,最终选择在这里归隐山林。然而不幸的是,就在三年之前,苏挽云的双亲却接连因病离世,从此之后便只剩下她一个人默默地守护着这片神秘的药王谷,并凭借自己精湛绝伦的医术来救助附近的乡亲邻里。

不仅如此,有时候路过此地的那些行走江湖的人士若是受了伤,她同样会出手相助予以治疗。

有一天当苏挽云像往常一样给陈九生更换药物的时候,只见陈九生满怀敬意地对她说:”苏姑娘您的医术实在是太高超了,可以说是当世无双啊!

” 听到这句话后,正在专心致志地为陈九生包扎伤口的苏挽云不禁微微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然后用非常轻柔温和的声音回应道:”其实作为一名医生来说,拥有一颗仁爱之心乃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罢了。反而是这位公子……” 说到这里,苏挽云抬起头来凝视着陈九生继续说道,”据我观察发现,公子您身体里所蕴含的那股力量实在是过于凶猛强横,如果经常频繁地运用它的话恐怕就会不断地消耗自身的寿命元气。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将来可能很难获得长久健康的体魄呢。”

面对苏挽云这番善意的提醒和警告,陈九生无奈地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回答道:”这些道理我自然也是明白的呀。只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我又不得不去动用这股强大的力量才行。”

“那么为何不尝试着学习如何避免使用它呢?” 苏挽云一脸严肃认真地劝告道,”以我对你性格品行的观察来看,公子您绝对不是那种喜欢主动挑起事端、惹是生非之人。要知道江湖之上风云变幻莫测,充满了各种险恶纷争,所以我们最好还是能够尽量避开不必要的麻烦才好。毕竟只有好好地活下去,才有机会去完成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嘛。”

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窗外的天空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仿佛给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薄纱。而在这座雅致的竹楼内,则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儿。

陈九生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那恬静如诗般的侧脸上。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拨动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时光荏苒,转眼间七天过去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悉心调养,陈九生的腿部伤势已经基本痊愈。然而,离别的时刻也悄然临近。

临行前的那个夜晚格外宁静,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宛如银霜一般。苏挽云默默地走到陈九生面前,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盒子后,可以看到里面放着一本手抄的古籍以及一包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草药。

她温柔地说道:“这本《清心药方》是家父留给我的,据说对于平复心境有着神奇的功效。这些药材也是我精心配制的,如果你的火毒不幸再次发作,可以按照上面的方法煎熬服用,应该能够暂时缓解一些痛苦。”说完,她微笑着将盒子递给了陈九生。

她轻轻地打开包裹着的油纸包,小心翼翼地从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针囊。这个针囊通体洁白如雪,散发着淡淡的寒气,仿佛由整块纯净无暇的美玉雕琢而成。

“这里面装的是九枚’冰魄针’。它们是以稀有的寒玉精心打磨制成,可以说是世间罕有的奇珍异宝。当遇到紧急情况或者火势过于凶猛无法控制的时候,可以将这些针刺入人体的劳宫、涌泉等穴位,能够暂时压制住体内肆虐的火毒。然而,这种方法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所以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使用。” 苏挽云一边轻声解释,一边将针囊递到陈九生手中。

陈九生双手颤抖着接过针囊,眼中满是感激之情。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恭恭敬敬地向苏挽云行了一礼,说道:”苏姑娘的大恩大德,九生没齿难忘!日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绝不推辞!”

苏挽云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这份恩情。她说:”作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本就是分内之事,无需挂怀。只是希望公子以后多加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再让病魔缠身。”说完,她静静地凝视着远方,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刚升起,晨曦洒在山谷间,形成一层薄薄的雾气。陈九生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药王谷。临行前,他忍不住再次回望那座美丽的竹楼,只见苏挽云依然静静地站立在那里,身着一袭朴素的荆钗布裙,宛如一朵盛开在晨雾中的山茶花般清新脱俗。

陈九生默默地抚摸着怀中的针囊和药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不仅是两件珍贵的物品,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情谊与关怀。带着这份温暖与力量,他毅然转身踏上了西行之路,消失在了茫茫云海之间……

一月后·终南山脚

送信之路接近尾声。陈九生抵达终南山时,已是初秋。山色斑斓,枫叶如火,道观钟声在谷中回荡,清净悠远。

欧冶子的隐居处不在主峰,而在后山一处僻静山谷。陈九生按图索骥,穿过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溪流潺潺,茅屋三间,屋前空地上立着个半人高的炼炉,炉火已熄,旁边石桌上散落着各种金属部件。

一个灰袍老者正坐在炉前打盹,须发皆白,满面烟火色。

“晚辈龙虎山陈九生,奉师命送信于欧冶子前辈。”陈九生恭敬呈上信函。

老者睁眼,接过信扫了一眼,哼道:“谢沧流那酒鬼还没喝死?坐。”

陈九生依言坐下。欧冶子看完信,脸色渐渐凝重:“东海倭寇、江南制造局失窃、蜀中药王谷……酒鬼怀疑这些事背后是同一伙人?”

“师叔并未明言,只让晚辈送信时,将沿途见闻如实禀告前辈。”

欧冶子沉吟良久,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黑色铁牌,递给他:“你回程时,替我去趟洛阳,将此物交给‘百晓生’公孙先生。他知道该怎么做。”

陈九生接过铁牌,触手冰凉,正面刻着北斗七星,背面是云纹。他虽不明就里,还是点头应下。

“另外,”欧冶子盯着他,“你掌心那东西,给我看看。”

陈九生迟疑片刻,伸出右手,心念微动,掌心血焰烙印浮现。欧冶子只看了一眼,就倒吸凉气:“朱厌血印!竟然已蔓延至此……小子,你知不知道,等这印子长到心口,你就不是你了?”

“晚辈知道。”陈九生平静道。

“知道你还……”欧冶子话到嘴边又咽下,叹口气,“罢了,个人有个人的命数。不过既然让老夫撞见了,总不能见死不救。”

他起身进了茅屋,片刻后抱出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副银丝编织的手套,薄如蝉翼,泛着淡淡寒光。

“这是‘冰蚕丝套’,以天山冰蚕丝混合寒铁抽丝织成。”欧冶子将手套递给他,“戴上后,可暂时隔绝你掌心烙印与外界的感应,也能压制火毒。但记住,这只是权宜之计——冰蚕丝最多撑三年,三年后,要么你彻底掌控那力量,要么……”

他没说完,但陈九生懂了。

郑重收下手套,陈九生深深一礼:“多谢前辈。”

离开终南山,他转道向北,往洛阳而去。冰蚕丝套的效果立竿见影,戴上后掌心灼痛大减,连带着体内翻涌的朱厌之力也温顺了许多。他心中稍安,赶路也轻快了些。

三日后,洛阳在望。

这座千年古都的气象与江南截然不同,城墙巍峨,街道宽阔,人流如织中夹杂着胡商、番僧、江湖客。陈九生按欧冶子给的地址,找到城南一处僻静的院落。

叩门三声,门扉自开。院中银杏树下,一个女子正独自对弈。

她约莫二十出头,穿着月白色道袍,长发用一根白玉簪简单绾起,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如孤山雪莲。石桌棋盘上黑白交错,已至中盘,她执白,正凝神沉思。

陈九生不敢打扰,静立等候。

一炷香后,女子落下一子,这才抬眼看来:“龙虎山陈九生?”

声音如玉石相击,清冷中带着智慧的通透。

“正是。奉欧冶子前辈之命,将此物交予公孙先生。”陈九生呈上铁牌。

女子优雅地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接过那块沉甸甸的铁牌,仔细端详起来。待确认过上面的字迹和图案后,她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并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道:“不错,本人正是公孙沐晚棠——那位被世人称为‘百晓生’的智者便是我的恩师。可惜他老人家已于三年前外出云游四方,至今尚未归来。

因此,目前师门内的各项事宜便暂时交由我来打理。”说罢,只见她缓缓站起身来,那婀娜多姿的身躯犹如一株修长而坚韧的翠竹般笔直挺立着;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气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令人不禁为之侧目。

紧接着,公孙沐晚棠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院子中央,停在了一幅庞大无比的中原地图之前。她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眸凝视着地图上的各个角落,仿佛能够洞悉世间万物一般。

片刻之后,她伸出青葱玉指,轻轻地在地图上敲击了几下,口中轻声说道:“嗯……看来你此行所经之地颇为广泛啊!先是苏州城,再到蜀中的山川河流,然后又是终南山一带……最后一站应该会前往传说中的洛阳黑市吧?不知我猜得可对?”

陈九生心中一惊:“姑娘如何知道?”

“猜的。”沐晚棠转身,目光如炬,“江南制造局失窃的图纸,蜀中药王谷上月遭不明身份者窥探,终南山脚下有倭寇伪装的行商出没——这些事看似无关,但若连起来看……”

她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这是一条从东南沿海深入中原的通道。有人想打通这条通道,将倭寇、江湖势力、乃至朝中某些人串联起来。而他们需要的,正是制造局的军械、药王谷的医术、终南山的矿脉……以及龙虎山的‘某种东西’。”

她看向陈九生,眼神意味深长。

陈九生脊背发凉:“姑娘是指……”

“你体内的朱厌之魂。”沐晚棠直言不讳,“三年前道法大会,你已暴露。这三年之所以平安,是因为谢前辈和陆、贺两位前辈联手掩盖了天机。但现在,对方已经等不及了。”

她走到棋盘边,捻起一枚黑子:“这局棋,黑方看似散乱,实则步步为营。而白方……”她看向陈九生,“包括你、郭启明、林巧娘,甚至整个龙虎山,都是白子。你们各自为战,不知全局,所以才处处被动。”

“那该如何破局?”陈九生急问。

沐晚棠轻轻落下一枚白子,宛如仙子起舞般优雅从容。那枚白子恰好落在棋盘的正中央,仿佛一颗璀璨的明珠,散发着神秘而迷人的光芒。

她微微抬起头,目光如炬地凝视着眼前的棋局,轻声说道:“先手。在对方尚未完成布局之前,我们必须抢先一步,打乱他们的节奏。只有这样,才能掌握主动权,引领战局走向胜利。”

说完,她将视线转向坐在对面的陈九生身上,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听说你即将前往洛阳黑市调查一批走私的倭刀,是吗?我决定与你一同前去。”

陈九生闻言,脸色一惊,连忙摆手道:“这怎么使得!此去洛阳黑市路途遥远且充满艰险,实在不敢有劳姑娘陪同啊!万一途中遭遇不测,让我情何以堪呐!”

然而,沐晚棠却不以为意,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只见她缓缓站起身来,身姿曼妙如同风中摇曳的花朵,轻声回应道:“并非是因为你才选择同行,而是出于对整个局势的考量。再者说……”说到此处,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之色,继续言道:“我对你也颇感兴趣呢。毕竟,像你这般身负上古凶兽之力的人实属罕见。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让你坚守本心至今未曾迷失自我。”

陈九生哑然。

当夜,两人换了便装,潜入洛阳黑市。黑市藏在城南地下,入口是家棺材铺,穿过暗道,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地下空间中灯火通明,摊位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交易的物件从古董字画到武功秘籍,从海外奇珍到违禁兵器,应有尽有。

沐晚棠显然熟门熟路,带着陈九生径直走向最深处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铺主是个独眼老者,正叮叮当当敲打一块铁胚。

“秦老,打听个事。”沐晚棠将一锭银子放在砧板上。

独眼老者瞥了眼银子,继续打铁:“说。”

“上个月,是不是有一批倭刀从这儿过?”

敲击声停了。老者独眼盯着沐晚棠,又看看陈九生,半晌才道:“公孙姑娘,有些事,知道了会没命。”

“我已经知道了。”沐晚棠平静道,“我只想知道,那批刀最后去了哪儿。”

老者沉默良久,低声道:“往北去了。接货的是……白马寺的香客。”

陈九生心头剧震。白马寺!洛阳名刹,皇家寺院,香客中多有达官显贵!

沐晚棠脸色不变,又放下一锭银子:“多谢。”

两人离开铁匠铺,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陈九生本能地侧身,三枚忍者镖擦着他衣袖钉入墙壁,镖身泛着幽蓝光泽——淬了毒!

“走!”沐晚棠低喝,拉着他冲向出口。

黑暗中,七八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扑来,刀光如雪!陈九生正要催动朱厌之力,却被沐晚棠按住:“别暴露!”

只见她轻抬玉手,一抹寒光自其衣袖之中悄然滑落而出——那竟是一柄柔软无骨、却又锋利无比的宝剑!刹那间,剑光闪烁,犹如月华倾洒而下一般,令人目眩神迷;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已有三名敌人惨叫着倒地身亡。

好快的剑招!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术造诣,竟然丝毫不逊色于当世高手郭启明!与此同时,陈九生亦是毫不示弱,他虽然无法施展自己所擅长的火焰功法,但凭借着龙虎山传承下来的精湛拳脚功夫以及那件能够散发出阵阵寒意的冰蚕丝套,每一次出手都如同疾风骤雨般凌厉凶猛,掌风呼啸之处更是掀起片片寒霜,被击中之人仿佛坠入无底冰窖之中,浑身发冷。

二人相互配合默契十足,一边奋勇杀敌,一边徐徐后退,眼看着距离成功突破黑市已经越来越近……然而,就在这时,变故突生!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此人身披一袭黑色长袍,面容则隐藏在一张狰狞可怖的鬼脸面具之后,只露出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和沙哑低沉的嗓音:”把那个小子留下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沐晚棠手持长剑,剑尖遥指黑袍人,娇喝一声道:”你是玄阴洞的’鬼面判官’?没想到你们这些恶徒居然已经将黑手伸向了白马寺!” “哼!知道得太多可不是件好事。” 黑袍人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中顿时升腾起一团滚滚黑烟。那团黑烟之中传出阵阵凄厉的鬼哭声和狼嚎声,仔细看去,还能看到无数面目扭曲的怨灵正在其中苦苦挣扎。

陈九生脸色一变——这气息,和当年道法大会上的李青锋同源,但强了十倍不止!

沐晚棠将他挡在身后,低声道:“我拖住他,你找机会走。出去后往东三里,有家‘云来客栈’,我在那儿有布置。”

“不行!”陈九生断然拒绝,“岂能让姑娘为我犯险?”

“不是为你。”沐晚棠语气依旧冷静,“你若落在他手,朱厌之魂被抽,天下必乱。大局为重。”

说话间,黑袍人已扑来!黑气化作鬼爪,直抓陈九生心口!沐晚棠软剑一抖,剑尖绽出七点寒星,正是失传已久的“北斗七星剑法”!剑光与鬼爪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气劲四溢,震得周围摊位东倒西歪。

陈九生一咬牙,终于还是催动了朱厌之力——这次只调动一丝,凝在右手,掌心烙印浮现,一簇赤红火焰腾起!

火焰出现的瞬间,黑袍人动作明显一滞,面具下的眼睛爆发出贪婪的光:“果然是朱厌……”

就是这刹那的破绽!

沐晚棠剑势一变,从七星转北斗,剑光如网罩下!同时陈九生一掌拍出,火焰混着冰蚕寒气,形成诡异的冰火之劲,正中黑袍人胸口!

“噗——”黑袍人吐血倒飞,面具碎裂,露出一张苍老枯槁的脸。他怨毒地瞪了两人一眼,化作黑烟遁走。

黑市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陈九生紧紧地拉住沐晚棠的手,奋力朝着出口冲去。他们在黑暗中狂奔,仿佛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终于,当确定没有人再追赶之后,他们才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沐晚棠的脸色异常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她的肩头处,一道狰狞的伤口正在不断地向外渗出血液,而那血液竟然呈现出诡异的黑色。显然,这是因为她之前替陈九生挡住了黑袍人的致命一击所致。

“你中毒了!” 陈九生焦急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关切和自责。他连忙检查起沐晚棠身上的伤势,并试图用自己所学的医术为她治疗,但却发现毒素已经深入骨髓,仅凭他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完全清除。

然而,沐晚棠却表现得十分镇定。她迅速封住了穴道,阻止毒液继续扩散,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珍贵的丹药吞下。随着丹药入喉,一股清凉之气瞬间传遍全身,让她原本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

“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需要时间慢慢调养才能恢复过来。” 沐晚棠强打起精神说道,”我们还是赶紧回到客栈吧。那个鬼面判官受了重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了。”

此时此刻这两个人正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艰难地向前挪动着那仿佛被千斤重担压垮般、早已疲惫至极的身体,朝着云来客栈一步步靠近。这一路走来可谓是异常艰辛,每迈出一步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考验,但陈九生却自始至终没有松开过紧挽着沐晚棠胳膊的手,似乎只要一松手,怀中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就会像风中残烛一般随时倒地不起似的。

终于,经过漫长的跋涉,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云来客栈。然而此时已临近午夜时分,万籁俱寂,整个小镇宛如沉睡中的巨兽,悄然无声。

踏入客栈大门,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原本冷得瑟瑟发抖的二人顿时感到如释重负。走进房间,陈九生轻手轻脚地把沐晚棠安置在床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生怕惊醒了这位美丽动人的姑娘。

随后,他取来一盆温水和干净的毛巾,开始认真细致地为沐晚棠清洗身上的血迹,并细心地用绷带替她包裹好受伤的部位。待一切处理妥当后,陈九生默默地坐在床边,眼神专注且深情地望着眼前那张恬静安然的面庞,思绪渐渐飘远……

这一路,他遇到了三个截然不同的女子。

沈清歌如夏日骤雨,热烈直接,带着未经世事的骄纵与天真,让他看到江湖的鲜活。

苏挽云如春日溪流,温润无声,以最朴素的仁心治愈他的伤痛,让他明白活着的意义。

而此时此刻站在面前的这个名叫沐晚棠的女子,宛如那深秋夜晚高悬天空中的一轮皎洁明月一般,散发着清冷孤傲之气,但同时却又凭借其过人的聪慧洞察到了整个局势,并手持锋利无比的长剑捍卫着世间正义之道义——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奇女子存在,才使得他深刻地领悟到原来所谓的江湖并不仅仅局限于人与人之间那些鸡毛蒜皮般琐碎繁杂的私人恩仇情仇之上,更重要且更为关键之处在于它其实还代表着一种关乎全天下所有人命运走向以及未来发展趋势的宏观大局势啊!

这两个同样优秀出众、魅力非凡的女人先后出现在了他的人生旅途之中,但最终却无一例外全都停留在了某道无法跨越过去的鸿沟边缘地带处戛然而止。

说实在话,对于这两位佳人,他内心深处确实曾经产生过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心动感觉;只不过每当他试图去拉近彼此距离的时候,手掌心部位那块被一层薄薄冰蚕丝手套包裹住的神秘印记便会突然变得滚烫异常起来,仿佛正在用这种方式向他发出严厉警告似的:“别忘了,你身体内部可是潜藏着一头凶猛残暴的恶兽呢!像你这样子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奢望能够拥有普通平凡之人所应享有的那份真挚情感呀!

”此时此刻,夜幕已然深沉得如同泼洒下来的墨汁一样漆黑一片,而位于窗外不远处的繁华都市洛阳城内的万家灯火也正逐渐一盏接一盏地相继熄灭掉……陈九生默默地低下头来凝视着自己的掌心,只见原本应该十分冰凉刺骨的冰蚕丝手套此刻竟然微微有些发热发烫之感从其中源源不断地传递出来。

三年啊!欧冶子竟然如此断言,那冰蚕丝套也仅仅能够支撑住这短短的三年时光而已。那么三年之后呢?他不禁开始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那些突然闯进他生活里来的女人们,她们又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和结局呢?对于这个问题,他同样一无所知。此刻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前方等待着自己去探索、去面对的道路依旧漫长且充满变数;而隐藏于其中的种种危机与挑战更是如同潜藏在深海之下一般难以捉摸。

而他能做的,只有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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