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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揣着那两张从秦婉娘摊子上买来的、透着灵气的绣样,沈知微回到沈家那愈发显得逼仄的西厢房时,心里的算盘拨得噼啪响。请一个专门画纹样的师傅,哪怕只是尝试,工钱、颜料又是一笔开销。怀里剩下的几十两银子,像揣着块冰,捂不热,还时刻担心它化了。

钱婶子那双眼睛,更是像探照灯似的,逮着机会就往她身上瞟,话里话外打听她最近总往外跑,是不是“攀上什么高枝儿”了。沈知微只推说田庄事杂,又要为父亲打点,疲于应付。

不能再拖了。

第二天,沈知微再次来到那个街角。秦婉娘的摊子还在老地方,她正低头用炭笔在一张素绢上勾勒着什么,神情专注,日光透过街边槐树的枝叶,在她略显单薄的肩头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知微走过去,没有立刻打扰,直到秦婉娘勾勒完最后一笔,抬起头。

“沈姑娘?”秦婉娘认出她,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是那抹温婉却带着距离感的浅笑。

“秦姐姐。”沈知微在她身边的小马扎上坐下,拿出那两张绣样,开门见山,“不瞒姐姐,我家中近日遇到些难处,想试着做些织造的营生。昨日见了姐姐的绣样,实在喜欢,觉得若是能将这份清雅意境织成布料,必定不俗。所以今日冒昧再来,想请姐姐帮忙,试着画几幅适合织造、大一些的连续纹样。”

秦婉娘闻言,纤细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慌乱和……抗拒?她垂下眼睫,声音更轻了:“沈姑娘抬爱了。只是……奴家只会些描画绣样的微末技艺,从未接触过织机花样,恐怕……力有未逮,耽误了姑娘的正事。”

这反应,比沈知微预想的还要退缩。

沈知微没有放弃,语气更加诚恳:“姐姐不必有负担,只当是尝试。纹样的大小、布局要求,我可以慢慢说与姐姐听。至于工钱……”

她话未说完,秦婉娘却急急摇头,像是被烫到一样:“不,不是工钱的事……”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沈知微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难堪,也有一丝深深的疲惫,“沈姑娘,实不相瞒,这织造行当里的规矩……奴家不便参与。您……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规矩?什么规矩?沈知微心头疑窦丛生。一个卖绣样的妇人,为何对织造行当如此避之不及?

她还想再问,秦婉娘却已经低下头,开始收拾摊子上的东西,一副送客的模样,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住,沈姑娘,今日……今日身子有些不适,要早些收摊了。”

沈知微看着她明显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指,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反而可能将她彻底推远。她只得起身,道了声“姐姐保重”,带着满腹疑惑离开。

接下来的两三天,沈知微又去找了秦婉娘两次。一次,秦婉娘直接没出摊;另一次,远远看见沈知微过来,她竟慌乱地背过身去,假装整理货物,等沈知微走近,只得到她更加苍白和闪躲的回应。

这太不寻常了。沈知微几乎可以肯定,秦婉娘身上有事,而且这事与织造行当有关。

她让老仆沈福悄悄去打听。沈福在吴江县待了几十年,街坊四邻都有些门路。没过两天,沈福就带回了一些零碎的消息。

“小姐,打听来了些。那秦婉娘,原不是本地人,是五六年前跟着她夫君搬来吴江的。她夫君好像姓柳,是个落魄的读书人,身子骨弱,搬来没多久就病逝了。秦婉娘模样好,又会手艺,她那婆家……好像是城东做绸缎生意的柳家,一个旁支,嫌她克夫,又没生下儿子,就把她赶了出来,连带着她带过去的一点嫁妆都扣下了。她一个寡妇,无依无靠,只能靠卖点绣样过活。”

沈福顿了顿,压低声音:“还有人说……这秦婉娘娘家,好像以前也是做织造生意的,规模还不小,后来不知怎么败落了。她自小耳濡目染,怕是真懂些门道。只是……那柳家虽是个旁支,在织造行里也有些脸面,放话说谁要是敢用她,就是跟柳家过不去。所以这些年,她才一直只能摆个小摊,没人敢请她去织坊做事。”

原来如此!

沈知微豁然开朗。怪不得秦婉娘一听说织造纹样就那般抗拒,不是她不会,是她不敢!柳家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着她,让她只能蜷缩在街角,靠卖些小绣样苟延残喘。

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涌上沈知微心头。她们都是被所谓的“家族”、“规矩”逼到绝境的女子。

但同时,一个更大胆的念头也冒了出来。秦婉娘有真才实学,却被迫埋没。而她,沈知微,现在最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柳家?她连自家那些如狼似虎的族亲都不怕,还怕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柳家旁支?

她要去再见秦婉娘,但这次,不能再去街角那个众目睽睽之地了。

这天傍晚,估摸着秦婉娘该收摊回家的时候,沈知微带着秋月,按照沈福打听到的大致方位,找到了秦婉娘租住的地方——城南一条狭窄、潮湿、终年少见阳光的巷子深处,一间低矮的旧瓦房。

房子比沈家现在的西厢还要破败,墙皮剥落,窗户用旧木板勉强钉着。院子里晾着几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

沈知微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秦婉娘警惕的声音:“谁?”

“秦姐姐,是我,沈知微。”

里面沉默了片刻,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秦婉娘站在门后,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不安:“沈姑娘?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秦姐姐,能进去说话吗?”沈知微语气平和。

秦婉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侧身让她们进去了。

屋里更是简陋,一桌一椅一炕,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潮湿的霉味。唯一的亮色是墙角一个旧箱子上,整齐地叠放着一些颜色素雅的绣片和画稿。

沈知微心里一阵酸楚。这样一个有才华的女子,竟被生活磋磨至此。

她不再绕圈子,直接看着秦婉娘的眼睛,说道:“秦姐姐,你的事,我听说了一些。”

秦婉娘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像是要被巨大的恐惧吞噬。

沈知微赶紧上前一步,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坚定而清晰:“姐姐别怕!我不是来探究你的过往,更不是柳家派来的人!我只是想告诉你,柳家是柳家,我是我!他们不让你碰织造,我偏要请你来帮我!”

秦婉娘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沈知微继续道,语速加快,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我父亲蒙冤入狱,族亲逼上门来抢夺家产,我的处境,不比姐姐你好多少!但我弄到了新的织机,我不想认命,不想像姐姐你这样,被他们逼到角落,只能靠着一点微末技艺苟活!”

她指着墙角那些绣片画稿,语气激动:“姐姐你有这样的才华,难道就甘心一辈子藏在这暗无天日的巷子里,画些几文钱的绣样,连饭都吃不饱吗?柳家不让你做,我沈知微偏要给你这个机会!工钱我照付,绝不会比市面上画匠的低!你画的纹样织出的布,卖了钱,我们还可以分红!”

她紧紧握着秦婉娘的手,目光灼灼:“姐姐,我们合作吧!你出才华,我出织机和本钱,我们一起,闯出一条路来!让那些瞧不起我们、想把我们踩在脚下的人看看,女子也能靠自己的本事立起来!”

秦婉娘被她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话震住了,呆呆地看着沈知微,那双总是带着愁绪和怯懦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闪烁、挣扎。沈知微话语里那种不甘、愤懑和强烈的求生欲,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她尘封已久的心门。

这些年受的白眼、婆家的刻薄、生活的艰辛、被压抑的才华和不甘……无数情绪在她胸中翻涌冲撞。她看着沈知微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施舍,只有一种近乎野蛮的、想要挣脱枷锁的勃勃生机。

一滴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秦婉娘眼角滑落,砸在沈知微的手背上。

她猛地反握住沈知微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他们…他们扣下了我所有的画稿…说我…说我的手脏了柳家的门风……”

“那就重新画!”沈知微斩钉截铁,“用更好的画稿,告诉他们,你的手,能画出他们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

秦婉娘看着沈知微,看着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却仿佛有着无穷力量和勇气的姑娘,胸中那口憋了多年的浊气,终于长长地、颤抖地吐了出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奔涌而出,却不再是绝望的苦水,而是带着一丝滚烫的希望。

“……好。我……我跟你做。”

秦婉娘搬进沈家西厢偏房的那天,是个阴沉的上午,细雨霏霏,倒是应景。

她只带着一个不大的青布包袱,里面是几件半旧衣物和宝贝似的炭笔、颜料和画纸。钱婶子扒在自家门口,斜着眼打量,鼻子里哼出冷气:“哟,这又是打哪儿请来的菩萨?咱们这破庙,可别委屈了人家!” 她那吊梢眼媳妇也跟着帮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院里人听见:“瞧着弱不禁风的,别是个吃白食的……”

沈知微只当是耳边风,亲自帮秦婉娘安顿。那间偏房狭小潮湿,但至少能遮风挡雨,比她那城南的陋居强上许多。秋月手脚麻利地生了炭盆,驱散着屋里的霉气。

“秦姐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不必理会闲言碎语。”沈知微将一把新配的钥匙放在秦婉娘冰凉的手心里,“缺什么,只管跟我说。”

秦婉娘眼眶微红,低声道:“这就很好了……多谢东家。” 她改了口,带着几分正式,也带着决心。

安顿好秦婉娘,沈知微立刻拉着她去看那台改良织机。织机被安置在西厢另一间稍微宽敞些的空房里,用旧布罩着。

当沈知微掀开罩布,露出那线条流畅、结构精巧的木质织机时,秦婉娘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故友,忍不住上前,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机身、复杂的综片和踏板,动作轻柔而专业。

“这……这投梭的力道,这开口的清晰度……”她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沈知微从未见过的、属于匠人的专注光芒,“东家,令堂真是大才!”

“现在,要看秦姐姐你的了。”沈知微将母亲笔记里那些关于不同织物结构、密度要求的零星记录,以及自己从江淮布庄观察来的市面流行布料特点,一一说给秦婉娘听。“我们需要一种,既能让这台织机优势尽显,又足够独特,能让人一眼记住,愿意掏钱的纹样和布料。”

秦婉娘凝神听着,不时点头。她走到窗边那张临时搭起的简陋画案前,铺开素纸,拿起炭笔,沉吟片刻,便开始勾勒。

沈知微没有打扰,悄悄退了出去,吩咐秋月按时送饭送水,不得怠慢。

接下来的几天,秦婉娘几乎足不出户,除了吃饭睡觉,所有时间都扑在了画案上。炭笔勾勒,颜料试色,废稿丢了一地,又捡起来仔细端详,蹙眉思索。有时沈知微半夜起身,还能看到她房里透出的微弱灯光。

而沈知微自己,也没闲着。江淮预支的一百两,造织机、付鲁师傅工钱、预付秦婉娘部分工钱、维持家用……如同指间沙,飞快流逝。她算着手头仅剩的二十几两银子,心头一阵阵发紧。

这点钱,连买织第一批像样布料的优质丝线都够呛。

她必须再去见一次江淮。

这次去江氏布庄,沈知微没绕弯子,直接说明了来意——需要采购一批上好的生丝和棉纱作为试织的原料,但手头银钱短缺。

江淮听完,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沈姑娘,”他缓缓开口,“合作归合作,但生意是生意。你之前预支的银钱,是看在顾九和赵掌柜的面子上,也是赌你母亲手札的价值。如今织机是造出来了,纹样还在纸上,最终能织出什么,市场认不认,都是未知数。”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沈知微:“我再投入原料,风险可就更大了。若是织出的布卖不出去,这些成本,算谁的?”

沈知微心头一沉。她知道江淮说得在理,商人重利,不可能无止境地投入一个看不到回报的项目。

“江掌柜,”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上他的目光,“风险我明白。但我相信秦婉娘的才华,也相信我母亲的织机。第一批布料,我们不求利润,只求打开局面。若是……若是织出的布确实不佳,卖不出去,这批原料的成本,算我借的,立字据,按市价计息,日后我一定连本带利归还!”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几乎是赌上了全部信用,甚至预支了渺茫的未来。

江淮看着她,少女的脸庞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倔强和破釜沉舟的勇气,却不容小觑。他沉默着,手指依旧敲着桌面,像是在权衡。

就在沈知微感觉心跳都快停止的时候,江淮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欣赏,也带着点商人抓到机会的精明。

“沈姑娘魄力不小。”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这样吧,原料我可以先赊给你一部分,不多,只够试织两三匹布的量。但有个条件。”

“江掌柜请讲。”

“这批布织出来之后,无论好坏,需优先供给我江氏布庄售卖。若确实如你所说,品质独特,受欢迎,那我们再签正式的供货契书,价格和结算方式另议。若是不行……”他摊了摊手,“那赊欠的原料款,就按沈姑娘刚才说的,立据计息。如何?”

优先供货权!这意味着即使布织好了,销路也被江淮捏在手里,定价权自然也在他那边。

沈知微指甲掐进了掌心。她知道这条件苛刻,但她没有选择。没有原料,一切都是空谈。

“好!”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个字,“就按江掌柜说的办!”

拿着江淮签批的条子,去库房领了勉强够织两匹布的丝线和棉纱,沈知微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败仗,精疲力尽,却又不得不强撑着。

回到沈家,她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见秦婉娘从偏房里冲了出来,脸上带着罕见的激动红晕,手里紧紧攥着几张画稿。

“东家!东家您看看这个!”她将画稿铺在沈知微面前的桌上。

那是三幅完整的织物纹样。一幅以细密的“卍”字不到头纹为底,上面疏落有致地点缀着形态各异的缠枝莲,取名“万寿莲”;一幅是模仿水波涟漪的层层晕染纹,由深到浅,极富动感,叫“秋水纹”;最后一幅最大胆,利用经纬线色彩的变化,试图织出若隐若现、正反两面颜色略有差异的“月光锦”效果,旁边还详细标注了可能的配色方案。

纹样精致,意境高雅,更重要的是,它们看起来都非常适合那台改良织机来表现其细腻和复杂!

沈知微看得心头狂跳,连日来的阴霾都被这几张画稿驱散了大半!“好!太好了!秦姐姐,就用这个‘万寿莲’和‘秋水纹’先试!”

她立刻将领回来的丝线棉纱交给秦婉娘,两人带着秋月,就在那间安置织机的屋子里,开始了一场与时间和金钱的赛跑。

秦婉娘负责指导丝线的配色、上浆,沈知微则亲自上手,学习操作那台改良织机。起初笨手笨脚,梭子不听使唤,经常断线,急得她满头大汗。秦婉娘却不急不躁,在一旁耐心指点,告诉她用力的巧劲,投梭的时机。

“东家,慢些,心要静,手要稳。”秦婉娘的声音柔和,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织布如做人,急不得。”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一下,一下,踩着踏板,听着梭子穿过经线那清脆又带着韵律的“哐当”声。渐渐地,她找到了感觉,动作变得流畅起来。看着原本杂乱的丝线,在自己手下渐渐呈现出“秋水纹”那如水波般流动的雏形,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然而,就在第一匹“秋水纹”棉布织到一半,那独特的晕染效果初现端倪时,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这天下午,沈文博带着两个族中壮丁,直接闯进了西厢院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沈知微!你给我出来!”沈文博嗓门洪亮,惊得在织房里的沈知微手一抖,梭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示意秦婉娘和秋月别出声,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裙,走了出去。

“文博叔,何事劳您大驾?”沈知微站在屋檐下,语气平静。

沈文博目光凶狠地扫过院子,最后定格在那间紧闭的织房门上,冷笑道:“何事?我听说你不好好在家里待着,整天弄些奇技淫巧,还招些不三不四的人进门!弄得乌烟瘴气!你这织机是哪儿来的?钱是哪儿来的?是不是偷拿了族里的公产?”

他这话极其恶毒,直接污蔑偷窃!

钱婶子和她媳妇也闻声出来,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

沈知微心火“腾”地就上来了,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动怒。“文博叔,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织机是我请人打造的,银钱是我母亲留下的体己,与族里没有半分关系!您若不信,可以去查!”

“查?我怎么查?谁知道你娘留下了多少私房!”沈文博蛮横道,“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族里已经决定了,不能再由着你们胡闹!这织机,还有这些来路不明的丝线,都得由族里没收管束!免得你败光了家产,还带坏我们沈氏的门风!”

说着,他竟真要带人往织房里冲!

“站住!”沈知微猛地挡在织房门口,瘦弱的身躯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刀,“我看谁敢动!这是我沈知微的私产,不是族里的公产!你们今日敢硬闯,我就敢去县衙敲鸣冤鼓,告你们一个强闯民宅、抢夺私财之罪!我倒要看看,是族规大,还是《大明律》大!”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带着一股豁出一切的狠劲!

沈文博和她带来的两个壮丁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了,一时竟真的没敢往前冲。他们没想到,这个平时看着文静的侄女,强硬起来竟如此不管不顾。

“你……你反了天了!”沈文博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沈知微的鼻子,“你敢威胁族里?!”

“不是威胁,是讲道理,讲王法!”沈知微毫不退缩,“文博叔若觉得我做得不对,大可以开祠堂,请族老们公断!但在公断之前,谁也别想动我的东西!”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打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沈文博脸色变幻,他确实想强行夺了织机和丝线,但沈知微那句“鸣冤鼓”和《大明律》到底让他有些投鼠忌器。事情真闹到官府,族里脸上也不好看。

最终,他恶狠狠地瞪了沈知微一眼,撂下句“你给我等着!族里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带着人悻悻而去。

钱婶子见没热闹可看,也撇撇嘴,拉着媳妇回了屋。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

沈知微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后背惊出一层冷汗,腿都有些发软。秋月赶紧上前扶住她。

秦婉娘也从织房里探出头,脸上满是担忧和后怕:“东家,您没事吧?”

“没事。”沈知微摇摇头,深吸了一口带着湿意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站稳。

她看着织房的方向,里面那台织机,那织了一半的“秋水纹”,是她全部的希望。

族里的逼迫不会停止,资金的压力如同悬顶之剑。

她必须尽快,尽快把布织出来,织好,让它变成能堵住悠悠之口、能换来活路的真金白银。

风雨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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