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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下子余氏也不睡了,同何建春一起慌忙到隔壁,顾不得忌讳,一起去床边看何建林。

豆大的油灯晃晃悠悠。只见何建林浑身滚烫,嘴唇干裂,呼哧呼哧喘成风箱,呼出的热气都带股子腥热,屋子里一股说不明的气味。这么多人围着都没醒,已是烧没了意识。

“今日我爹去摘一趟棉桃就歇下,说脑袋发晕,夜饭也没吃,晚间就烧起来。”何民齐抹一把眼泪。

“怎么早不去叫我?”

“爹说睡会儿就能好,不让我打搅。是我看爹晕过去,才去叫的二叔。”

何建春气极,一家子分不清轻重的:“这样干烧着不行,三文子去用井水绞帕子给你爹敷上。大齐,你打火把去大爷爷家问问有没有白酒。”

余氏连忙喊住:“先别慌,你看看大哥的伤口。”

余氏记得昨日闵家小弟咬何建林的那一口,肉都快咬下,天气热,何建林又没包扎,人牙齿是最毒的,指不定伤口烂掉才发的烧。

何建林今日倒是用一块破布包了伤口,摘棉桃伤口总被棉花枝子挂到,翻箱倒柜寻块破布扎上。

何建春掀开破布,眼前的景象让余氏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伤口从齿痕翻开,深处的筋肉已呈灰绿色,破布甚至带下一块腐肉,脓水从边缘往出渗,黄稠带血丝,冒着浓浓腐臭味。

这不是单纯的发烧,不去医馆处理会要命!

何建春立刻拿主意:“大齐给你爹换身衣服,何琴去收拾两身衣服,孩他娘,你回去拿点钱,再做几个火把,把民礼喊起来绑滑杆。我去喊几个兄弟一起送大哥去镇上医馆。”

众人分开忙碌。余氏回家喊醒何民礼,民仪何苗也起床,慌张不安。

余氏想了想,搭梯子在房梁掏出一锭十两的小元宝,又在日常的钱匣子拿出串好的一贯钱,包件衣服用包袱皮裹了。

何建春去叫兄弟还没回,还有时间摊几个饼,见何苗在发呆,喊来打下手烧火。

打两碗面粉磕俩鸡蛋用水调成糊糊,撒几粒盐,也没空扯葱切葱花,锅里刷点油,舀起一勺面糊一转圈就是一张懒人饼。

还没摊完饼,何建春就带何建秋何建冬兄弟回来,一起来的还有二房的何民权。

四个汉子换着抬十二里路,尽够了。民礼绑滑杆的手法不行,还是何建冬帮忙才算绑好。

余氏用芋荷叶包了饼子连同装好钱的包袱递给何建春,这才想起忘记做火把,真是越忙越乱。

好在这会儿人多,何建秋用稻草在木棍上缠个头,蘸足桐油就是一个火把。怕路上火灭,干脆把剩的半竹筒桐油一起带上。

余氏手忙脚乱送走几兄弟和跟着一起去的民齐,火把的光越走越远,心也越来越慌。看何琴和三文子呆呆立在阶沿,就招呼:“跟二婶家去,你二叔三叔他们都在,你们姐弟安心睡觉。”

三文子听得二婶话迈步就要随余氏走,何琴一把拉住民文:“我们就在家睡,我带三文子。”

说完转身进屋,房门关得哐当一声响。

余氏一口气堵胸口,又咽下,拉了一直陪着自己的民礼回家。一家子讨债鬼!余氏心里骂着。

供着个读书人,即使做着皮蛋生意,也是精打细算油都舍不得吃,统共才攒钱换了一锭十两的银子,这是留着给民书下场的费用。

今天这情况不得不拿出来,这是人命,是当家的亲大哥,这时候顾惜银钱,家里以后也不用过日子了,族里人都得戳脊梁骨。

与其被何建春逼着拿还不如自己主动拿出来,至少众人都卖自己一个好。可显然,大房那几个小崽子不念好,救他们爹的命呢,还能给自己这个长辈甩脸子!

这可知道什么叫比吃了苍蝇还恶心,掏家底帮忙还帮出仇来!

何苗没出去送大伯,自己在家把剩下的面糊都摊成饼子。何苗有个成人芯子,多活了一辈子,如何不知何琴对自己的敌意。

至于敌意的来由,谁还没看过几集娘娘传?谁还不知道个鸟答应?

自己不是圣母,没空去关注隔房姐妹的心理健康,明儿还得割好几背篼牛草,耽误这半夜,还是赶紧去睡足觉才能长高。

次日何德勤听闻情况担心不已,甚至想去镇上看看大儿子现今如何,被余氏拦了。

大伯哥已经这样,再饶进去个老爷子,那才得不偿失。老两口在大儿子家照应着,家中养着鸡鸭猪,离不得人。

今日不逢集,村里没人去镇上捎口信,到天擦黑何建冬才一个人回来说了情况。

昨夜到镇上找郎中花了些时辰,到天亮才在他兄弟家喊应了赵郎中。赵郎中给剜了腐肉,扎了银针,又灌汤药。

如今还烧着,比昨夜好些。赵郎中不让回家,说还得看伤口,若还在腐烂就得继续剜,要是运气不好,说不得要弃条胳膊保命。

毛氏又气又心疼,买牛看角,娶妻看德,讨个败家婆娘,全家不得安。想起闵氏就骂一遭,又顾及孙儿孙女,只自己嘀嘀咕咕骂着。

何琴听说自己爹恐要缺条胳膊,才晓得怕。昨日哪怕何建林烧到人事不省,何琴只以为去镇上开服汤药喝了就能好,怎么今日就要切胳膊了呢?爹伤在右胳膊,没了右手岂不是还要人伺候?地里的活由谁来做呢?

毛氏问何建冬带的银钱可还够,何建冬说二哥拿了十两银子押在赵郎中处,到现在还不缺。

老两口这才知道是老二家掏着家底在保老大的命,抓着余氏的手直喊好孩子。这钱老大家一时半会儿还不起,说不得能成为一笔烂账。

何德勤在想自己何家的人还是太少,不然这种情况打上闵氏娘家要赔偿,废闵家小子一条胳膊才能解气。这闵氏,留不得了。

中秋本要一家子聚,何建林还在医馆生死不知,何建冬休息一夜又去换何建秋回来,何建春和何民齐一直再在医馆陪着,这如何聚?于是何德勤传话今年各家自己过中秋,实是没甚心情聚一起吃喝。

偏中秋那日上午,闵氏自己偷偷摸回了何家大堰。

回娘家几天闵氏过得并不如意,贴补娘家这些年,家里新修五间土屋,竟没自己能睡觉的一张床,夜里吃过饭,拿稻草在灶坑前铺一铺,就是闵氏睡觉的地方。

闵家没分家,老两口带三个儿子住五间土房。大儿子二儿子成了家,各自生一串小崽儿,小儿子在说亲,总得腾间屋子当新房吧,五间房子连个堂屋都没敢留,都挨挨挤挤住满人。灶间只是搭的草棚子,闵氏就睡在这草棚里。

闵氏在娘家住这几天,两个弟媳言语间总有不快,一时叹粮不够吃,一时又叹住得挤。闵氏拿着大姑姐派头跟弟媳口角几句,被闵老娘按下。

何家族长发话要闵家族长去交涉才能让自己回何家大堰,可闵家族长是闵氏大伯,最是见钱眼开。

这几年闵氏家眼看在村里阔起来,没孝敬大伯一个鸡蛋一根布丝儿,闵大伯才不愿跑一趟,更何况这摆明是要去何家大堰低头。

河西这边的人家面对河东的人,好似天生就要低一头,再去低声下气,三两脊梁骨都不够弯的。若能给些好处,也不是不能跑这一趟。

闵老娘什么人?钱进了她口袋怕是只有阎王爷能掏出来,自然是不愿意给钱。

于是一天拖一天,到中秋这天早上,闵老娘给闵氏出主意,让她偷偷回去给何建林附小做低住下来,两口子好成一个人了,族长又如何?总不能进侄子屋里撵侄媳妇儿。

肉疼的摸出一文钱给闵氏渡河,闵老娘还在传授手段:“你就别昂着脑袋,身段放低些,男人都吃哄,就不信女婿不回头。将来也要软和些,再别惹女婿生气,家中大小还靠着女婿呢。”

全然忘了闵氏已三十七岁,风吹日晒干皮皱脸,撒起娇来还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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