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大理寺异闻司》是一本引人入胜的悬疑脑洞小说,作者“穆王八骏”以其细腻的笔触和生动的描绘,为读者们展现了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本书的主角沈墨阿箐深受读者们的喜爱。目前这本小说已经更新总字数287295字,热爱阅读的你,快来加入这场精彩的阅读盛宴吧!
大理寺异闻司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大理寺地牢深埋于地下数丈,仿佛是被阳光和生机彻底遗忘的角落。空气凝滞而潮湿,裹挟着经年累月的霉变气息、隐约的血腥锈味,以及一种从石缝中渗出的、属于绝望的冰冷,混合成一种足以让常人窒息的氛围。墙壁上插着的火把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将人影扭曲放大,投在布满苔藓和水痕的石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刘铁匠——刘大力,被几根粗重冰冷的铁链呈“大”字形牢牢锁在刑架之上,古铜色的上身赤裸着,除了常年打铁留下的新旧疤痕与老茧,此刻又添了不少鞭痕与擦伤,尤其是后背靠近左肩处那片因爆炸留下的焦黑灼痕,皮肉翻卷,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刺眼。他低垂着硕大的头颅,花白的乱发被汗水和血污黏在额前,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带动着铁链发出细微的“哗啦”声,一副豁出性命、油盐不进的顽抗模样。
沈墨坐在他对面一张简朴的木椅上,换下官袍,身着深色常服,更衬得面容清俊,神色平静。背部的灼伤在动作间仍带来隐隐的刺痛,但他端坐的身姿没有丝毫晃动,只是用那双深邃清澈、仿佛能洞悉一切虚妄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刑架上的囚徒,目光如同在审视一件结构复杂、需要耐心拆解的物证,不带丝毫个人的情绪,只有纯粹的探究与冷静的分析。
阿箐则隐在刑房角落最深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凉潮湿的石壁,双臂交叠抱在胸前,一双灵动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好奇与审视的光芒。她见识过江湖上各种逼供拷问的手段,血腥、直接,甚至残忍,却很想看看这位信奉“格物致知”的沈大人,不靠刑具加身,不靠厉声恐吓,究竟能用什么法子,撬开这块又臭又硬的“铁疙瘩”的嘴。
刑房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刘大力粗重的喘息声交织,无形的压力在寂静中累积,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刘大力,”沈墨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在空旷的石室内显得异常清晰、稳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敲打在人的心弦上,“私藏、配制火药,数量巨大,依《宸煌律》,已然是抄家流放的重罪。而你,更于窝棚内预设引线机关,意图谋杀朝廷命官,罪加一等。两罪并罚,按律……当处斩立决,并株连三族。”
刘大力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但随即又被一股蛮横的、近乎自暴自弃的凶戾之气取代,他嘶哑地低吼,唾沫星子横飞:“少他妈吓唬俺!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狗屁火药,什么机关,俺一概不知!”
“不知道?”沈墨对他的暴怒恍若未闻,只是微微侧身,从旁边差役捧着的木质托盘中,用戴着鹿皮手套的指尖,拈起一截约莫三寸长、仅存焦黑尾端的物证——那是从爆炸现场废墟中仔细筛找出来的、未完全烧毁的引线残骸。“那你看此物。”他将引线残骸举到火光下,以便刘大力能看清细节。
“这引线,看似寻常,实则内藏乾坤。它以上等苎麻绳为骨,反复浸以精炼桐油,增其韧性耐火;核心则混有细沙,用以调节燃速,确保稳定;外部更以鱼鳔胶混合特定矿物粉末紧密包裹,不仅防潮防熄,更能控制燃烧时的声响与烟色。”沈墨的声音平稳如叙常事,却字字精准,“此等工艺,绝非寻常市井爆竹匠人所能拥有,更非你一个铁匠铺该有、能有的手艺。此物,来自军中,而且是……专司火器营造的精密作坊。”
刘大力的瞳孔再次不受控制地收缩,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沈墨不给他喘息之机,又从托盘中拿起一块边缘锋利、带有独特青釉色的碎瓷片,仅有指甲盖大小,却被他如同珍宝般拈在指间。“再看此物。这是从你那爆炸的窝棚角落,在瓦砾之下寻得。瓷片虽碎,但其胎骨坚致细白,釉色青翠莹润如春水,积釉处色深,有明显的‘出筋’现象。这是官窑特供的‘龙泉青瓷’残片,等闲富贵人家也难得一见。”他的目光如炬,锁定刘大力闪烁不定的眼睛,“这等御窑精品碎片,为何会出现在你那充满煤渣铁屑的私制火药之地?是你无意中带入,还是……某些身份非凡的访客,不慎遗落?”
沈墨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精准的刻刀,一层层剥开刘大力试图筑起的心理防线:“你背后之人,既能为你提供这等精良难寻的物料,其能量可想而知。然而,事发之后,他们可曾想过保你性命?你将所有罪责一肩扛下,在此地受这铁锁加身、严刑拷问之苦,他们或许正在外面想法设法,让你……永远闭嘴,以确保秘密不致外泄。”
刘大力的脸色由黑红转为惨白,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鬓边涔涔而下,浸湿了乱发。他嘴唇哆嗦着,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与巨大的恐惧,却依旧死死咬住最后一点侥幸,不肯松口。
角落里的阿箐看到这里,忍不住嗤笑一声,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喂!那个叫刘大力的铁疙瘩!你这脑子是跟你打的铁一样实心吗?你也不想想,是替那些把你当擦脚布、用完就扔的家伙扛下这杀头灭门的大罪划算,还是老老实实交代清楚,或许沈大人念在你坦白,还能向上官求情,给你争取个边陲流放,好歹给你家里那老娘和一双娃儿留条活路?”
沈墨适时地看了阿箐一眼,并未阻止她这带着江湖气的插话,反而顺势接过,目光重新落在刘大力剧烈颤抖的身体上,语气带着一种洞悉其软肋的平静:“不错。本官已查知,你家中尚有年过六旬的老母,与一双年不及十岁的儿女,在城西三十里的刘家村相依为命,日子清苦。你若是死了,成了谋逆重犯,他们便是罪眷,将受尽白眼欺凌,生计无着。届时,可会有人念及你今日的‘忠义’,去照料他们分毫?”
“娘……狗蛋……幺妹……”刘大力喃喃念着亲人的名字,这句关乎家人的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他心中那看似坚固、实则早已摇摇欲坠的堤防。他猛地挣扎起来,沉重的铁链哗啦剧响,仿佛困兽最后的悲鸣。这个粗豪的汉子,此刻竟如孩童般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绝望的哀恳:“俺说!俺说!求大人开恩!饶俺家人性命!俺什么都说!!”
据刘大力断断续续、夹杂着哭嚎与忏悔的交代,约莫半年前,一个总是戴着宽檐斗笠、压低帽檐、看不清具体面容,只知声音有些沙哑的“中间人”找到他。对方出手极其阔绰,直接给出了远超市场价三倍的银钱,并且定期提供那些他闻所未闻的精良物料——包括那特制的引线原料和优质的硝石硫磺。要求他严格按照特定的、威力要求极高的配方,秘密配制火药,成品则通过运河区三号码头的一个指定货栈,在深夜进行交接。他从未见过真正的雇主,只知道对方势力极大,手段通天,并且明确警告过他,若敢将此事泄露半分,必“祸及全家”。至于那闹得满城风雨的“鬼轿”之事,他赌咒发誓毫不知情,他的任务仅仅局限于按要求提供特定性能的火药,其他一概不同不同。
“交接的货栈,是哪个?具体位置,接头人特征?”沈墨抓住关键,立刻追问。
“是……是运河三号码头往东走到底,那家挂着‘张记’旧匾,但私下都叫‘张氏货栈’的仓库。”刘大力喘着粗重的粗气,如同濒死的鱼,“接头的是个瘸腿的老头,姓钱,平时就在货栈看门……每次都是他把空箱子拿走,再把装满银钱和下次物料的箱子在约定时间放在老地方……”
张氏货栈!沈墨与阴影中的阿箐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确定。这正是之前阿箐多方打探到的、那个登记在福瑞轩外围伙计名下,用作隐秘仓库的地点!
线索,在此刻彻底闭合,形成了一个清晰的链条。私制火药的来源明确指向了福瑞轩控制的张氏货栈,而福瑞轩的背后,赫然站立着权势熏天的齐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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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
异闻司值房内,灯火通明。周淮安听完沈墨条理清晰的禀报,包括刘大力的完整口供、物证分析以及阿箐的跟踪见闻,他靠在椅背上,指节无意识地在硬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发出规律而沉闷的“笃、笃”声,脸上如同覆了一层寒霜,看不出丝毫喜怒,唯有眼底深处掠过的一丝极其复杂的凝重,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刘大力的口供,细节清晰,逻辑连贯,不似临时编造。加上阿箐姑娘亲眼所见,那神秘人进入福瑞轩后门,最终消失在齐王府侧门。”周淮安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仿佛权衡过分量,“这些线索,确实能将私制火药与福瑞轩,乃至与齐王府,联系起来。”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沈墨和阿箐:“但,也仅此而已。一个戴罪匠人的片面之词,即便细节丰富,仍可被指为攀诬;一位江湖女子的暗中见闻,更无法作为朝堂之上指证亲王的实证。齐王殿下,完全可以将一切推脱得干干净净——或是手下人欺上瞒下、私自所为;或是福瑞轩借用王府名头在外招摇;甚至,反咬一口,说我们异闻司查案不力,构陷亲王。届时,他只需抛出几个无关紧要的替罪羊,便能轻易脱身,而我们……”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难道就就此罢手不成?”阿箐忍不住踏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血气与不平,“那三条被‘鬼轿’害死的人命,就这么白白算了?还有那刘大力,他固然有罪,但也差点被灭口!这背后的主使者,就能继续逍遥法外,高枕无忧吗?”
周淮安的目光扫过她,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阿箐姑娘,本官理解你的义愤。但查案,尤其是牵涉天潢贵胄的大案,不仅要讲人证物证,更要审时度势,懂得进退。齐王势大,在军中、朝中党羽众多,根深蒂固。没有雷霆万钧之势、铁证如山之物,贸然上奏弹劾,无异于以卵击石,非但无法将其绳之以法,反而会打草惊蛇,让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甚至……”他顿了顿,语气沉重,“给这本就势微的异闻司,引来真正的灭顶之灾。”
他转而看向一直沉默思索的沈墨:“沈评事,你以为呢?”
沈墨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眼神清明而坚定,并无丝毫退缩与迷茫:“寺正大人所言极是,高屋建瓴,下官受教。眼下证据尚显单薄,确实非与齐王正面冲突的时机,硬碰绝非良策。”
阿箐愕然看向他,眼中充满不解。
沈墨继续道,语气沉稳而充满韧性:“但,‘鬼轿’一案,却不能就此含糊结案。真凶虽暂未能伏法,然其作案手法已被我等勘破,所谓‘幽冥索命’的诡谈已可击碎,足以安抚京城百姓惶恐之心,此为一。而齐王府这条线……”他目光锐利起来,“我们不能明查,但绝不可放弃。或许,可转变策略,从其外围势力、关联人员入手,比如那个与刘大力接头的‘中间人’,比如福瑞轩日常经营的、可能存在的其他不法勾当,比如其资金往来脉络。沉心静气,慢慢收集、固定其不法证据,静待其露出更大破绽之机。”
周淮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与欣慰,微微颔首:“不错,沉得住气,谋定而后动,方能为长远计。遇事不逞匹夫之勇,懂得藏锋守拙,你比三年前,进益良多。”他略一沉吟,做出决断:“既然如此,此案明面上,便以‘江湖邪道利用机关火药作案,主犯刘大力现已伏法认罪,余党在逃,继续缉拿’为由结案,呈报刑部与内阁。至于暗中针对齐王府关联势力的调查……”他顿了顿,语气郑重,“沈墨,由你全权负责,自行把握分寸与节奏。记住,非到万不得已,掌握铁证之前,切勿与齐王府产生任何直接冲突,一切以稳为主,以保全自身与异闻司为要。所需人手、资源,异闻司会尽力暗中提供。”
“下官明白,定不负大人所托。”沈墨躬身,郑重应下。
离开值房,走在被清冷月色笼罩的廊下,阿箐仍有些气闷,踢了一脚廊柱下的石子,低声嘟囔:“说了半天,还是就这么放过那幕后黑手了?心里总觉得憋屈!”
沈墨走在她身侧,目光投向远方那一片在夜色中更显巍峨深邃、灯火辉煌的殿宇飞檐,那是皇城,是权力中心的方向,也隐藏着他们此刻难以撼动的对手。
“不是放过,是潜伏,是积蓄力量。”他轻声道,声音在夜风中清晰而冷静,“毒蛇藏在深深的洞穴里,我们若强行伸手去掏,不仅抓不到它,反而会被狠狠反噬,中毒身亡。唯有耐心等待,等它自己按捺不住,出来活动、觅食,才会露出致命的破绽。那时,才是我们出手,一击致命的绝佳时机。”他收回目光,看向阿箐,“周寺正并非畏惧退缩,他身在局中,看得比我们更远,他是在……布局。一局需要极大耐心和时机的棋。”
他停下脚步,看向阿箐,月光下他的眼神格外认真,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恳切:“阿箐姑娘,接下来的暗访,不同于之前。我们将要面对的,是权势熏天的亲王及其麾下可能存在的庞大网络,危机四伏,凶险程度远超‘鬼轿’本身十倍。你本是江湖自由身,与此事并无瓜葛,若你此时觉得风险过大,想要退出,沈某绝无半句怨言,并且,由衷感念你在此次案件中给予的巨大帮助。”
阿箐看着他被月色勾勒出的清俊侧脸和那双清澈见底、毫无虚伪的眸子,心中的那点不快和憋屈反而瞬间烟消云散了。她扬起下巴,故意哼了一声,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瞧不起谁呢?本姑娘既然一脚踏进这浑水里了,就没打算半路当逃兵!再说了,”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对付这种藏头露尾、见不得光的家伙,本姑娘的江湖门路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有时候可比你们官府那套按部就班的公文往来,要好用多了!”
沈墨闻言,一直紧抿的唇角,终于微微勾起一抹真实而轻松的弧度,虽然浅淡,却如同破开云层的月华,温暖而明亮。
科学的烛火,并未因强权的阴影而熄灭,反而化作了潜行于黑暗中的执着星火,默默积蓄着热量,等待着足以燎原的那一天。
而此刻的沈墨与阿箐还并不知道,在齐王府那深似海的殿宇之内,一场关于“大理寺异闻司”和那个“不识时务、多管闲事”的沈评事的对话,也才刚刚开始。一场因他们执着追查而引发的、更大、更危险的政治风暴,正在这帝国的权力中心,悄然酝酿,风云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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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