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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救她,若是救治不成,孤必要诛你九族!”
“大的,小的都要保!”
几乎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带入东宫后,经过三天三夜的施救。
太医的针,终究是保住了那个脆弱不堪的生命。
不同于上次的晚到。
这次,阿俏再次醒来第一眼,就看到燕绥就坐在床沿的软凳上,眼下是掩不住的青影。
他端起温热的药碗,用勺子搅了搅,递到她唇边:“喝药。”
阿俏偏过头,避开了那只勺子。
燕绥的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随即,他放下碗,亲自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这个姿势太过熟悉,熟悉得让她心口一窒。
他重新端起碗,一勺一勺,耐心地喂到她嘴边。
“张嘴。”他低声道。
这一次,阿俏没有反抗,只是麻木地,将那苦涩的药汁一口口咽下。
接下来的几日,燕绥没有再离开。
他摒退了所有下人,亲自守着她,喂药擦身,仿佛想用这种方式,弥补些什么。
东宫的事务堆积如山,他却只是坐在她的床边,安静地批阅奏折。
烛光下,他专注的侧脸,让她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那个漏雨的小木屋。
那年冬天,她为了给他买药,在冰冷的河水里捞鱼,双手冻得通红开裂。
他醒来后心疼得不行,嘴上不说,却默默地寻来最粗笨的针线,坐在昏暗的油灯下,一针一线,为她缝补那张破了洞的渔网。
他的手指被针扎了好几个口子,却只是笨拙地把手指含进嘴里吮一下,然后继续。
“你一个大男人,做什么针线活?”她笑着抢过渔网。
他却固执地拿回去,低着头,声音很轻:“阿俏的手,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这几日的相处,就像一场短暂的回光返照。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她也不是卑微的卖鱼女。
他们好像又变回了那对在贫瘠岁月里,相依为命的浮木。
一日深夜,阿俏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燕绥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卷,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别怕,孤在。”
阿俏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泪水终于决堤。
哭泣间,燕绥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阿俏,再等等孤。”
他看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突然轻声说:“终有一日,等孤到了那个位置,孤会给你,还有这个孩子,一个应有的名分。”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
可阿俏不信了。
果然没过几日,就传来太子和太子妃大婚的消息。
大婚那日,天还未亮,阿俏就被一阵细微而绵长的钟声惊醒。
那是宫城正门开启的礼钟。
阿俏不必推窗,也知道外面是何等盛景。
宫人压低的议论声顺着风钻进窗棂。
“天哪,太子妃的凤冠真是华美……”
“何止!太子殿下亲迎,骑的是陛下御赐的汗血宝马,那马蹄上都镶了金!”
“这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神仙眷侣啊……”
是啊,神仙眷侣。
阿俏苦笑一声。
她曾以为在漏雨的小木屋里,为他缝补衣衫,等他提灯归来,就是人间。
原来,那只是他的一段荒唐过往。
而此刻,这满城喧嚣,十里红妆,才是他的人间正途。
阿俏缓缓起身,从怀中,取出了皇后给她的那个小瓷瓶。
是时候了。
她仰起头,将那瓶药一饮而尽。
真好啊,那个提灯等她的少年郎死了,现在,这个卖鱼的阿俏,也该死了。
就在她准备躺下,静静等待药效发作时。
房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数名黑衣人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捂住她的嘴,将她死死地绑住,拖了出去。
她被拖到了揽月轩后的一处冷宫墙下。
这里与正殿的婚礼庆典,只有一墙之隔。
墙那边,是震耳欲聋的礼炮声,是司仪高亢的唱喏声。
“吉时已到,新人,一拜天地!”
墙这边却是一根木棍,对着她的小腹,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
剧痛瞬间炸开,阿俏痛得几乎晕厥。
墙那边的喜乐声更响,宾客的恭喜声纷至沓来,“二拜高堂!”
又是一棍子砸下,生生砸在她肋骨上,鲜血淋漓。
“夫妻对拜!”
一连三棍,打得阿俏蜷缩起身体,嘴唇咬的出血,连一声呜咽都发不出来。
“礼成,送入洞房!”
无尽的礼炮声响中,阿俏的意识渐渐模糊,她感觉不到疼了。
她只觉得好冷,好冷。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渡口,提着昏黄灯笼等她的少年。
他的声音喑哑,带着笑意:“阿俏,我太喜欢你了。”
原来,他早就死在了恢复记忆的那天。
她终于彻底昏死过去了。
黑衣人打量着地上的身体,冷声吩咐:“一把火烧了,手脚干净点。”
小太监颤抖着,将火把扔在了堆满枯草的墙角。
火势借着风瞬间燃起,在漫天喜庆的红色中,越烧越旺。
正殿前,燕绥正举杯接受百官的朝贺。
他一身刺绣金龙的红色喜服,只是眉宇间,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烦躁。
忽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目光越过人群望向了东宫一角。
那里一股浓烟冲天而起,火光将半边天都映得通红。
那方向是……揽月轩!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就在这时,他派去守着揽月轩的贴身侍卫,疯了一般地冲破人群。
连滚带爬地跪在他面前:“殿下,殿下不好了!”
“揽月轩……揽月轩走水了!阿俏姑娘……”
“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