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时期，沈千鹤就是个乖乖女。
课堂睡觉开小差什么的，离她很远。
但蒋舟倒是经常上课睡觉。
以至于…她也试试。
“蒋舟…”沈千鹤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同桌，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重的困倦，眼皮像灌了铅一样不断往下耷拉，“这节物理课…我真的撑不住了…”
窗外，风扇转的吱吱作响，树外的蝉鸣嗡嗡的乱人心烦。
讲台上，老师正费劲的讲解着公式，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单调的声响，如同催眠曲。
蒋舟正漫不经心地转着笔，闻言侧过头。
看见她脑袋一点一点，努力想保持清醒却徒劳无功的样子，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又迅速压下。他凑近些，同样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惯有的调侃，“怎么，昨晚做贼去了？”
“刷题刷太晚了…”沈千鹤的声音含混不清，几乎要趴在桌上了，“就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帮我看一下老师好不好？”
她侧过脸，眼里带着恳求，因困倦而泛着水光，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蒋舟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某处微微一动。
他移开视线，看向讲台，故作随意道，“睡你的。脑袋靠窗那边，别太明显。”
“万一老师过来…”沈千鹤还是不放心，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
“啧，麻烦。”蒋舟咂了下舌，语气显得有点不耐烦，却把摊开的物理书往她那边推了推，刚好能半挡住她侧躺的脸，“放心睡，有动静我叫你。”
得了这句保证，沈千鹤最后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她极小幅度地挪动身体，面朝窗户。
趴了一会儿，她蹙眉，“不舒服。”
蒋舟被她逗笑了，“你还想怎么舒服？”
她揉着发酸的胳膊，“胳膊疼。”
蒋舟从抽屉里拿出他的校服外套，“枕着这个。”
“好，”临睡前，沈千鹤嘱咐着他，“你好好听，听完给我讲讲。”
“行。”
沈千鹤几乎是下一秒，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陷入了沉睡。
阳光透过玻璃，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跳跃。
教室里弥漫着粉笔灰和旧书本的味道，老师讲课的声音变得遥远。
蒋舟保持着之前的坐姿，目光看似落在课本上，眼角的余光和大部分注意力却都放在了身旁和讲台的动向。
他转笔的速度慢了下来，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偶尔，他会状似无意地瞥一眼身边熟睡的人，看她安静的睡颜，然后快速收回视线，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一下。
一堂课四十五分钟。
蒋舟一点困意都没有。
直到某个需要集体翻书的间隙，他才用笔尾极轻地戳了一下她的手臂。
“喂，”他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醒了，老师看这边了。”
沈千鹤迷糊的睁眼，跟随着动作翻书，几乎是下一秒，她又重新趴下睡着，这次她直接面朝蒋舟。
她面朝着他，睡得很熟，毫无防备。
阳光透过窗户，清晰地照亮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乖巧的阴影，平日里总是微抿着的唇瓣此刻放松地微微张着，透出一点柔软的光泽。
蒋舟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随即擂鼓般重重敲击着胸腔，声音大得他几乎怀疑周围的人都听得见。
他急忙，甚至有些慌乱的收回眸，看着课本上的物理公式来定心。
最后十分钟，老师让他们自由讨论。
讨论声如同潮水般在教室里蔓延开来，打破了先前沉闷的讲课氛围。
周围的同学纷纷转身，或交头接耳，或争辩题目，嘈杂的人声成了最好的掩护。
蒋舟紧绷的肩线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将目光完全投向身边仍在熟睡的人。
沈千鹤睡得依旧安稳。
面朝着他，侧脸压在他那件深蓝色的校服外套上，蹭出了一点点细微的红痕。
她的呼吸很轻，很均匀，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之前微微张开的唇瓣不知何时无意识地抿了起来，像是在做什么安静的梦。
一缕黑发黏在她的唇角，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
蒋舟看得有些出神。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想要替她拂开那缕扰人的发丝。
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脸颊温热的皮肤时，却猛地顿在半空。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最终只是用指尖最轻的力道，捏住了那缕发丝的尾端，极其缓慢地将它从她唇边移开，拨到耳后。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耳廓柔软的边缘，那触感细腻微温，像过电一样，在他心中激起一阵剧烈的心悸。
他飞快地收回手，握成拳，指尖那点残留的温热触感却挥之不去，烫得惊人。
他喉结干涩地滚动了一下，目光却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下课铃声响起，沈千鹤悠悠转醒。
她睁眼，对上蒋舟的视线。
少女的眼中带着刚睡醒时的朦胧。
蒋舟的心跳猛地又是一记重锤，砸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故作镇定的移开视线，假装整理着课本。
“下课了？”她慢慢起身，揉着发酸的脖子跟手腕，“笔记写了吗？给我讲讲吧。”
蒋舟整理书本的动作一顿，侧过头看她。
阳光映在她依旧惺忪的眼里，亮晶晶的，带着点刚睡醒的依赖和理所当然。
他心里那点兵荒马乱忽然就奇异地平复了下来，他扯了下嘴角，恢复那副惯有的调调，拖长了声音，“沈千鹤，咱俩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沈千鹤疑惑，“我们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
对她而言，蒋舟可是她在这个班交的第一个朋友。
虽然他这人有时候讲话不好听，但为人不错。
沈千鹤没理会他发愣的神情，拿着杯子拧了拧，还是没拧开。
真奇怪。
为什么每次她都拧不开？
她记得，自己没用多少力气啊。
她无奈，说道：“拧开。”
“天天就知道使唤人。”
嘴上抱怨着，蒋舟还是给她拧开。
“谢谢。”
沈千鹤喝着润嗓，趁着还没上课，她先去了个卫生间。
蒋舟趁她走远，手快的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使劲往反方向拧了拧，然后若无其事的放回原处。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已经歇了，只剩下风扇还在不知疲倦地转动着，吱呀吱呀，搅动着午后闷热而微妙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