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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八章:阴影中的刀锋

自后山那次秘密集会后,林家村这九把出鞘的刀,便彻底隐入了阴影之中。白日里,他们依旧是田间地头的普通后生,是码头上卖力气的汉子,甚至比往常更加沉默、更加顺从,仿佛已被黄天彪的淫威彻底慑服。林老四之流看在眼里,私下里不免又多了几分“早该如此”的叹息,以及一丝未能避免冲突的隐忧。

然而,当夜幕降临,某些人家的后窗会悄无声息地打开,几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借着地形和夜色的掩护,在林文山那间杂物间悄然汇聚。

油灯的光线被刻意调暗,只照亮桌上一小片区域。上面摊着林国明凭记忆补充绘制的黄家坳地形草图,以及阿牛打听到的、关于“过山风”活动区域的零星信息。

“明天,逢五,是黄天彪手下‘独眼龙’带人去码头收钱的日子。”林文山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手指点在草图上一个标记点——那是从黄家坳通往码头必经的一段山路,一侧是陡坡,一侧是茂密的竹林,人称“老猫坳”,是个设伏的绝佳地点。

“我们的目标,不是独眼龙本人,是他收上来的钱,还有…”林文山目光扫过众人,加重了语气,“…他们那批准备今晚交易、很可能随身携带的‘洋烟’。”

“山哥,怎么确定他们一定会带烟?”阿牛忍不住问,这是他打听来的消息,但无法保证准确性。

“不确定。”林文山回答得很干脆,“所以,这是赌。但阿牛打听到,‘过山风’最近在县城销货渠道受了挫,急需这批货。黄天彪为人谨慎,但贪财,独眼龙是他心腹,这种见不得光又利润大的交易,他很可能会让独眼龙顺路办掉,节省人手,也降低风险。”

这是一种基于有限信息的推断,带着巨大的不确定性。但在眼下,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在老猫坳动手。”林文山的手指在“老猫坳”三个字上重重一按,“得手后,不管有没有烟,只拿钱和货,不准伤人性命,尤其不能动独眼龙。要让他能跑回去报信。”

“不伤人?”林五瞪大了眼睛,他磨了好几天的柴刀,就等着见血,“那怎么行?”

“动了他,黄天彪立刻就会知道是我们干的,会不顾一切报复。”林文山冷冷道,“我们要的,是让他吃个哑巴亏,是让他怀疑是‘过山风’黑吃黑,把水搅浑!让他和黄天彪狗咬狗,我们才能有机会!”

众人恍然,看向林文山的目光里又多了一层敬畏。这不仅需要胆量,更需要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算计。

“分工。”林文山开始点将。

“国明,你带林五、黑仔,埋伏在陡坡上面,听到下面动手,就用石头往下砸,制造混乱,挡住他们回头路。记住,砸车,砸货,不准刻意砸人!”

“阿良,哑巴,你们两个身手最好,等石头砸下,他们乱的时候,从竹林里冲出去,目标明确,抢装钱的包和看起来像烟箱的东西!动作要快!”

“阿牛,阿强,你们在坳口远处放风,留意有没有其他人靠近。发现情况,学三声布谷鸟叫。”

“我,”林文山顿了顿,“在坳口内侧接应,确保退路。”

他环视众人,眼神锐利如刀:“都清楚自己的位置了吗?”

“清楚了!”压抑的回应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家伙呢?”林文山问。

众人默默亮出准备的“武器”。没有枪,甚至没有像样的砍刀,多是磨得锋利的柴刀、厚重的枣木棍,还有用自行车链条改造成的甩棍。哑巴从怀里掏出的,是一把用粗钢筋打磨而成的短刺,黝黑无光,却透着寒意。林文山自己,则将军用挎包斜挎在身上,里面不知装着什么。

“记住,”林文山最后一次强调,声音低沉如铁,“蒙面,不准出声,不准恋战,不准留痕。得手后,按预定路线分散撤回,到后山老地方汇合。谁要是被抓住,或者泄露了风声…”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目光让每个人都明白,那意味着被整个宗族抛弃,甚至更糟。

行动的前夜,注定无眠。

林文山躺在杂物间的木板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的椽子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跳动,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以及一种即将释放压抑已久的力量的躁动。他想起了部队里教官的话:“真正的战士,不是不害怕,而是能将恐惧转化为专注。”他现在,就在努力这样做。

隔壁主屋,林母翻来覆去的细微声响隐约传来,还有文慧压抑的、几不可闻的叹息。她们或许不知道具体要发生什么,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足以让最亲近的人感到窒息。林文山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

林国明则在自家床上兴奋得几乎颤抖,脑海里反复演练着砸石头的动作,想象着独眼龙抱头鼠窜的狼狈样子。阿强则一遍遍检查着蒙面的黑布和撤退路线图。阿良默默擦拭着他那根枣木棍,眼神阴郁,不知在想什么。哑巴抱着他的钢筋短刺,靠墙坐着,如同入定的老僧,只有偶尔睁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野兽般的凶光。

次日,天空依旧阴沉。

午后,码头上,独眼龙带着两个手下,大摇大摆地出现了。他一只眼睛戴着黑色的眼罩,身材粗壮,脸上带着倨傲和残忍的神色。他们挨个摊位、挨条船收取“管理费”,言语粗鄙,动作蛮横。族人们敢怒不敢言,默默地将准备好的、比往常更多的毛票和硬币交出去。文慧低着头,记录着,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独眼龙掂量着手里渐渐鼓胀起来的布包,满意地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他并没有注意到,码头角落里,几个看似无所事事的年轻后生,那低垂的眼帘下,隐藏着怎样冰冷的注视。

收完钱,独眼龙并没有立刻返回黄家坳,而是带着手下,推着两辆绑着沉重木箱的自行车,朝着与黄家坳相反的方向,镇子的方向走去。这个动向,立刻被远远缀着的阿牛捕捉到。

消息被迅速传递回林家村。

林文山接到消息时,正在劈柴。他停下动作,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对来报信的阿亮(林国明挑选的另一个机灵后生)微微点了点头。

时机,到了。

傍晚时分,天色迅速暗沉下来。乌云低垂,山风渐起,带着一股雨前的土腥气。老猫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幽深寂静,竹影摇曳,如同鬼影幢幢。

九道黑影,如同融化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预定位置。林国明带着林五、黑仔,像壁虎一样攀上陡坡,选好了堆砌石块的地点。阿良和哑巴隐入路旁的竹林,身体低伏,呼吸放缓,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阿牛和阿强则消失在坳口两端的更远处,如同两个沉默的哨兵。

林文山藏身于坳口内侧一块巨岩的阴影后,军挎包紧紧贴在身侧。他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能感受到脚下土地的微颤。他像一头潜伏在草丛中,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的猎豹,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山风穿过竹林,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了几分肃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黄家坳方向,传来了隐约的、越来越清晰的自行车链条摩擦声,以及男人粗哑的说笑声。

来了。

林文山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节奏。

他缓缓地,将一块黑布蒙上了脸,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

刀锋,已然出鞘。

只待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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