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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乌木格暴毙的消息,像一颗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大晟京城的紧张氛围。前一日还在议论懿安公主“恃宠而骄”的宫墙内外,此刻满是对西狄副使离奇死亡的惊惶与揣测——谁都清楚,一位外国使节在京城驿馆内丧命,绝非普通命案那么简单。

京郊驿馆外,禁军与龙鳞卫已层层封锁,玄甲士兵手持长刀,将试图靠近的百姓与探子全都拦在百米之外。驿馆内,刑部、大理寺的官员正围着乌木格的尸体忙得团团转,仵作戴着麻布手套,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尸体的每一处细节,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西狄使团的人则守在一旁,左谷蠡王的亲卫队长双目赤红,手按腰间弯刀,眼神如刀般扫过在场的大晟官员,嘴里不停用西狄语低吼着“必须查明真相”,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消息传入皇宫时,君临渊正在宣政殿与几位重臣商议边境粮草调度之事。当内侍颤抖着禀报“西狄副使乌木格于驿馆暴毙”时,殿内瞬间陷入死寂,户部尚书手中的奏本“啪”地掉在地上,连一向沉稳的丞相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中毒?”君临渊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声音听不出情绪,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乌木格的分量——这位西狄副使表面上是来求和的,暗地里却与朝中某些势力往来密切,手里握着足以动摇朝局的秘密。如今乌木格突然死亡,无疑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了手,而且选在了最敏感的时机。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丞相上前一步,躬身道,“西狄使团本就对议和心存疑虑,如今副使横死,左谷蠡王必定会借机发难,若处理不当,恐引发两国战火啊!”

君临渊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示意众人退下。待殿内只剩下他一人时,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乌木格的死,打乱了他所有的部署——他本想借着议和的机会,顺藤摸瓜揪出朝中与西狄勾结的势力,可现在,线索断了,还引来了天大的麻烦。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陛下,懿安公主递牌子,请求紧急觐见。”

君临渊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沐璃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求见?她难道知道些什么?他沉吟片刻,道:“宣她进来。”

沐璃走进宣政殿东暖阁时,最先感受到的便是空气中的凝重。君临渊坐在书案后,脸色阴沉,案上的奏折散落一地,显然心情极差。她定了定神,上前躬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你急着见朕,所为何事?”君临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沐璃抬起头,神色肃然,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陛下,臣妾是为乌木格大人暴毙一事而来。”

“哦?”君临渊挑眉,身体微微前倾,“你有何见解?”他倒想听听,这个总能给人惊喜的女人,会如何看待此事。

“臣妾不敢妄议朝政,只是就事论事。”沐璃先退了一步,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乌木格大人死得太过蹊跷——他身为西狄副使,驿馆内外皆有护卫,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身亡,且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臣妾斗胆猜测,幕后之人此举,有两个目的。”

她顿了顿,迎上君临渊探究的目光,继续说道:“其一,是灭口。乌木格大人在京城停留多日,必然接触了不少人,知晓了一些不该知晓的秘密。杀了他,便能切断所有可能存在的联系,让某些人高枕无忧。”

君临渊的指尖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认同。这一点,他也想到了。

“其二,是嫁祸。”沐璃的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十足的穿透力,“如今西狄使团本就对大晟心存芥蒂,乌木格大人一死,左谷蠡王必定震怒。若此时有人散布流言,将乌木格大人的死嫁祸给与西狄有宿怨之人,或是……与陛下关系亲近之人,西狄的怒火便会精准地烧向目标,而真正的凶手,却能置身事外。”

她没有明说“嫁祸给谁”,但“与陛下关系亲近之人”这几个字,已然将矛头指向了自己——毕竟前几日宫宴上,她才与乌木格有过言语交锋,如今龙鳞卫又驻守清辉阁,所有人都知道她“得宠”。若真有人要嫁祸,她便是最好的目标。

君临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沐璃面前,目光锐利如鹰:“你是说,有人想借西狄之手,除掉你?”

“臣妾不敢确定,但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沐璃垂下眼眸,语气平静,“而且,嫁祸臣妾只是第一步。一旦西狄因臣妾而与大晟交恶,朝中必定会有人借机弹劾臣妾‘祸国殃民’,要求陛下处置臣妾以平息战火。届时,陛下要么牺牲臣妾,要么与西狄开战,无论选哪一条,都能让幕后之人渔翁得利。”

君临渊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沐璃不仅看透了幕后之人的阴谋,还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得一清二楚,这份心智,远超他的预期。更难得的是,她在明知自己可能被嫁祸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地剖析局势,这份胆识,连朝中许多重臣都望尘莫及。

“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君临渊的语气缓和了些,甚至带上了一丝咨询的意味。他知道,沐璃既然敢在这个时候求见,必然已经有了对策。

沐璃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陛下,臣妾认为,当务之急有三件事。”

“其一,必须尽快查明乌木格大人的真正死因,找到下毒的证据。”沐璃说道,“只有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才能堵住西狄的嘴,也能让那些散布流言的人无从下手。臣妾建议,让龙鳞卫与刑部、大理寺联手办案,龙鳞卫行事隐秘,或许能查到一些寻常衙门查不到的线索。”

君临渊点了点头。龙鳞卫是他的亲军,由他们参与办案,既能保证效率,也能防止消息泄露,这个建议很稳妥。

“其二,既然有人想搅浑水,我们不妨将计就计。”沐璃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对方想嫁祸,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将调查的重点引向真正有动机杀人灭口的人。臣妾听说,乌木格大人在京城期间,曾与不少官员有过私下往来,其中不乏掌管边贸、军械之人。陛下可下令,让办案人员重点排查这些人与乌木格大人的往来,尤其是涉及边境布防、军需调度的交易——毕竟,这些信息若是泄露给西狄,便是通敌叛国的大罪,足以让任何人铤而走险,杀人灭口。”

她没有明说“林家”,但“掌管边贸、军械”、“边境布防”这些关键词,已然将矛头指向了手握兵权的林大将军。君临渊何等聪明,瞬间便明白了沐璃的“祸水东引”之计——将西狄和朝野的注意力,从沐璃身上转移到那些真正可能与西狄勾结的势力上,既能洗脱沐璃的嫌疑,又能借机打击政敌,可谓一举两得。

“其三,”沐璃的声音压得更低,“请陛下留意左谷蠡王的动向。乌木格大人是他的副手,如今暴毙,他回去后也难以向西狄王交代。臣妾猜测,他此刻最想要的,并非立刻开战,而是一个能让他回去交差的‘真凶’。陛下可派人暗中与他接触,暗示大晟正在全力追查与西狄勾结的叛国者,若能找到真凶,不仅能给西狄一个交代,还能清除大晟内部的隐患,对两国议和也是有利无害。”

君临渊静静地听着,心中对沐璃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她不仅考虑到了国内的局势,还洞悉了左谷蠡王的心思,这份对人心的洞察力,实在难得。若按照沐璃的计策行事,不仅能化解眼前的危机,还能借机揪出朝中的内鬼,甚至可能推动与西狄的议和,简直是一箭三雕。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君临渊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此事,朕会安排。你……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沐璃躬身行礼,转身退出暖阁。走出殿门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与君临渊打交道,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但她知道,这一次,她成功了——君临渊已经采纳了她的建议,至少在乌木格这件事上,她暂时安全了。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的局势果然按照沐璃预料的方向发展。

君临渊下旨,命龙鳞卫校尉秦狰协助刑部、大理寺查办乌木格一案,同时明确了调查重点——排查与乌木格有过私下往来的官员,尤其是涉及边贸、军械、边境布防的人员。旨意一下,京城立刻掀起了一场风暴。

秦狰带着龙鳞卫的人,以雷霆之势搜查了数十位官员的府邸,虽然没有直接找到与乌木格之死相关的证据,却查出了不少官员利用职务之便,与西狄商人私下交易、谋取暴利的事情。这些消息一经传出,朝野哗然,原本质疑沐璃的声音瞬间消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官员通敌”的丑闻上。

而关于“乌木格掌握了某位重臣通敌铁证,才被灭口”的流言,也开始在暗地里愈传愈烈。虽然没有人敢指名道姓,但林大将军掌管边军多年,林家的生意也与西狄有不少往来,再加上前几日林贵妃“忧思成疾”的事情,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林家。

一时间,林大将军府门可罗雀。原本与林家交好的官员,纷纷避之不及,生怕被牵连;弹劾林家的奏折,也像雪片一样递到了君临渊面前,虽然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却也让林家陷入了舆论的漩涡。

华阳宫内,林贵妃的“病情”愈发严重了。她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听到外面传来的流言时,气得猛地咳了起来,一口鲜血吐在了锦帕上。“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连累了我们林家!”她低声咒骂着,眼中满是怨毒。她知道,沐璃这是在借乌木格之死,对林家展开报复,可她却无能为力——如今林家自身难保,根本没有精力再对付沐璃。

太医署的老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一次次地调整药方,却始终无法缓解林贵妃的“病情”。他们私下里议论,说林贵妃这是“忧思惊惧,邪风入体”,若不能解开心中的郁结,再好的药也没用。可谁都知道,林贵妃的郁结,是被外面的流言和林家的困境给逼出来的。

西狄使团那边,左谷蠡王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起初,他还气势汹汹地要求大晟立刻交出凶手,否则便要带兵返回西狄,准备开战。可当他听说大晟正在追查与西狄勾结的官员,甚至查出了不少私下交易的证据时,他的态度软了下来。他派亲卫队长秘密会见了大晟鸿胪寺卿,暗示只要大晟能找到杀害乌木格的真凶,并且保证议和的条件不变,西狄可以暂时搁置此事,不追究大晟的责任。

左谷蠡王的转变,早在沐璃的预料之中。他身为西狄使团的正使,若带着副使暴毙、议和无果的消息回去,西狄王定然会怪罪于他,甚至可能剥夺他的爵位。因此,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大晟能尽快找到“真凶”,给他一个能回去交差的理由。

这一切,都被君临渊看在眼里。他站在宣政殿的巨幅疆域图前,手指轻轻划过西狄与大晟接壤的边境线,眼中神色复杂。

“沐璃……”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这个女人,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她献上的“祸水东引”之计,不仅化解了眼前的外交危机,还重创了林家,甚至可能让他揪出朝中隐藏的内鬼。这份功劳,不可谓不大。

可君临渊的心中,也有一丝警惕。沐璃太过聪明,太过冷静,甚至有些……可怕。她似乎总能看透人心,总能在绝境中找到破局的方法,这样的女人,若是真心为他所用,便是他的得力助手;可若是有二心,便是他最大的威胁。

“陛下,龙鳞卫校尉秦狰求见,说有重要案情禀报。”内侍的声音打断了君临渊的思绪。

“宣。”君临渊转过身,回到御案后坐下。

秦狰快步走进殿内,躬身行礼:“末将参见陛下。”

“查到什么了?”君临渊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回陛下,末将带人排查了乌木格大人生前接触过的所有人,发现他在暴毙前一日,曾与林大将军府的管家秘密见过面。”秦狰说道,“据驿馆的伙计回忆,那位管家给乌木格大人送了一盒点心,乌木格大人吃过后,便说有些不适,早早地休息了。第二日,便发现了乌木格大人的尸体。”

“点心?”君临渊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查过那盒点心了吗?”

“回陛下,那盒点心的盒子已经找到了,上面还残留着微量的毒素,与乌木格大人体内的毒素一致。”秦狰回答道,“末将已经派人去林大将军府传讯,要求那位管家配合调查,可林大将军却说管家已经失踪了。”

“失踪了?”君临渊冷笑一声,“怕是被灭口了吧。”他心中已然有了判断——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乌木格之死,与林家脱不了干系。

“陛下,是否要立刻下令,查封林大将军府?”秦狰问道。

君临渊摇了摇头:“不必。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贸然查封林大将军府,只会打草惊蛇,还可能引起边军的动荡。”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继续追查那位管家的下落,务必找到他。另外,密切监视林家的动向,若有任何异常,立刻禀报。”

“是,末将遵旨。”秦狰躬身行礼,转身退下。

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君临渊看着案上那封弹劾林家的奏折,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他知道,林家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只要再找到一点确凿的证据,他便能彻底扳倒林家,清除朝中的这颗毒瘤。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那位看似柔弱,却有着惊人智慧的懿安公主。

“真是一颗好用的棋子啊……”君临渊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只是,这颗棋子,究竟是在为他所用,还是在利用他,达成自己的目的?他现在还无法确定。

此刻的清辉阁内,沐璃正坐在窗边,听着秀儿汇报外面的局势。

“殿下,现在外面都在传,乌木格大人是被林家杀的,说他掌握了林家通敌的证据。林大将军已经好几天没上朝了,听说林家的人都不敢出门了。”秀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还有西狄那边,左谷蠡王已经不吵着要开战了,还派人跟鸿胪寺卿谈议和的事情呢!”

沐璃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林家树大根深,手握兵权,绝不会轻易认输。他们现在之所以沉默,是因为没有找到反击的机会一旦找到机会,他们必然会对她展开疯狂的报复。

“秀儿,继续盯着林家的动向,尤其是林贵妃那边。”沐璃放下茶盏,语气平静,“另外,让我们安插在宫外的人,尽快找到那位失踪的林府管家。只要找到他,林家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是,殿下,奴婢这就去安排。”秀儿躬身行礼,转身退下。

沐璃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宫墙上,将一切都染成了血色,看起来格外刺眼。她知道,这场斗争还远远没有结束,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

她打开系统面板,看着上面的救赎进度——16%。比之前提升了2%,这2%,是她用智慧和胆识换来的,每一分都来之不易。

“还有84%……”沐璃轻声说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不会放弃,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会一步步走下去,直到完成救赎,重获自由。

窗外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动着庭院里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沐璃知道,一场更大的暴风雨,正在酝酿之中。而她,必须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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