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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龙鳞卫入驻清辉阁的动静,远比三日前沐璃遇刺的消息更让后宫震动。若说刺杀是暗夜里骤然亮起的一道冷光,那龙鳞卫的到来,便是将这道冷光化作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明剑——昭示着帝王对这位公主的在意,已到了不惜动用亲军的地步。

龙鳞卫,这支只认天子令牌的铁军,从诞生之日起便是皇权最锋利的延伸。他们不从属禁军,不受兵部节制,名册直接封存于皇帝书房,成员皆是从边关铁骑、京畿锐卒里筛了又筛的狠角色,每人手上都沾过真刀真枪的血。寻常时候,他们要么守在皇宫最核心的乾元殿周遭,要么执行密不透风的缉查任务,如今却整队驻守一座公主宫苑,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清辉阁的人,动不得。

一夜之间,清辉阁外的氛围彻底变了。玄色铠甲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龙鳞卫士兵像极了从冰原里凿出的石像,肩背挺直,手按刀柄,目光扫过之处,连路过的宫娥太监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提着裙摆快步溜走,连多余的视线都不敢投过去。往日里偶尔敢在清辉阁附近徘徊打探的宫人,如今连百米外都绕着走——谁也不想撞上龙鳞卫的戒尺,更不想被那股肃杀之气盯上。

这般阵仗,自然让宫里人重新掂量起沐璃的分量。内务府送来的份例,从往日的精致变成了奢华,连装点心的瓷盘都换了描金的;太医院来请脉的太医,从前是例行公事般的恭敬,如今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问诊时连语气都放得更柔;就连一向端着中宫架子的皇后,也特意派了贴身嬷嬷送来一匣子东珠和上好的人参,传话时少了几分官样文章,多了句“公主受惊,务必好生休养”的关切。

唯有华阳宫,连着三日大门紧闭,连窗棂都透着压抑。有路过的小太监偷偷说,夜里常能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夹杂着林贵妃压抑的哭骂——任谁都明白,龙鳞卫的到来,最打脸的就是这位一直视沐璃为眼中钉的贵妃。

沐璃的手臂已能轻微活动,太医调制的金疮药配上系统暗中提供的修复凝胶,伤口愈合速度远超常人。但她没敢放松,反而比往日更谨慎。龙鳞卫挡住了明面上的算计,却也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困在了君临渊的视线里。她晨起散步、午后看书、甚至与秀儿低声说话,都能感觉到暗处有目光在注视——那是帝王的监视,也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试探。

这日午后,沐璃正扶着廊柱慢慢活动手臂,忽闻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校尉服的年轻男子快步走来,身形挺拔如松,走到三步外便停下,抱拳行礼,声音掷地有声:“末将秦狰,参见公主殿下。”

沐璃停下动作,细细打量他。这秦狰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青涩,可眼神却亮得很,清澈又坚定,没有丝毫谄媚或敷衍。他站在那里,像一杆刚出鞘的枪,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连指尖都绷得笔直。沐璃略一感知,便察觉他体内气息浑厚,显然武功不弱,更难得的是,他周身没有沾染官场的圆滑,倒有股难得的正气。

“秦校尉不必多礼。”沐璃语气温和,指尖轻轻拂过廊柱上的雕花,“近日辛苦诸位将士,为清辉阁保驾护航。”

“护卫殿下,是末将与麾下弟兄的职责,不敢言辛苦。”秦狰回答得一丝不苟,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双手呈上,“殿下,末将已根据清辉阁的地形,重新调整了明哨与暗岗的位置,这是布防图,请您过目。另外,若殿下日后需出宫,还请提前告知末将,末将好安排人手随行护卫,确保万无一失。”

沐璃接过布防图,展开一看便暗自点头。图上用墨线清晰标注了各处岗哨的位置,连假山后、竹林旁这些隐蔽角落都没落下,甚至考虑到了夜间巡逻的换班时间,思虑之周密,远超她的预期。她抬眼看向秦狰,心中微动——君临渊派来的,或许不只是监视者,至少这位校尉,是真心在做护卫的事。

“秦校尉费心了。”沐璃将布防图递还,状似随意地问道,“看校尉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龙鳞卫校尉之职,想必是军中难得的人才。不知校尉是何处人士?从军多少年了?”

秦狰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些,愣了一下才回过神,老实答道:“回殿下,末将是北疆人,家父曾是边军里的一个小校尉。末将十六岁从军,在北疆守了四年边关,去年因一次剿匪立了功,才被选入龙鳞卫。”

北疆。沐璃心中了然。那地方常年与西狄人厮杀,冬天能冻掉人的耳朵,夏天又有瘴气,条件苦得很。能从北疆边军里杀出来,再进入龙鳞卫,这秦狰定然是在尸山血海里滚过的硬汉子。更重要的是,边军出身的人,大多与京城的世家没什么牵扯,心思相对单纯。

“北疆苦寒,将士们常年驻守在那里,真是不容易。”沐璃语气里带着几分真诚的感叹,指尖轻轻敲了敲廊柱,“本宫近日在整理一些防治瘴疠的方子,忽然想起北地的风寒最是刺骨,想必对边军将士也是一大折磨,不知军中如今有什么应对之法?”

提到边军的事,秦狰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连原本紧绷的肩膀都放松了些,语气也多了几分真切:“殿下明鉴!北地的冬天,能把兵器冻得粘手,将士们站岗时,手脚冻伤是常事,严重的甚至要截肢!军中如今只能用烈酒搓揉,或是用辣椒、生姜煮水烫洗,可效果……实在有限,只能缓解一时之痛。”

沐璃点了点头,她在系统的医书里见过类似的记载,那些土方法治标不治本。“本宫曾在一本前朝医书里,见过一道‘温经驱寒汤’的方子,用当归、生姜、桂枝这些药材配伍,煮水内服外用,对防治冻伤颇有效果。稍后本宫把方子写下来,秦校尉若有机会,可托人带回北疆,让将士们试试。”

秦狰闻言,眼中瞬间涌起激动,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过顶,声音都比平日洪亮了几分:“末将代北疆所有将士,谢过殿下!殿下这份心意,末将定当传到!”

看着他毫不作伪的感激,沐璃心中稍定。或许,她可以从这个年轻的校尉身上,打开一个小小的缺口。她不需要秦狰背叛君临渊,只要他在执行命令时,能多一分公心,多一分对清辉阁的善意,对她而言,便是莫大的助力。

接下来的日子,沐璃依旧深居简出,每日除了养伤,便是在书房里翻阅医书或前朝杂记,偶尔去太医署查阅医案。每次出行,秦狰都会亲自带着一队龙鳞卫随行,玄甲士兵列队而行,阵仗十足,彻底断绝了旁人再次动手的可能。

她与秦狰的接触并不多,但每次见面,沐璃总会问些北疆的事——比如边军的粮草够不够,将士们冬天的棉衣厚不厚,或是讨论些防治冻疮、腹泻的军中常见病方子。她从不提朝政,也不问龙鳞卫的差事,只聊与士卒疾苦相关的话题,语气恳切,眼神真诚。渐渐的,秦狰也放下了戒备,偶尔会主动说起北疆的见闻,比如西狄人的骑兵有多凶悍,比如他兄长去年在一次小规模冲突中战死的事。

“西狄人最是狡猾,每次突袭都选在风雪天,弟兄们冻得手指都弯不开,还得拿着刀拼杀……”秦狰说起这些时,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恨意,眼神也变得冰冷。沐璃静静听着,心中却有了计较——这份对西狄的仇恨,或许能成为她日后的一个借力点。

可她想安稳养伤、暗中布局,旁人却不想让她好过。龙鳞卫的震慑虽强,却挡不住暗处的流言与算计。

这日午后,沐璃正坐在窗边翻阅一本《前朝宫闱录》,秀儿忽然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声音压得极低:“殿下,华阳宫那边……有动静了!”

沐璃放下书卷,抬眼看向她:“说清楚。”

“林贵妃……病了!”秀儿咽了口唾沫,语速飞快,“说是那日宫宴上受了风寒,后来陛下又派龙鳞卫驻守清辉阁,她心里郁结难舒,病情越来越重,今日竟呕血了!太医署的几位老太医都被请去了,诊脉后说是……忧思过度,肝郁化火,伤到了肺络。”

沐璃嘴角勾起一丝冷嘲。病了?呕血?这林贵妃倒是会演,直接刺杀不成,便改用苦肉计。她这一病,既可以博取君临渊的怜惜,又能暗中暗示,是沐璃的存在让她“忧思过度”,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委屈的受害者。

“陛下那边有什么反应?”沐璃问道。

“陛下听闻消息后,已经摆驾去华阳宫了。”秀儿脸上满是担忧,“殿下,林贵妃这么一闹,陛下会不会……”

沐璃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肃立的龙鳞卫士兵,眼神平静。君临渊去华阳宫,是意料之中的事。不管他对林贵妃有多少真心,林家在朝中的势力摆着,林大将军还手握兵权,他总要做些表面功夫,安抚好林家。

“这只是开始。”沐璃轻声说道,“林贵妃既然用了苦肉计,后面定然还有连环招。”

果然,第二日一早,朝堂上便有了动静。几位平日里与林家交好的御史,联名上奏,弹劾懿安公主“恃宠而骄”、“行事张扬”,以致“宫闱不宁”,甚至隐晦地说龙鳞卫驻守清辉阁“于礼不合”,有“牝鸡司晨”之嫌——暗指沐璃干预宫事,迷惑君王。

这些奏折最终被君临渊留中不发,可流言却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宫里蔓延开来。那些原本就嫉妒沐璃得宠的妃嫔,私下里更是把她骂成“祸水”,说她搅得后宫不得安宁,害得陛下与贵妃失和。就连一向不管后宫事的永寿宫太后,也派人来“慰问”沐璃的伤势,传话的嬷嬷话里有话,劝她“稍加收敛”、“以和为贵”,不要“太过张扬,惹陛下烦心”。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压得清辉阁的空气都变得沉重。

沐璃站在庭院中,看着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斑驳光影,指尖轻轻摩挲着腕上的玉镯。她知道,林贵妃这一招打得很毒——利用她“前朝公主”的尴尬出身,利用她如今的显赫地位与后宫平衡之间的矛盾,利用君临渊对朝局的考量,试图用舆论把她钉在“恃宠而骄”的标签上。若是应对不当,她之前好不容易积累的好感与地位,很可能一夜之间付诸东流。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小蝉站在一旁,看着沐璃沉默的侧脸,忍不住问道。

沐璃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目光越过层层宫墙,望向宣政殿的方向。她在等——等一个契机,等君临渊的明确态度,也等秀儿在宫外布下的那张大网传来消息。她派秀儿暗中查探乌木格与林家的勾结证据,如今已经过去数日,想来也该有结果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庭院的宁静。沐璃回头望去,只见秦狰按着腰刀,大步走来,脸色比平日更加严肃,连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殿下!”秦狰走到她面前,抱拳行礼,声音压得极低,“末将刚接到消息,西狄使团的副使乌木格,今日午后在京郊驿馆……暴毙身亡!”

沐璃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猛地攥紧了玉镯,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乌木格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是有人要灭口,还是……另有图谋?

她快步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消息可靠吗?他的死因是什么?”

“消息绝对可靠,是我们安插在驿馆的眼线亲自回报的。”秦狰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对外宣称是突发急症,但眼线说,乌木格的死状很蹊跷——面色青紫,七窍有轻微血痕,看着像是……中毒而亡。”

中毒!灭口!

沐璃的心脏猛地一沉,随即又快速跳动起来。乌木格一死,他与林家勾结的线索就算没有完全断绝,也会变得更加模糊。幕后之人下手又快又狠,显然是怕乌木格泄露什么秘密。

可转念一想,沐璃的眼神又亮了起来。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乌木格的死,对林家来说是切断了隐患,但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将水搅得更浑,甚至把祸水引到林家身上的机会!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清晰。她抬起头,看向秦狰,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坚定:“秦校尉,即刻备驾,本宫要立刻去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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