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四壁漏风的破茅草屋，对江家爷孙来说也是此刻最好歇脚处。
白日里在干裂的土路上跋涉了整整一天，两人早已累得骨头都快散架，脚下的布鞋磨穿了底，露出的脚趾还沾着尘土与血痂。
就着微弱的火光，两人分食了最后一点黑面糊糊，入口尽是粗糙的颗粒感，刮的喉咙生疼，但两人还是吃的十分满足。
吃完之后围着暖烘烘的火堆，疲惫还是争先恐后地涌上来，江俊生这小屁孩早已没了力气琢磨别的，脑袋一点一点，没多久就歪在江大夫怀里，发出小猪似的轻鼾，嘴角还沾着点黑糊。
江大夫强撑着惺忪的眼，心里还记挂着守夜的事，这荒郊野岭，又是大旱年月，保不齐有饿极的野兽出没。
他头一点，便猛地惊醒，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身侧的短刀，可眼皮重得像坠了铅。
沐晴瞧着他这模样，想起昨晚他收拾那几人尸体，今日又扛着累赶路，若不是自己给她的那些有营养剂的水，怕是早撑不住了，便开口道：“江大夫，你带着俊生好好歇着，今夜我来守夜。”
沐晴的声音不算大，却让江大夫瞬间清醒。他连忙摆手拒绝：“不不不，哪能劳烦您！您是贵人，守夜本就该是我的事。”
说着便要将怀里的俊生轻轻放在草堆上，可刚一撑着地面起身，眼前猛地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沐晴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语气沉了几分：“行了，别硬撑。你们若歇不好，明日赶路出了差错，才是真的耽误事。”
听出沐晴话里的不悦，江大夫却心里一暖，自己这位仙人主人，先前瞧着清冷疏离，此刻倒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的关切。
他看着沐晴和他们如出一辙的狼狈，心里不禁叹道：都说人间疾苦，原来便是仙子落了凡尘，也得受这旱灾磋磨，褪一层皮。
他不再推辞，顺从地躺回草堆，没一会儿便被浓重的疲惫裹挟，沉沉睡了过去。
沐晴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枯枝，火星噼啪跳了跳，勉强驱散些寒意。
破旧的木门关不严实，夜风裹着沙尘灌进来，吹得火光忽明忽暗。
她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缓缓闭上眼，可神经有些久久不能放松下来，穿来这大旱年月不过一天半，却像是熬了半个月，就没片刻安生。
耳朵时刻留意着屋外的动静，只有风声在旷野里呼啸，偶尔夹杂着远处不知名野兽的低嚎。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今晚可别出什么意外了。
许是上天真的听到了她的祈愿，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也没出半点意外。
沐晴推门而出，迎面而来的风依旧干燥，带着尘土的气息。
天边渐亮，朝阳慢慢爬上山头，却没带来多少暖意，山脚下光秃秃的，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只有几根干枯的树干歪在地上，。
她从空间里拿出了自己洗漱包，草草漱了漱口，连脸都没敢洗，漱口也是因为脏的难受。
洗漱的水倒在干裂的地面上，不过片刻就被饥渴的土地吸得一干二净，连点水渍都没留下，只余下一小圈更深的土色。
待她收拾好东西，才叫醒江家爷孙。
经过一夜休整，两人气色好了些，俊生揉着眼睛爬起来，不见初见时候的虚弱，江大夫更是精神了不少，听到沐晴的吩咐，连忙起身。
用火堆里没燃尽的火星子，又煮了一锅黑面糊糊，这面糊糊的原料，是先前从逃难人身上找到的几块树皮馍馍，掰碎了煮的，吃起来又硬又糙，还带着点苦涩，可江大夫和俊生却吃得格外满足。
俊生捧着陶碗，小口小口地吃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连碗边沾着的碎渣都用手指刮下来塞进嘴里。
沐晴瞧着他这模样，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看他吃的这么香，她也想吃点什么了。
她靠着营养剂倒不饿，可嘴巴却馋得厉害，尤其想念肉的滋味，这念头像是扎了根，连灵魂都在叫嚣着“要吃肉”。
她压下心头的馋意，催促道：“你们快些吃，吃完收拾好，我先去前头探探路。”
说罢便转身往山脚的入口走去。
这山脚本就有附近村民踩出的小路，应该是原先住这里的人都在来这儿找野菜、砍柴火，只是如今大旱，路两旁的草都枯透了，只剩光秃秃的土。
没一会儿，江大夫就牵着俊生匆匆赶了上来。
他对着沐晴躬身一拜，恭敬道：“主人，我们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沐晴抬手指向身前的山路，只吐出两个字：“出发。”
三人终于踏入了云山山脉。
初始的路还算好走，毕竟是现成的山道，加上山上草木稀疏，一眼能望出去老远，倒没遇到什么阻碍，脚程也快了不少。
可随着渐渐往山里走，空气里终于多了点湿润的气息，光秃秃的山坡上，竟慢慢冒出了零星的绿色，高大的树木，叶片虽稀疏干巴，边缘还卷着，却已是这大旱里难得的生机。
江大夫瞧见这绿色，眼睛瞬间亮了，尤其是看到地上几株贴着地面生长、带着点肉质叶片的野菜时，更是激动得声音都发颤。
他指着那野菜，快步上前，对沐晴道：“主人，您快看！是马齿苋！这是能吃的野菜，煮熟了清甜，还能填肚子！”
说罢，他立马蹲下身，从腰间摸出短刀，就要去挖那几株马齿苋。
可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野菜时，一旁的枯草堆里突然“唰”地窜出个东西——是一条灰褐色的蛇，约莫手臂粗细，身子细长，贴着地面快速游走，蛇头微微抬起，吐着分叉的信子，带着寒光的獠牙直朝着江大夫的手背咬去！
“小心！”沐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江大夫的后领，力道大得让他猛地向后踉跄了几步，险险避开蛇的攻击。
几乎是同时，她手腕一翻，手上无端出现一把长刀划出一道冷芒，“唰”的一声，那蛇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拦腰斩断，两段蛇身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江大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冷汗，后背的衣衫瞬间湿透，他扶了扶因激动而歪斜的胡子，定了定神，才敢仔细去看那蛇的模样——蛇身灰褐色，带着隐约的深色横纹，腹部泛白，正是山里常见的滑鼠蛇。
他长长舒了口气，对着沐晴再次躬身行礼，语气里满是后怕与感激：“好险！多亏主人出手相救，这滑鼠蛇虽是无毒的，可被咬一口也得疼上好几日，还会肿起来，若是伤了手，往后挖药采菜就难了。”
沐晴一手握着长刀，擦了擦刃上的血迹，目光扫过周围的草丛，淡淡道：“山里蛇虫多，采野菜时先看看四周，别大意。”
已经到了动物贴秋膘的季节了，这时候的动物最凶猛。
一路上怕是艰难重重，但这不是就有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