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麻醉针剂推入静脉，冰冷的液体迅速流遍全身。
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初见他时的心动，他追求时的热烈，在一起后的甜蜜宠溺，他为她庆生，为她下厨，在雨中背着她走过长长的街……
原来，这些她视若珍宝的五年回忆……
竟都抵不过……江露晞在他面前的……一次露面啊……
一行冰冷的泪，从她眼角悄然滑落，没入鬓角。
许星漾再次从昏沉中挣扎着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病床旁，眉头紧锁的沈聿怀。
他见她睁开眼，立刻倾身过来，眼底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悸和显而易见的愧疚，声音也比往常低沉沙哑了许多：“星漾，你醒了？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那通电话是真的，也没想到你会伤得这么重。我以为……”
“我也希望那是假的，”许星漾打断他，声音虚弱，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平静，“这样，我就不会听到你说的那些话了。”
沈聿怀神色微微一变，似乎被她的直白刺了一下。
他按了按眉心，试图解释，语气里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仿佛她只是在闹别扭的安抚：“星漾，那个时候露晞喝醉了酒，又受到惊吓，她很害怕，身边离不开人。你突然打电话来说受伤，我自然以为你是因为吃醋，故意将我支走，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这样，我会相信你，好不好？”
保证？以后？
许星漾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泡在冰水里，一阵阵发紧的疼。
她闭上眼，轻声道：“没有以后了。”
“你说什么？”
沈聿怀没听清，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许星漾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那场手术和刚才那句话里耗尽了。
之后几天，沈聿怀留在了医院照顾她，但更像是完成一项任务。
他人在病房，心思却明显飘忽不定。
直到这天下午，江露晞提着一个果篮，袅袅婷婷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聿怀，星漾，我没打扰你们吧？”她声音温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
沈聿怀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瞬间漾开许星漾许久未见的的笑：“露晞？你怎么来了？你身体还没好，应该多休息。”
“我没事了，想着星漾受伤了，来看看。”江露晞笑着走进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许星漾而言无异于一场凌迟。
沈聿怀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江露晞身上。
他细致地为她削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到她手里；
他陪她聊着国外几年的趣事，笑声是她从未听过的轻松愉悦；
他甚至注意到江露晞下意识搓了搓手臂，便立刻起身，毫不犹豫地关掉了病房的空调。
时值盛夏，空调一关，闷热瞬间席卷了病房。
许星漾背后严重的伤口很快就被汗水浸透，针扎似的疼痛起来，黏腻不堪，甚至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慢慢渗出，染红了病号服。
她艰难地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发现那两人相谈甚欢，根本无人注意到她的不适。
她就像个透明的、多余的摆设。
几个小时过去，江露晞终于起身告辞。
沈聿怀下意识就要送她下楼。
“不用送了，聿怀。”江露晞体贴地阻止，目光扫过病床上脸色惨白的许星漾，“你好好照顾星漾吧。”
沈聿怀这才停住脚步，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江露晞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依依不舍地收回。
恰在这时，护士进来给许星漾换药。
一掀开病号服，护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天啦！怎么搞的？伤口怎么发炎得这么厉害？还流血了！这……”
她感受到房间里的闷热，诧异道，“空调怎么关了？这么热的天，伤口捂着最容易感染了！”
沈聿怀闻言，这才猛地转头看向许星漾。
当看到她背后纱布上渗出的血色和苍白的脸时，他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和慌乱：“星漾！你……你怎么不说？”
许星漾缓缓抬起眼，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极淡却无比苦涩的自嘲：“我说了，可你听到了吗？”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砸在沈聿怀心上：“你不是更在乎……她吹不了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