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上的空气，因为刘宇的离去而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死寂。
那句“我的驾照到手了”，像一颗投入平静池塘的石子，在每个人心头都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周飞手里的烟忘了弹，烟灰落了一截在他手背上，烫得他一个激灵。
“卧槽？真的假的？”
他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齐昭野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不信，一个只练了三天的家伙，怎么可能比自己这个练了一个月的还先拿到证。
沈玥琳站在人群的边缘，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她引以为傲的高考分数，她面对刘宇时那点若有若无的优越感，在这一刻，被那本还未见到的驾照，冲击得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刘宇又折返了回来。
他手里多了一本暗红色的小本子，随手抛给了周飞。
“自己看。”
周飞手忙脚乱地接住，打开。
崭新的内页，刘宇那张一寸照片旁，赫然盖着车管所鲜红的印章。
发证日期，就是今天。
周围的人瞬间围了上来，一颗颗脑袋挤在一起，看着那本驾照，眼神里写满了震惊，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的嫉妒。
三天。
这个数字在他们脑海里盘旋，像一个无法理解的魔咒。
“宇哥，你……你真是个变态！”
赵凯推了推眼镜，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你这成绩，报了哪个学校啊？”
周飞把驾照还给刘宇，好奇地问。
这个问题，也让沈玥琳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在她看来，刘宇唯一的短板，就是高考失利。
只要他肯复读，以他这份聪明劲，考个好大学不是问题。
刘宇接过驾照，揣进兜里，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
“北航。”
空气再次凝固。
几秒钟后，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从齐昭野的喉咙里发出。
“北航？首都航空航天大学？你他妈疯了吧！”
“你知不知道北航去年的分数线是多少？六百五！你才考了多少？五百六十九，你拿头去上啊？”
齐昭野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周围其他学员也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刘宇，觉得这小子肯定是拿证拿得太兴奋，脑子都烧糊涂了。
周飞和赵凯也是一脸错愕，他们想帮刘宇说两句话，却发现根本无从开口。
这差距，太大了。
沈玥琳刚刚升起的一点期待，瞬间被浇得冰冷。
她觉得刘宇就是在破罐子破摔。
面对众人的嘲讽和质疑，刘宇的脸上没有半分窘迫。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齐昭野那张扭曲的脸上。
“录取了，就去上。”
“没录取，就回来复读一年，明年再战北航。”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那股子不容置疑的执着与坚定，让现场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了下去。
原本的“冲动”与“疯狂”，在他的这番话里，被悄然塑造成了为梦想一往无前的偏执。
众人看他的眼神，从看一个疯子，慢慢变成了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敬佩的理解。
沈玥琳的心，猛地被触动了一下。
她看着刘宇那张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才是她记忆中那个骄傲的少年。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上前。
“刘宇。”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如果你真的复读，考上了985……我，我还是愿意给你机会的。”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颊已经烫得厉害。
这几乎是她能做出的，最主动的示好了。
刘宇转过头，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半分波澜，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不用了。”
他干脆利落地拒绝。
“我现在只想搞钱。”
“谈感情，太耽误我赚钱了。”
沈玥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僵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被当众剥光了衣服的小丑。
“你！”
齐昭野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女神被当众羞辱，立刻找到了发难的借口。
他指着刘宇的鼻子，怒骂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给你脸了是吧？还搞钱，你配吗？”
刘宇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我配不配，不用你操心。”
“你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练了一个月车还挂科，丢不丢人？”
“你！”
齐昭野被戳到痛处，气得浑身发抖。
刘宇却不给他发作的机会，慢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
“我问你个问题，你要是能答上来，我就承认你不是废物。”
“你说！”
齐昭野想也不想就吼道。
“听好了。”
刘宇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
“猪圈里的猪，跑出来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太过简单，甚至有些侮辱人。
齐昭野愣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
“当然是抓回去啊！”
他看到周飞和赵凯脸上那憋不住的笑意，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刘宇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他拍了拍周飞的肩膀。
“听见没？他说他是猪。”
周飞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喷了。
“噗——哈哈哈哈！齐昭野，你他妈真是个人才！”
赵凯也笑得直不起腰。
齐昭野的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简单的文字游戏给套路了。
“我操你妈！”
他怒吼一声，像头疯牛一样就要冲上来。
可他刚迈出一步，周飞和赵凯就一左一右地站到了刘宇身前，虽然没说话，但那架势已经很明显了。
齐昭野的脚步硬生生停住。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平日里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此刻却坚定地站在自己的对立面，那股无能狂怒的憋屈感，让他几乎要吐血。
刘宇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今天来驾校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
是时候，去开启自己真正的第一桶金了。
……
半小时后，刘宇站在了泰实鞋厂的大门外。
红砖砌成的围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巨大的铁门锈迹斑斑，透着一股国营老厂的萧索气息。
门卫室里，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大爷，正戴着老花镜，悠闲地听着收音机。
刘宇走上前，很有礼貌地敲了敲窗户。
“大爷，您好。”
门卫大爷抬起头，隔着玻璃打量了他一下。
“有事？”
“我想找你们厂的负责人，谈点生意。”
“谈生意？”
大爷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审视。
“我们厂早就不生产了，谈什么生意？”
刘宇笑了笑，语气笃定。
“我不是来订货的，我是来清库存的。”
“你们厂里是不是积压了一大批尾单鞋和断码鞋？”
“我想全要了，几千上万双的那种。”
门卫大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
他关掉收音机，站起身，推开了门卫室的门，上上下下地重新打量着刘宇。
这个年轻人，穿着普通，看起来就像个学生，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你等着。”
大爷没多问，转身回到屋里，拿起桌上那台老旧的红色座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二妮啊。”
“门口来了个小子，说要把咱们仓库里那堆破烂全包了。”
“对，看着挺靠谱的……行，我让他过去。”
挂了电话，大爷指了指厂区里那栋三层的办公楼。
“进去，一楼最东头，厂长办公室，找吴厂长。”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藏青色连衣裙，踩着半高跟皮鞋的中年女人，就从办公楼里快步走了出来。
女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短发，五官算不上多漂亮，但透着一股子精明干练。
她径直走到刘宇面前，目光锐利。
“就是你要买鞋？”
刘宇点了点头。
“跟我来，先看货。”
女人没有一句废话，转身就朝着厂区深处的一排仓库走去。
刘宇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雷厉风行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他的第一步商业计划，正式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