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的手机屏幕上，“轻伤二级，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的字样，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齐昭野举起的拳头，就那么尴尬地僵在半空。
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感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打，还是不打？
打了，就正中对方下怀，今天这考试别想了，还得赔钱。
不打，自己这脸往哪儿搁？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当众扒光了衣服的小丑，而周围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是一根根刺。
许梦瑶看着刘宇那张过分平静的脸，再看看他手机上那个刺眼的搜索结果，忽然就明白了。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把齐昭野的威胁当回事。
他甚至在期待对方动手。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用言语激怒对方，再用法律的威慑让对方进退两难的阳谋。
许梦瑶的内心，对齐昭野最后那点模糊的同学情谊，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一个轻易就被情绪左右，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太可悲了。
“请以下考生做好准备：齐昭野、许梦瑶、刘宇……”
考场广播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僵局。
齐昭野像是找到了台阶，狠狠地放下拳头，指着刘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给我等着！”
他转身走向待考区，背影充满了色厉内荏的狼狈。
考试正式开始。
第一个上车的是个秃头大哥，他紧张得满头是汗，但好在有惊无险，一把通过。
接着是中年大叔和一位年轻的宝妈，也都在第二次机会时顺利过关。
轮到许梦瑶时，她深吸一口气，白色的裙摆在车门边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
起步平稳，换挡流畅，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
她开得不快，却透着一种赏心悦目的从容，最终毫无悬念地一次通过。
接下来，是刘宇。
他上车后，甚至没有多余的调整，仿佛这辆车就是他身体的延伸。
点火，挂挡，车辆如丝般顺滑地驶出。
考道上，那辆老旧的捷达在他手中，仿佛脱胎换骨，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是被电脑程序设定过。
监控室里，几个考官都注意到了这辆车。
“这个开得可以啊，很稳。”
“嗯，是个老手。”
当刘宇以满分的成绩将车停回起点时，教练孙建国那张被晒得黝黑的脸上，笑开了花。
终于轮到齐昭野了。
他铁青着脸坐进驾驶室，关车门的声音大得吓人。
“嘀——请验证指纹。”
他把手指按上去，力气大得仿佛要将指纹机戳穿。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刘宇那句“废柴”，还有许梦瑶看过来的眼神。
他要证明自己！
他要用完美的表现，洗刷刚才的耻辱！
“嘀——起步前，未观察左后方交通情况，扣100分，考试不合格。”
电子提示音毫无感情地响起。
齐昭野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忘了，他居然忘了起步前要扭头观察这个最基本的动作。
孙建国在场外看得直摇头。
心态崩了，神仙都救不了。
“别紧张！还有一次机会！”
孙建国冲他喊道。
齐昭野深吸一口气，重新启动车辆。
这一次，他死死记着每一个动作要领。
观察，打灯，挂挡，松手刹。
车子终于动了。
可他太紧张了，手心全是汗，方向盘都有些打滑。
在通过一个模拟路口时，他因为过度紧张，错把油门当成了刹车，轻轻点了一下。
车速瞬间有了一个不正常的提升。
“嘀——通过路口车速与挡位不匹配，扣100分，考试不合格。”
完了。
齐昭野整个人僵在座位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两次机会，都折在了这种低级错误上。
他挂科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许梦瑶的面，他挂了。
他将车开回起点，失魂落魄地走了下来。
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神色平静的刘宇。
所有的羞愤、不甘、怨恨，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都是你！”
齐昭野双眼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冲到刘宇面前。
“都是你他妈的影响我心态！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挂科！”
孙建国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将他推开。
“自己学艺不精，还有脸怪别人？”
孙建国指着刘宇，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你看看人家刘宇！练了三天，满分通过！这才叫天赋！这才叫水平！”
他又指着齐昭野，脸上的表情瞬间转为鄙夷。
“再看看你！练了一个月，连个起步都搞不明白！你就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番毫不留情的“拉踩”，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扎进了齐昭野的心脏。
他的脸色由红转为惨白，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刘宇，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考完试，刘宇和许梦瑶一起找到了孙建国。
“教练，中午一起吃个饭吧，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许梦瑶笑着发出邀请。
孙建国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朴实的笑。
“吃饭就免了，这是我的规矩，不占学员的便宜。”
“你们能考过，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这位外表粗犷的教练，此刻展现出了令人敬佩的原则。
下午，刘宇和许梦瑶顺利拿到了那本还散发着油墨香气的驾照。
两人并肩走出车管所。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准备买车吗？”
许梦瑶侧过头，看着刘宇。
“车肯定要买，不过不急。”
刘宇笑了笑。
“倒是你，京城户口，现在买个京牌，过几年转手一卖，比买什么理财产品都赚。”
许梦瑶愣了一下，随即莞尔。
“你这脑子，怎么整天想的都是赚钱啊？”
“没办法，穷怕了。”
刘宇半开玩笑地说道。
“说真的，你要是有路子，帮我留意一下，我想弄个京牌。”
“行，包在我身上。”
许梦瑶爽快地答应了。
“那我们就，帝都再见了？”
“帝都再见。”
送走许梦瑶，刘宇并没有直接回家。
他坐公交，又回到了宏达驾校。
他想实地考察一下，看看驾校附近那几家鞋厂的具体情况。
刚下车，就看到训练场边上，周飞和几个学员正围在一起，垂头丧气地抽着烟。
齐昭野也在其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周飞眼尖，第一个看到了刘宇。
“宇哥？你咋又回来了？是不是忘了啥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刘宇身上。
齐昭野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审视与不解。
刘宇看着他们，随意地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淡然的笑意。
“你们练吧，我的驾照到手了。”
话音落下，他没有丝毫停留，转身潇洒地离去。
只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众人那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的脸。
尤其是齐昭野，他呆呆地看着刘宇远去的背影，手里的烟掉在地上，烫到了脚都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