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车吱呀碾过最后一道土坎,暖阳谷破败的营地轮廓在暮色里显出形来。几十双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在看清车上堆积如山的东西时,全都跑着围了过来。
“布!是厚布!”
“还有粮!好多粮袋子!”
不知是谁先喊破了音,人群嗡地炸开锅,呼啦一下涌到车边。干枯的手指颤抖着,想摸又不敢摸那些厚实簇新的布料,生怕一碰就成了泡影。
刘婶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下来,砸在沾满尘土的衣襟上:“老天爷……我不是在做梦?”
苏洛洛走到车边,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装钱木匣和锦袋。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愣着干啥?搬东西啊!都是给大家用的!”
人群静了一瞬,无数道目光钉子一样钉在她身上,被这巨大惊喜砸的茫然。
“苏大小姐……这、这都是……”一个老头的声音哽在喉咙里,脸涨得通红。
“是我那点‘家传宝贝’换的。”苏洛洛故作轻松地挥挥手,“大伙儿分了!一户一床厚被褥,粮食按户分下去,紧着老人孩子先吃!”
“轰”的一声,几十个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像被抽了筋骨的麦秆,齐刷刷朝着苏洛洛跪倒一片!膝盖砸在冻硬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张张蜡黄枯槁的脸上涕泪横流,压抑的呜咽声在黄昏的风里断断续续。
“苏大小姐大恩大德啊……”
“活菩萨……活菩萨转世……”
苏洛洛鼻尖猛地一酸,像被人攥了一把心尖肉。她哪是什么菩萨?不过是掏了一些银子,换了点最基础的生存物资。这乱世,一条命、一口粮,原来真就值这点东西。
“快起来!折我的寿吗?”她急得跺脚,声音都带了哭腔,手忙脚乱地去搀扶离她最近的张阿婆。阿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有些浑浊的老眼淌着泪,枯枝般的手死死攥住苏洛洛的袖子,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好不容易把众人劝起来分物资,营地里弥漫着一种充满活力的喜气。萧野一直沉默地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苏洛洛笨拙又急切地指挥分发,看着她被无数感激涕零的目光包围。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深处,有什么东西无声地搅动着。
直到月上东山,喧嚣暂歇。苏洛洛缩在刚铺好的、散发着新布和棉花味道的简陋被褥里,骨头缝里都透着疲乏,却又奇异地觉得踏实了些。总算……没那么冷了。
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一角,萧野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透进的月光,带来一阵寒气。
“苏大小姐。”萧野站在门口叫了一声。
苏洛洛一个激灵坐起来:“萧爷?”
萧野没进来,就站在门口那片阴影里。
“几十号人,吃喝嚼用,是个无底洞。”萧野的目光穿透黑暗,落在她脸上,“非亲非故。升米恩,斗米仇。”
苏洛洛沉默着。这话像冰水,浇得她透心凉,却也无比清醒。她不是不明白这道理。怀揣巨款时她只想救人于水火,可这水有多深?火有多旺?她能扛多久?
“我……我就是想先帮帮大家。”她抬起头,月光映着她眼底的茫然,“我一个弱女子能去哪里?萧爷,你们……是现在,我唯一认识的人了。”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知道这担子不该我扛。可我更怕一个人……孤独地颠沛流离。”
萧野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世道艰难,活下去不易。”他开口,视线转向旁边那一片破败的茅屋,那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和孩童安稳下来的呼吸。“你来了之后,不一样了。”他的目光转回,比平时似乎多了一点温度,“不只是那点银子。人心里憋着的那股劲儿,你让他们…又活泛了些。”
苏洛洛猛地抬头!月光下,萧野的目光不再是纯粹冰冷,那里面翻涌着一种更深沉的东西,一种对前路的探寻,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对某种可能的期待。
他顿了顿:“大家伙信你。老陈、石头敬佩你,有这被褥粮食在,你在他们眼里,就成了一股能抓住的劲儿。”
苏洛洛喉咙有些发紧,她能感觉到萧野话语里的沉重分量。
“但只靠这些,”萧野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自问,也像是对她发出的邀请,“就算熬过了今年冬天。队伍该往哪走?该去做什么?我行军打仗可以,但这求生立命的根本盘算,实在浅薄。所以,劳烦你也想想,这几十号人的未来,到底该走向何方。”
他没用任何命令的字眼,但那句“劳烦你也想想”,把一份沉甸甸的责任稳稳放在了苏洛洛面前。说完,萧野不再停留,帘子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寒气与喧嚣。
窝棚内重归寂静。苏洛洛抱着膝盖,脑海里翻腾着萧野的话和白天那一张张蜡黄却又闪着希望的脸。他们是信她的,可这份信任背后,是几十条挣扎求生的命脉。该走哪条路?开荒种地?这贫瘠山沟能长出多少粮食?做点小买卖?一无本钱二无靠山……焦躁啃噬着她的思绪。就在这时,眼前的幽蓝色光屏卡着0点无声浮现——
[滴!]
[一文钱秒杀系统激活!]
[今日秒杀商品:《土法制盐术(基础篇)》]
[秒杀价格:1文钱]
[检测到宿主持有铜钱,是否支付?]
盐?苏洛洛心头猛地一跳!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手伸进枕头下,摸索出那串硬邦邦的家当铜钱,捻出一枚还带着体温的铜钱,紧紧攥在掌心!
“支付!”
[支付成功!]
[商品已发放至宿主意识库。]
瞬间,无数清晰得如同烙印在骨髓里的步骤和画面涌入意识:灰白有毒的盐壳矿脉如何辨识,砸碎、溶解、粗布过滤去沙石杂质;草木灰水、石灰石浆液如何精准调配,去除那些让人舌头发麻、要人命的苦硝芒硝;如何把控熬煮的温度与火候,最终析出最纯净、雪白的盐晶……简陋的工具,精准的操作,仿佛她已是盐工炉边熏烤半生的老匠!
“小抠?”苏洛洛在心里试着唤道,“为什么是制盐术?想让我当盐贩子?”
光屏闪烁了一下,一行冰冷的字:
[穷鬼宿主,建议正视生存刚需。贩卖私盐属高危行业,死亡率参考值:78.3%。]
啪!光屏消失。苏洛洛磨了磨后槽牙,这死系统,嘴咋那么欠呢!但看着脑海里那个一步步将毒物变成雪白晶盐的过程,一丝近乎疯狂的战意却在心底升腾。
盐贩子?她呸!
她要让营地里每个人碗里能多尝一点咸!
要让那些对着盐贩子破布包流口水的眼神不再绝望!
更要让那些坐拥盐矿、用粗盐收割穷人的黑心商人见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