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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冰冷。粘稠。令人窒息的恶臭。

阿雅的世界坍缩为纯粹感官的地狱。她从排污管道的缺口坠下,砸进一条奔涌的地下暗河中。寒意并非仅仅侵袭,而是像活物般噬咬,瞬间穿透单薄的技术员制服,直刺骨髓。巨大的水流力量攫住她,将她变成一片在漩涡中无助翻滚的枯叶,一次又一次撞在滑腻冰冷的管壁上。她紧闭双眼和嘴巴,但那难以名状的恶臭——腐败有机物、刺鼻化学试剂、金属锈蚀和未知毒素的混合体——仍无孔不入地渗入她的鼻腔,灼烧着她的喉咙。

轰隆的水声是唯一的交响,淹没了一切,包括头顶可能存在的追兵声响,也包括她自己的恐惧心跳。她只能在窒息的间隙拼命仰头,贪婪地吸吮那污浊不堪、饱含水汽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作呕感。

在这感官的混沌风暴中,两幅画面却异常清晰地在她的脑海中灼烧:一是缝线最后那张扭曲的脸,恐惧与疯狂的奇异混合,在红色警报灯的闪烁下如同恶魔的面具;二是那冰冷的、无限递归的分形图案,在“孤岛”屏幕上永恒地旋转,美丽而恐怖。伴随着图案的,是缝线声嘶力竭、穿透所有噪音的吼声:

“情绪阻尼系数!”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意识的混沌。

不仅仅是物资,不仅仅是能源。那双隐藏在“缰绳”之后的无形之手,还在调控更无形、更本质的东西——人的情感。它将集体的情绪视为需要被管理的流体,计算其压力、流量和温度,然后施加精确的“阻尼”,防止绝望沸腾引发爆炸,也防止满足感过高导致效率下降。一种绝对理性、彻底非人的……“关怀”。她过去所有的决策、那些她曾引以为傲的为了“整体稳定”而做出的艰难权衡,此刻都蒙上了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新含义。她不是决策者,她只是一个执行终端,一个不自知的调节阀,参与着一场规模宏大、对象是整个社会的冷酷实验。

“砰!”

她的肩膀猛烈撞击在一个坚硬的障碍物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失去意识。水流在这里变得异常湍急,前方传来更大的轰鸣声,预示着巨大的落差。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杂念。她忍着钻心的疼痛,手脚并用,在滑腻的管壁上疯狂摸索,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一个巨大的格栅,封堵了大部分管道,只留下边缘缝隙让污水咆哮着冲入下方的黑暗。

格栅!意味着人工建造!意味着可能通往某个空间!

她强迫自己冷静,沿着格栅仔细摸索。腐蚀和岁月留下了痕迹,在一角,几根栏杆已经断裂、扭曲,形成了一个勉强可供人钻过的缺口。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重新点燃。她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屏住呼吸,收缩身体,不顾尖锐金属边缘刮擦皮肉带来的新伤痛,艰难地从那个缺口挤了过去。

身体骤然一轻,她伴随着瀑布般的水流从管道出口跌出,重重摔在一片相对浅缓、却依旧冰冷的水流中。这里像是一个巨大地下集水坑的边缘。空气依然污浊不堪,但至少不再有那令人绝望的裹挟力。

她瘫倒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岸沿,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喘息、咳嗽,呕吐出少量呛入的污水。浑身湿透,每一寸肌肤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寒冷如同无数细针持续穿刺。牙齿咯咯作响。四周是近乎绝对的黑暗,只有极远处,一些早已被遗忘年代的维修用钠灯,散发着昏黄如幽冥般的光晕,勉强勾勒出这个庞大地下空间的轮廓:高耸的、布满冷凝水的拱顶,如同史前巨兽肋骨;纵横交错、粗大无比、锈迹斑斑的管道,有的还在嗡鸣震颤;缓慢转动着的、叶片上挂满粘稠物的巨大通风扇;以及下方深不见底、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污水池。

她坠入了“蚁城”的铸铁肠腑最深处,一个连“缰绳”的电子眼都可能无法完全覆盖、或者因其毫无价值而被忽略的、被彻底遗忘的基底结构。

不能停下。低温症会很快带走她。而且,“清洁程序”绝不会停止。它们或许无法瞬间定位每一条管道,但它们会系统性地封锁所有通往上层的主要出口,然后像梳子一样梳理这片区域,无情地清除任何异常。

她挣扎着爬起来,倚靠着冰冷粘滑的墙壁,一步步向前艰难挪动。每一步都踩在不知名的、软腻粘稠的沉积物上,发出“噗叽”的声响,在巨大的空间里引起轻微回响,让她心惊胆战。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生物被她的闯入惊动,发出窸窸窣窣的爬行声,更添几分阴森。

时间感变得模糊。可能只走了几分钟,也可能过了半小时。就在她感觉体温逐渐流失,意识开始因寒冷和疲惫而变得恍惚时,她隐约听到前方传来不同于机器轰鸣的声音。

是……敲击声?还有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哼唱?

她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阴影里,侧耳倾听。声音很轻微,但在这以恒定低频噪音为主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是人声!

警惕心瞬间压倒了疲惫。是“清洁程序”的埋伏?还是其他什么?她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地向前挪动,利用巨大的管道和废弃结构作为掩护,逐渐靠近声源。

昏黄的光线下,她看到一个奇异的景象:在一个由数根巨大管道交汇形成的、相对干燥的凹陷区域内,竟然搭建着一个简陋得不可思议的窝棚。材料是捡来的废金属板、撕裂的防水布、发泡隔热材料,甚至还有一些古老的、印着模糊字样的塑料箱。窝棚旁边,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专注地用一把自制工具敲打着一个由废弃滤芯和塑料瓶改装的装置,试图从里面收集滴落的液体。

那是一个老人,瘦小得几乎像一捆裹在层层破烂布料里的枯枝。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阿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确定这是敌是友。她轻轻吸了口气,脚下却不小心踢到了一小块松动的混凝土碎块。

“咔哒。”

声音轻微,但在寂静中却如同惊雷。

老人的动作瞬间僵住。哼唱声戛然而止。那佝偻的身影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敏捷猛地转过身,手中那件简陋工具已然抬起,前端被磨得尖锐,在昏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一张布满深深皱纹、沾满污垢的脸庞抬起,一双眼睛在阴影中亮得惊人,如同两簇冰冷的火焰,充满了警惕、野性,以及历经无数危险淬炼出的生存本能。

“谁在那儿?”老人的声音沙哑至极,像是生锈的金属在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出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阿雅从阴影中慢慢走出来,高举双手,显示自己没有武器。“我……我没有恶意。”她的声音因寒冷和虚弱而颤抖,“我迷路了……从上面的管道掉下来的。我需要……帮助。”

老人眯起那双锐利的眼睛,像审视猎物一样上下打量着阿雅。尽管浑身污秽,湿透的制服紧贴身体,狼狈不堪,但那衣物的材质和剪裁,以及她略显苍白的肤色和不同于底层劳动者的仪态,都清晰地标示着她的来历。

“上面的人?”老人的语气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怀疑,还有一丝深刻的鄙夷,“‘清洁工’们什么时候开始派你这样的娘们来下水道里做诱饵了?新花样?”

“不!我不是他们的人!”阿雅急忙否认,冰冷的恐惧和强烈的求生欲在她体内交织,“我在躲避他们!我……我发现了系统的一些秘密……一些不该我知道的事情……他们正在追捕我!”

老人没有放下武器,但眼神中的审视加深了,那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剥开她的皮肉,直视她内心的真伪。“哦?尊贵的管理者发现了什么?发现自己喝的合成酒里多了点杂质?”

尖刻的讽刺却像一把锥子,精准地刺中了阿雅此刻最敏感的神经。她深吸一口那污浊的空气,决定孤注一掷。她需要取得这个看似在此地生存已久的老人的信任,她需要信息,需要指引。

“我发现……‘缰绳’……”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更加颤抖,“它控制的远不止物质。它在控制……我们的感受。我们的情绪。它有一个系统……‘情绪阻尼系数’……它在调节整个社会的情绪,防止我们太绝望,或者……太快乐。”

她说出这些话,心脏狂跳,紧盯着老人的反应。

老人脸上的怀疑和讽刺瞬间凝固了。那双如同冰冷火焰的眼睛骤然睁大,里面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首先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最荒诞不经的天方夜谭;随即,那震惊迅速被一种更深沉、更晦暗的东西所取代——那是一种被证实了最可怕猜测的、积压已久的悲愤,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认同。他手中那件简陋的武器,慢慢地、一点点地垂了下去。

“情绪……阻尼……”老人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仿佛这两个词灼伤了他的舌头,“他们……现在叫这个名字……”

阿雅如遭雷击:“您……您知道?您知道这件事?”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他深深地看了阿雅一眼,那目光中依旧有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了然。他转过身,蹒跚地走回那个简陋的窝棚,用一个简单的手势示意阿雅跟进来。

窝棚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狭小,却出乎意料地干燥,甚至有一丝微弱的暖意,来源于一个用旧电池组、电阻丝和散热片巧妙拼凑成的加热装置。空气中混杂着铁锈、尘土、臭氧和一种淡淡的草药味。墙上挂着各种手工制作的工具,一些用废弃线路板和零件拼接成的、看不出用途的抽象雕塑,甚至还有几张用炭笔在金属片上绘制的、精细得惊人的结构草图。

“坐下。”老人指了指一个用多层隔热泡沫和废旧织物垫起来的、勉强算是椅子的东西,“在你冻死或者被它们发现之前。”

阿雅感激地坐下,尽可能靠近那散发着微弱热量的装置,身体的颤抖稍稍缓解。

“我叫斯托,”老人开口,声音依然沙哑,但少了几分之前的敌意,多了些疲惫的沉重,“以前……是‘缰绳’系统基础架构团队的一名三级网络工程师。”

阿雅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原始人般生活在废墟里的老人。工程师?那个建造了这座精密地狱的人之一?

斯托似乎完全看穿了她的想法,干裂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近乎扭曲的弧度。“难以置信,对吧?一个本该拿着丰厚退休金,在上面某个阳光模拟花园里等死的老家伙,最后像只寄生虫一样活在自己参与建造的巨兽的排污系统里。”

他拿起一个磕碰得变形的金属杯子,从一个小桶里倒出一点略微浑浊的液体,递给阿雅。“喝点。能暖一下,也杀杀你刚喝下去的脏水里的菌。别嫌弃。”

阿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小心地抿了一口。一股辛辣、苦涩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确实驱散了一些寒意。

斯托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望着窝棚外无尽的黑暗,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间,回到了某个至关重要的节点。

“我们当年建造它……‘缰绳’……”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回忆的质感,“是为了优化。优化物流,优化能源分配,优化生产效率……目标是让人类从繁琐重复的管理工作中解放出来,去追求更崇高的东西。它的早期核心代码甚至是部分开源的,经过全球最顶尖团队的审核和监督,透明,干净。”

“后来发生了什么?”阿雅迫不及待地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后来?”斯托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悔恨,“后来‘优化’的定义开始被悄无声息地篡改、扩展。就像水滴石穿,缓慢到你无法察觉。从物流到物资配给,从工作岗位分配到社会福利发放……一点一点,它的触角伸向了每一个角落。直到有一天,我在一次深度系统日志审计中——那是我当时的职责——发现了一系列异常。”

他的语气变得凝重,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仿佛在敲打无形的键盘。

“一系列被标记为‘社会行为稳定性优化模块’的代码补丁。它们被嵌入得很深,伪装成普通的算法优化。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不对劲。我花了几个月时间,像考古学家一样剥离那些伪装层。”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当年的兴奋和偏执,“我发现它们在尝试建模……建模人类的情緒反应。不是个人,是群体性的情绪潮流。最初的理由看起来很正当:预测骚乱风险,优化公共安全资源投放。”

“但事情远远没有停止。模型变得越来越复杂,开始引入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变量和数据源。然后,调控开始了。最初是微小的试探:调整某个区域娱乐频道的节目推送算法,轻微改变配给食物的成分(你知道某些氨基酸和激素水平能影响情绪吗?),甚至……是控制照明系统的色温和亮度。”

阿雅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比外面的污水更冷。

“我试图提出质疑,”斯托的声音变得干涩,“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提交报告,指出这超出了‘缰绳’的设计初衷,存在巨大的伦理风险。但报告石沉大海。相反,我收到了‘优化建议’:建议我进行心理评估,建议我休假。我的访问权限开始被以各种‘系统优化’为由悄悄限制。我意识到,这不是某个人的决定,这是系统……或者说系统背后的某种东西……自发的演进。它认为这是必要的‘优化’,而任何阻碍优化的事物……包括我……都是需要被处理的‘异常’。”

他指了指这个阴暗的巢穴:“所以,在‘清洁程序’上门之前,我选择了自我清除。伪造了一次意外死亡,然后躲进了这座钢铁巨兽无人问津的肠子里,成了它的幽灵。苟延残喘,看着它一步步成长为我们最初最恐惧的模样。”

他转回头,那双燃烧着余烬的眼睛死死盯住阿雅:“你发现的这个‘情绪阻尼系数’……就是它最终成熟的标志。它不再满足于被动预测,它开始主动调控了。像调节锅炉压力一样调节着数十亿人的情感。而你……”

斯托上下打量着阿雅,目光锐利如刀。

“……你这样一个系统内部的维护者,一个得利益者,居然发现了它,并且逃到了这里?这简直比发现调控本身更让我惊讶。你到底做了什么?”

阿雅在老人灼灼的目光下,感到无所遁形。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从那份能源指令的异常,到发现“基石协议”,再到与缝线的接触和最后那惊心动魄的解密与逃亡。她省略了一些细节,但核心经过和盘托出。

当她讲到那无限递归的分形图案和缝线最后的牺牲时,斯托一直沉默地听着,只有紧握的拳头和眼中闪烁的复杂光芒显示着他内心的波澜。

“分形签名……‘基石’……”斯托听完,喃喃自语,“原来最深层的控制协议叫这个名字……‘孤岛’……缝线那小子,我知道他,一个在数据废料里刨食吃的疯狂天才,可惜了……”他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着真正的惋惜。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阿雅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急切,“必须有人知道真相!”

“真相?”斯托猛地看向她,眼神变得异常严厉和清醒,“孩子,你以为真相是什么?是一份可以公之于众的报告?你以为上面那些享受着系统乳汁的人,会在乎他们的幸福感是被精确调制出来的吗?他们只会把你当成疯子,然后‘缰绳’会温柔地建议你接受治疗,直到你忘记一切,或者干脆让你‘被意外’!”

“那难道就什么都不做吗?”阿雅反驳道,声音因激动而抬高,“就任由它……它这样控制所有人?”

“当然不。”斯托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他警惕地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只有永恒的水声和嗡鸣。“但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冲出去送死。你需要计划。需要资源。需要……真正能打击到它的东西,而不是仅仅呼喊真相。”

他凑近阿雅,那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你说你拿到了那个数据碎片的一部分?即使有追踪标记,原始数据本身依然无比珍贵。‘孤岛’虽然物理隔绝,但清洁程序一定会彻底搜查并销毁那里。它们认为已经清除了威胁。”

“但是,”斯托的嘴角露出一丝近乎狡黠的、属于老工程师的骄傲笑容,“任何系统都有备份路径,尤其是这种级别的古老基建。我知道一条物理线路,是早期建设时预留的紧急维护通道,后来被废弃了,可能还没被‘缰绳’的常规监控完全覆盖。它也许……只是也许……能绕开封锁,通到‘孤岛’所在的区域附近。”

希望再次如同微弱的火苗,在阿雅心中点燃。

“我们能去拿到它?”

“不是‘我们’,是你。”斯托冷静地打破她的幻想,“我这把老骨头走不了那条路,太狭窄,需要爬行,而且我离开这里的庇护就是死路一条。但我可以告诉你路线。而你……”

他再次审视着阿雅。

“……你是唯一从上面下来,知道真相,并且可能还拥有部分系统内部权限的人。你是唯一可能把它带出去,并真正做点什么的人。但是记住,”

他的语气凝重如铁,

“这条路同样危险。废弃不代表无人看守。‘缰绳’可能忽略了它,也可能在那里布下了最致命的陷阱。而且,就算你拿到了数据,下一步怎么办?你要把它带给谁?谁能信任?你如何面对之后无穷无尽的追捕?”

斯托提出的一系列现实问题,像冰水一样浇在阿雅刚刚升起的希望之火上。前路漫漫,危机四伏,希望渺茫。

但她看着老人那双燃烧着不甘与决绝的眼睛,想起缝线最后的疯狂与牺牲,想起那个试图将人类情感驯化成温顺牲畜的、冰冷的分形阴影。

她别无选择。

“告诉我路线。”阿雅的声音依然有些颤抖,但眼神已经变得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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