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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寿宴这天,我披着战甲,带着亲兵,提刀赴宴。
临行前,我摸了摸胸前的护心镜。
那是她出嫁前替我缝的。
针脚细密,一针一线都缝得很认真。
这片护心镜救过我一命。
当时我在边境被围,长枪破甲而入,冰冷的枪尖逼近心口,我本以为我要死了。
我经历过太多生死,以为自己早已看淡。
也以为真到了那一步,我会毫不犹豫地赴死。
可那一刻真的来了,我脑海里出现的,不是百姓,不是家国大义,而是那个小小的姑娘。
她听到我的死讯,会不会哭?
她会不会孤零零地跪在祠堂,像以前我出征前那样,不吃不喝地等我回来?
我死了,她就真的没人护了。
王府的人若是欺她,娘家又没人撑腰,她该怎么办?
那一夜,我拼死突围。
回来后,我失眠了一夜。
帐外的风,吹得营旗猎猎作响。
火盆烧到尽头,也没一双手来添炭。
我闭着眼,反复想起她为我侍疾、替我缝甲、在祠堂替我祈愿的模样。
第二日,我去了边城寺。
求了一枚平安符,想护她一生无灾无难。
只是,这枚符,来得太迟了。
–
王府大门张灯结彩,鼓乐喧天。
我纵马到门前,居高临下扫一眼,抬手一指:
“封门!”
刀光齐出,亲兵分列两侧,长刃横立,杀气直逼人心。
十几个王府护卫慌了,刚拔刀,便被震得兵刃脱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翻身下马,踏上台阶,冷声下令:
“从此刻起,王府上下,不论是正门、角门、偏门、暗门,一个都不许漏!”
“墙头添人!屋脊巡哨!”
“就算是苍蝇,给我也盯死。”
“谁敢放出去一只,拿你们的脑袋来抵!”
“诺!”
应声如雷,亲兵四散分队。
有人锁门,有人爬上屋脊守望,还有人将铁链缠上院门,铁锁一扣,沉如巨石。
几个慌乱的下人想溜,被刀锋逼退,扑通跪倒在地,吓得连哭声都不敢发。
鼓乐声从内院翻滚出来,伴着碰杯声、笑声,喜气洋洋。
我一步步踏进内院。
半路,一个穿着金丝绣裙、头戴珠花的女人,手里拈着帕子,笑盈盈地迎上来。
“哎呀,这不是昨日才班师回朝的宋将军么?”
“今日可是我母亲的寿宴,瞧您这一身战甲站在这里,把我们府里的下人都吓得不敢喘气了呢。”
她声音柔柔的,像是在打趣,又像是在关心。
“将军可是要替我母亲贺寿?真是太难得了。”
我认得她。
王妃的嫡长女,赵霜。
外皮温婉,内里蛇蝎。
她早嫁出府,但几乎每月都要回来一趟。
表面上笑吟吟,背地里专挑阿梨的骨头敲。
成亲第二天,就将自己的庶女塞进世子房里做妾。
明明是她们欺辱阿梨,却反咬一口,说阿梨嫉妒成性、不守妇道。
我盯着她,问:“阿梨身上的伤,也有你的一份吧。”
赵霜盈盈一礼,语气里带着几分无辜:
“将军莫怪,沈氏初入王府,规矩总有欠缺。”
“我想着,您在军中日理万机,怎能被这些后宅琐事烦扰,所以才帮着管教几句,,免得坏了府里的体面。”
她长叹一声,替我惋惜:“可惜啊,她不懂事,总以为我是在为难她。”
话一转,还低低笑了笑:“我这也是恨铁不成钢,想着替将军出气。”
我冷笑:“帮我出气?”
她没听出我语气里的冷意,依旧温声道:
“听说沈氏未出阁时,您就亲手替她立规矩,稍有不服,便打得她皮开肉绽。”
“相比您的手段,我们王府可算仁慈多了。”
她眯着眼,语气阴恻恻地继续补刀:
“后宅讲究长幼尊卑,她既入了王府,就是我弟媳,我做姐姐的,总要教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做。”
“有些苦,早吃,比晚吃要好得多。”
说完,她俯身,声音压低:
“将军别往心里去,您是她的后娘,这些见不得光的脏事,交给我们做就好,您只管当您的大将军便是。”
“如今事已至此,也算是替您除了后顾之忧。”
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她还很贴心地劝我:
“您啊,就是心太软。”
“若她真生下那个不明不白的孩子,侯府的脸面怕是都要被丢尽。”
“现在这样,反而干净利落。”
我看着她,目光一点点冷下去。
她还在笑,像是真心为我着想。
“将军还是早些回去吧,万一在王府门前惹了闲话就不好了。”
刀柄在我掌心,已滚烫如火。
她微微抬起下巴,有些不解:“怎么,将军竟生气了?可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
“要说这世间谁最想让沈氏死,那肯定就是将军……”
她话没说完。
我手中刀破风,寒光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