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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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梦里梧桐花已落,

陌上花开香染裳。

朱门紫殿缠素锦,

月老阴司共举觞。

红烛白锦交相映,

彼岸花开开满堂。

东海鳐鱼再未归,

盛世佳话终惘惘。

……

年关将至,人烟稀少的南梁国边境更显荒芜。即便是常在此出没的野狸子和鬣狗,也因天气寒冷而躲进了树窝和山洞。边陲的将士与商贾们亦纷纷离去,踏上归乡之路,预备欢度佳节。待到重返此地,恐需待过上元节后,或是待春回大地、冰雪消融之时。

此处跟凉都温和的气候截然不同,因为接近北夷领土,此时这里已经天寒地冻、千里冰封、大雪纷飞。再过个几日,这里将彻底被冰雪覆盖,那时候这里便是狼群的乐土,即使再优良的马匹,也无法涉足这一片荒芜之地了。

尽管刺骨的西北风狂暴地席卷大地,天空却依旧清澈,云淡风轻,寒月高悬。一层厚实的白雪,宛如一张庞大的羊毛毯,覆盖在这辽阔的戈壁之上,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银辉,仿佛白昼一般。

行军帐篷内的祁斯珏在一阵剧烈的心悸中从一场噩梦中猛然惊醒,尽管此时正值数九寒冬,寒风凛冽,冷汗却如同夏日暴雨般迅速浸透了他的寝衣,使得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梦境中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都显得格外真实,仿佛那些恐怖的情景就在眼前上演,令他久久无法从那种惊恐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祁斯珏的身体虽然依旧被疲惫笼罩,仿佛被沉重的石头压得几乎无法动弹,但他的精神却异常清醒,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与此同时,他的思绪在飞速旋转,难以停歇。帐篷外,寒风呼啸,犹如恶狼在深夜低嚎,令人心生畏惧。这种恐惧感使祁斯珏的神经愈发紧绷,难以放松。他明白,自己不仅要面对这场梦魇,还需正视内心深处潜藏的恐惧。

他的泪水悄然滑落,内心仿佛正在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这种痛苦深深地侵蚀着他,其剧烈程度甚至超越了战场上留下的刀剑伤痕,尤为的刻骨铭心。他似乎失去了灵魂,长时间难以平复。所有的精神崩溃都在寂静无声的深夜被噩梦惊醒,以及令人窒息的凌晨时分,以至于再也无法入睡。

梦里,他清晰地地看到了将军府中新栽种的梧桐花,如同细雨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那淡雅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不知不觉间染香了他的衣裳,仿佛每一片花瓣都带着将军府特有的气息,令人沉醉其中。目睹他深爱的鳐儿嘴角含笑,小轩窗畔,正细心梳妆,红袖轻扬,添一缕幽香。她亲切而甜蜜地轻唤他为夫君,笑靥如花般向他奔来,娇羞地依偎在他怀中,柔情撒娇。

这景象正是他多年梦寐以求的,也是他坚信不疑、即将成真的愿望。他怀揣着满腔的期望,因为他早已向南梁王提出了指婚的请求,而明年中秋的钟声已悄然临近。梦中,我执你手,相望白发于夕阳下的山头,只为听你用你的玉颈琵琶奏一曲《阳春白雪》。

突然之间,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那满树的梧桐花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每一片花瓣在空中轻盈地舞动,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和节奏。就在这转瞬即逝的片刻,那些飘落的花瓣竟然奇迹般地化作了一簇簇猩红色的彼岸花。这种变化如此迅速而诡异,那些彼岸花在他的梦境之中竞相绽放,鲜艳夺目,散发出一种神秘而妖冶的气息。

他的鳐儿,头戴凤冠,身披嫁衣,缓缓松开他紧握的手。她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地走向彼岸花的尽头,随后悄然消失于无垠的深渊之中。他想要追逐,却发现自己仿佛被牢牢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所有因崩溃和绝望而积聚的力量,似乎都被封印在了彼岸花的另一端,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挚爱渐行渐远。

话锋一转,那片彼岸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发现自己竟置身于姬侯府内,白色锦缎缠绕的梧桐苑中。映入眼帘的,是文鳐轩正门上的一副对联:“红烛白锦相交映,月老阴司共举觞。”

在文鳐轩的中央,安放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椁。原先悬挂其内的璎珞串成的轻纱珠帘已被取下,替换为一袭洁白的纱帐。左侧的三面落地屏风,原本以锦线绣制出栩栩如生的少女与梧桐花图案,如今则被素雅的白色锦缎所覆盖。那把曾奏响《阳春白雪》的羊脂白玉颈琵琶,因主人的离去而黯然失色。

姬侯府内弥漫着悲伤与凄凉的气氛。他目睹了姬槐宁的悲痛欲绝,以及姬文韬在拔除姬文鳐后脑黑色铁钉时的惊恐与谨慎。此外,他还看到南梁王身边的老宦官正与姬侯低声交谈,两人泪流满面,情绪难以自控。他极力试图走近,一探姬文鳐的遗容,探寻其猝死之谜,然而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阻隔,始终无法靠近。

突然,眼前光线骤然昏暗,他目睹自己满身伤痕,跪倒在地,正对着将军府祠堂的列祖列宗深深忏悔。他听见自己在说“鳐儿,我原以为,爱一个人,是不在乎说多少甜言蜜语,不在乎送多少珍奇古玩,而在于危难来临之时、自顾不暇之际,还能记得保护所爱的女人不受伤害。这才是真的男人,真的英雄。可我,没能保护你,我一点都没有做到。我真的愧对于南梁国对我的栽培,愧对于祁氏的列祖列宗。”而后,痛哭流涕地抱着鳐儿的牌位拔剑自刎。

当他尚未从那突如其来的震惊与深沉的悲伤情绪中逐渐平复过来,仍然沉浸在心灵的剧烈动荡之中时,天空中突然又有数只羽毛漆黑如墨、闪烁着神秘光泽的神鸦,以一种迅疾而诡异的姿态飞掠而过。它们的出现毫无任何预兆,仿佛是冥冥之中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不由分说地引领着他,一步步踏入了那片充满了未知与迷离的虚无之境。

他眼前浮现出一位身姿曼妙、容貌绝世、身着霓裳的天女,她翩然若惊鸿般优雅,慈爱地轻握姬文鳐的手,那触感轻柔而温暖。她低声细语,一边娓娓道来,一边温柔地安抚着姬文鳐。

而他的鳐儿,面露愁容,正伤心地垂泪,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然红肿。祁斯珏一目睹鳐儿泪流,内心的痛苦瞬间被触动,他感到心如刀绞,呼吸都变得艰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心口。

直到最后,在他意识逐渐恢复之际,那位天女悄然现身于他的面前,语气柔和而亲切地对他说。

“祁氏的后人,倘若这世间万物皆有望挽回,假若历史的车轮能够逆向旋转,你是否会竭尽全力去呵护她?你是否会倾尽你所拥有的一切去守护她,确保她免受任何微小的伤害?”

“你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鳐儿究竟怎么了?”祁斯珏惶恐而无助地问道,“请您告诉我,未来她真的会面临死亡吗?我究竟该怎么做?我该如何才能保护她?”

“我是蜀山氏的昌仆,或许你已对我有所耳闻,也知晓我的故事与传说。我与你们祁氏一族的先祖,曾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亲密无间的朋友,更是彼此深知、情谊深厚的知己。尽管岁月流转,世代更替,这份深厚的情谊却历久弥坚。我此行前来,只因祁氏一族正遭遇某种困境。我愿尽己绵薄之力,为你们指明一条前行的道路,助你们早日摆脱困境。”昌仆微笑着。

“我相信你对她的爱已深入骨髓,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前往黑河城吧,寻找一位姓封的老者。这位老者曾背叛了自己的家族,已被其子驱逐,如今独居于黑河边的一间茅草屋中,默默度过余生。他或许能为你提供帮助,一定要让他给你讲述那个关于西海合黎山后人寻找鳐珠的故事。”昌仆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等听完这个故事,你就会明白了。此外,切记不要再伤害自己,因为伤害你自己,等同于在伤害她。”话音刚落,祁斯珏便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唤醒,瞬间从之前的迷蒙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

昌仆?西海合黎山的后人寻找鳐珠?昌仆这个名字如此耳熟,难道不就是史书中记载的颛顼之母吗?她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二子,其后皆有天下:其一曰玄嚣,是为青阳,青阳降居江水;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昌意娶蜀山氏女,曰昌仆,生高阳,高阳有圣德焉。”

—《史记》卷一五帝本纪第一 005

在夜色的深邃中,一轮冷月高悬天际,其清辉洒落,带着几分怜悯与温柔,以一种不经意的姿态,轻抚着帐篷内的每一处。那场仿佛隔世的梦境,宛如一部无声的史诗,悄然卸去了祁思珏那尘封已久的冰冷而深邃心灵的枷锁。他无法确定这梦是否预示着未来,亦或仅是寻常一梦。但有一点他坚信不疑,那就是他必须探明此梦的深意,他必须守护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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