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顾卫东脑中轰然一声炸响，世界瞬间失声。
前世的记忆突然涌现，滔天洪水中，他拼了命地护着她，在刺骨的激流里将她一次次推向高处。
她呛着水，脸色惨白，抓着他的手却始终不肯松开。
最后，他用尽所有力气将她推上一块浮木，自己却被卷走，
意识沉 沦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她撕心裂肺地哭喊。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对苏向晚的感情，远远比他以为的那种「恨」要复杂得多。
此刻他满身算计的内心，不是对前途断送的恐惧，不是对算盘落空的恐惧，而是对失去她的恐惧。
「不行，我要去看看向晚，她绝不会死。」
林晓雅伸手想拉住他：「卫东哥……」
顾卫东却甩开她的手，不顾一切往河边冲过去。
最终回城的车要开了，他还是被大家七手八脚推上回城的汽车的。
耳边是报信人惊恐的尖叫和村民们的议论声，可他什么都听不清，整个世界都化作了尖锐的嗡鸣。
林晓雅紧紧地依偎在他身边，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如果当时去北大荒的是自己，那是不是死在那辆车上的就是自己了。
身边的顾卫东失魂落魄，她主动开口安慰
「卫东哥，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回城了！」
「回去后，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你继续你的工作，我也会想办法找份差事。等稳定了，我们就办婚礼，请所有朋友来见证……」
她絮絮叨叨地规划着未来，见顾卫东情绪还是不高涨。
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人有好报，向晚姐不会出事的。」
「等咱们到了，打电话给大队长问问。」
可顾卫东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如同蚊蝇嗡鸣。
窗外的田野、树木、村庄，一切都在飞速远离，就像他失去苏向晚的过程一样，不可逆转。
脑海里全是苏向晚最后的那个嘲讽，释然地笑。
悔恨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想起了苏向晚曾经的温柔体贴，想起了她为了他所做的一切牺牲，想起了她眼中慢慢黯淡下去的光芒。
他再也控制不住，捂住脸一声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间泄露出来。
他埋头痛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历经两世，此刻他才彻底明白自己对苏向晚的感情。
可生活还得继续，大队长的电话拨不通，
他们只能先回城安定下来，
顾卫东带着林晓雅去百货大楼，买最新款的布料；带她下馆子，把她爱吃的菜点上一桌，履行着前世未尽的承诺。
可弥补了一世遗憾的他，却并不开心。
那天，他兴冲冲地带着买来的蓝底碎花布料回家，以为林晓雅会高兴得跳起来。
谁知她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僵。
「怎么了？不喜欢吗？」顾卫东问。
「没有，很好看。」林晓雅勉强笑着，可眼神里却透着一丝不满，「只是我更喜欢暗色的，蓝色显得我皮肤黑。」
顾卫东愣了愣，想要解释自己觉得蓝色更适合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工作上遇到不顺心，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只想安静地坐一会儿。
林晓雅却抱怨他不够关心自己，没有像邻居的丈夫那样记得给她带零嘴。
这一刻，顾卫东猛然想起了苏向晚。
上一世，苏向晚尽管被自己苛待，但她还是尽好了妻子的责任。
他伏案工作，桌上总会多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他淋雨回家，她总会为她默默为他熬好姜汤，
林晓雅只是看起来乖罢了，表现得温顺得体，却在衡量着每一分付出与回报。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晓雅终于提出了结婚，
「卫东哥，你看，我们是不是抽个时间去把证领了？」
顾卫东正在看报纸，手指微微一僵：「现在工作刚稳定，要不再等等？」
林晓雅直起身，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你之前说等回城就办婚礼的。」
「我是说等更稳定一些，至少得有个像样的房子，不能委屈了你。」
林晓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又是工作，又是以后。顾卫东，你到底在拖什么？你是不是根本就忘不了苏向晚？」
「你就是放不下她！她都死了你还想着她！我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你却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话戳中了顾卫东的痛处，他上一世就是这样对待苏向晚的。
他无力反驳，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林晓雅哭着说完，转身冲出家门，「砰」的一声巨响。
这一世，顾卫东不仅没去哄，内心也生了无比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