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黑得像泼了墨，就门缝底下那点惨绿的应急灯，勉强撕开一道歪歪扭扭的口子。李明缩在墙角，抖得像筛糠，牙齿“咯咯咯”磕得直响。王浩被拖走的惨样还在眼前晃，再加上那份写着江临是【错误#404】的焦糊报告和刚才那阵要命的数据风暴，他魂儿都快吓飞了，精神绷到了极限。
江临靠着冰凉的墙，闭着眼，脑子里还嗡嗡响，像被一堆冰碴子似的代码来回犁过。累，太累了，998次轮回攒下的疲惫，沉得他喘气都带着股铁锈混着烧焦塑料的怪味。手里死死攥着那枚冷透的电极贴片和烧穿了个洞的报告，指尖冰凉。袖子里，那个从花坛里扒拉出来的老旧录音机，像个不吭声的炸弹，带着股混乱劲儿，安静地藏着。
“滋…滋…”
一丝微弱又乱糟糟的电流声，冷不丁地从他口袋里的录音机漏了出来，死寂的病房里听着格外瘆人。
江临猛地睁眼。
几乎同时——
“砰！砰！砰！”
沉重、蛮横，带着金属腔的砸门声，跟催命符似的，在走廊里炸开了！就在他们隔壁！紧接着是铁门被撞开的巨响，玩家撕心裂肺的尖叫混着护工那毫无人味的电子低吼！
“滋…检测到…未…保持…微笑…执行…清除…”
“不！别！我在笑！你看！你看我脸啊！”隔壁玩家哭嚎着，声音都劈了叉。
“滋…笑容…不…达标…判定…失败…滋…” 电子音冷冰冰。
“啊——！！！”
短促的惨叫过后，又是那熟悉的、让人牙酸的拖地声！滋啦…滋啦…飞快地往地下室去了。
李明像被电打了一样弹起来，死死捂住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抖得跟片破叶子。又一个！又一个被拖下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他们了？！
“江…江哥！它们来了！真来了！”李明嗓子都哑了，带着哭腔，“咋办啊？我…我笑不出来了！真笑不出来了！”他拼命想扯嘴角，可脸上肌肉早僵了，挤出来个比哭还难看的鬼脸。
江临扶着墙，慢慢站直。身上累，脑子还疼，可他眼底那点冷火又烧起来了。他挪到门边，把眼睛贴上门缝。
惨绿的光下，走廊的景象看得人头皮发麻。
两个护工，跟两座会动的、冒铁锈味儿的墓碑似的，正拖着一滩软泥似的人，迈着死板的步子往地下室走。它们后头，还有三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家伙，像闻着血腥的鬣狗，僵硬地、一步一顿地，冲着他们这间病房逼过来了！
脸上那焊死了的“微笑”面具，在绿光下阴森得吓人，灰白的眼珠子跟劣质玻璃球一样，死死盯住这扇关着的铁门。其中一个护工手里的大铁钩，拖在地上刮出刺耳的“滋啦”声，钩尖闪着寒光。
目标很明确：清除“不达标”的。
“砰！砰！砰！”
沉重的砸门声直接在他们门板上爆开！震得铁门嗡嗡响，灰直往下掉！
“啊——！”李明短促地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缩到墙角最里头，团成一团，眼都不敢睁了。
“滋…开门…接受…检查…滋…”门外传来护工冰冷又卡顿的声音。
江临站在门后，脸上一点表情没有，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插在口袋里的手，攥紧了那个冰凉的录音机。他能感觉到，那玩意儿正持续不断地往外冒着一股股混乱、带着荒诞劲儿的波动。
就是现在！
就在护工抡起胳膊要再砸门的瞬间，江临猛地拉开了沉重的铁门！
门外，三个护工像三堵冰冷的铁墙，焊死的笑脸对着他，灰白眼珠子毫无生气地聚焦在他身上。一股子铁锈、消毒水混着非人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
江临脸上瞬间堆起个夸张到近乎蠢的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白牙，眼睛弯成月牙。他完全无视了那闪着寒光的铁钩和沉重的压迫感，像个热情过头的推销员，对着最近那个护工，用极其浮夸、抑扬顿挫的调门儿大声嚷：
“嘿！哥们儿！绷着脸干啥！来来来！送你个好玩意儿！提提神！”
话音没落，他手快得像闪电，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还在“滋滋”响的老旧录音机，在护工灰白眼珠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啪！塞进了它胸前的口袋里！动作自然得就像给熟人递根烟。
那护工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卡顿了零点一秒。灰白眼珠子微微转动，似乎在扫描胸前口袋里突然冒出来的、发出乱糟糟噪音的黑方块。程序大概在分析这“东西”和“送东西”这行为合不合规矩。
“滋…接…受…到…无…法…识…别…物…品…滋…”护工喉咙里挤出卡壳的电子音。
就这电光石火的一顿，江临脸上的笑容“唰”地消失，眼神变得像刀子，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指着护工胸前的口袋：
“放！”
这字儿像个启动开关！
“滋嘎——！！！”
录音机里原本紊乱的电流声瞬间飙升到顶点！变成一种尖利刺耳、像撕铁皮似的爆鸣！同时，一个冰冷、生硬、毫无感情却又透着股诡异“幽默”感的电子合成音，以最大音量，从录音机里炸了出来：
“问！北极熊为什么不吃企鹅？！”
这荒诞透顶的问题，被录音机当成了“大喇叭”，瞬间引爆！
“滋…逻辑…冲突…！问…题…无…效…关…联…！”被塞了录音机的护工身体猛地一僵！灰白眼珠里的绿色数据流跟遭了泥石流似的，疯狂乱窜！喉咙里的电子音断断续续，杂音爆棚！
更吓人的是，这混乱像瘟疫一样眨眼就传开了！
“滋…为…什…么…企…鹅…在…北…极…？”旁边一个护工好像被这问题勾出了啥关联错误，眼珠子里的数据也开始乱，僵硬地扭过头，对着第一个护工冒出另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滋…北…极…熊…需…要…减…肥…？”第三个护工也加入了这场逻辑崩坏的“研讨会”，电子音都扭曲了，带着股怪异的“思考”腔调！
三个护工，活像三台程序彻底崩了的机器人，直挺挺戳在原地！脸上那“微笑”面具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抽、变形！一会儿咧得更大，一会儿又难看地往下撇！灰白眼珠里数据流疯狂闪烁、冲突、乱码乱飞！
它们彻底忘了江临，忘了“清除”任务！陷进了那个荒诞问题引发的、自我毁灭的逻辑死循环里！喉咙里冒出各种断断续续、杂音满满、互相打架的电子词儿，像在进行一场关于北极熊和企鹅的、混乱到家的“哲学辩论”！
“滋…因…为…路…太…远…？滋…”
“滋…企…鹅…不…好…吃…？滋…”
“滋…数…据…库…无…匹…配…答…案…！错…误…！错…误…！滋…”
混乱到了顶点！
突然，那个最先被塞了录音机的护工，身体猛地一抽抽！它极其僵硬地，像个生锈的提线木偶，抬起了一条胳膊，笨拙地指向天花板！同时，另一条腿却极不协调地向后弯！
“滋…答…案…是…！”它喉咙里的电子音陡然拔高，带着股怪异的、“要宣布大事”的调门。
紧接着，在江临冰冷的注视下，在李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活见鬼的表情里——
三个护工，像被同一个错误的指令激活了，动作僵硬得不行，却异常同步地，猛地扭腰！甩胯！抬起胳膊，五指张开，在惨绿的应急灯光下，摆出了一个标准得吓人、却又充满非人机械感的……
**少女时代《Gee》的经典开场舞姿势！**
“滋…G…Gee Gee Gee Gee Baby Baby Baby…滋…”一个扭曲变调、跟鬼哭狼嚎差不多的电子合成音，艰难地从一个护工喉咙里挤出来，伴着刺耳的电流爆音！
然后，三个穿着护工制服、脸上挂着抽风笑容的“铁疙瘩”，就在这鬼气森森的精神病院走廊里，踩着压根不存在的音乐点，动作僵硬、关节“咔咔”乱响、还贼卖力地……跳起了女团舞！
抬腿！甩胳膊！扭腰！笨拙得让人想捂眼，全是机械的顿挫感，每动一下都“咔咔”响！脸上那抽抽的“笑脸”在绿光下跟恶鬼开派对似的！喉咙里还断断续续嚎着变调的、杂音满满的“Gee Gee Gee”！
整个场面，荒诞、诡异、恐怖到姥姥家了！活脱脱地狱版偶像团体出道！
李明嘴张得能塞鸡蛋，下巴都快掉胸口了，脑子彻底死机。他瞅瞅门外那三个群魔乱舞的护工，再瞅瞅门里面无表情、眼神冻人的江临，世界观碎得稀巴烂！这…这他娘是啥情况？！护工…跳女团舞？！就因为个北极熊吃不吃企鹅的鬼问题？！
江临可没心思“欣赏”。他眼神跟鹰隼似的，死死盯着护工那乱码横飞、疯狂闪烁的灰白眼珠。他能看到，它们后脖颈衣领下那个代表系统连接的圆接口，正拼命闪着紊乱的红光！核心程序正在被那盘“绝对零度”的冷笑话逻辑病毒玩命啃噬、瓦解！
混乱，就是梯子。
就在三个护工跳得“忘我”，动作幅度最大、关节嘎吱作响最厉害的那一瞬——
“咔吧！”
“咔嚓！”
“滋啦——！”
让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和剧烈的电流短路声几乎同时炸响！
第一个护工，扭腰扭得太猛（对它来说），腰那儿“嘭”地爆出一团刺眼的电火花，整个上半身“咔嚓”一下往后折了个诡异的角度，像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拍在地上，手脚还在无意识地抽抽，眼珠彻底灭了。
第二个护工，抬起来的一条腿，膝盖关节处发出脆响！轴承、塑料碎片乱飞！它一个趔趄，“哐当”侧摔在地，断腿扭成个吓人的角度，身体还徒劳地想晃悠另一条胳膊，喉咙里“滋滋”漏电。
第三个护工，后脖梗子接口那儿“嗤”地冒出一股黑烟！接着全身筛糠似的狂抖起来！脸上那抽风的“笑脸”瞬间定格在一个扭曲的狂笑表情上！灰白眼珠里，代表系统崩溃的红色乱码疯闪几下，彻底灭了。它像根烧焦的木头桩子，“噗通”一声直挺挺拍在地上，不动了。
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混着浓烈的臭氧味儿，瞬间灌满了走廊。
三台“清道夫”，就在跳着最荒唐的舞时，因为程序过载和逻辑崩盘，彻底报销。
走廊里死寂一片。只有从第一个护工口袋里掉出来的老旧录音机，还在“滋滋”响，像无声的嘲笑。
江临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这三具姿势各异、冒黑烟的“铁疙瘩”。他抬脚，跨过门口那具趴窝的护工，走了出去。鞋底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声音格外清晰。
李明这才回魂儿，连滚带爬跟出来，看着眼前这废品站似的景象，脸上又是怕又是懵圈。
江临弯腰，捡起地上还在“滋滋”的录音机，随手关了。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投向走廊深处，那片吞噬了王浩和无数玩家的、通往地下室的黑暗。
他掂了掂手里这个冰凉的黑色方块，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出一个冰冷的、满是嘲讽的弧度。
“礼”，送到了。
接下来，该去看看“收件人”啥脸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