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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民政局门口,陆明远果然没来。
我没傻等,转身去了城郊结合部,租了个地下室。
不到十平米,一张单人床占了大半,墙皮脱落得像赖皮癣,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但当我关上那扇生锈的铁门,躺在那张硬板床上时,我觉得呼吸都是自由的。
没有瞎眼老太太半夜的敲床声,没有陆明远挑剔冷漠的目光,也没有那满屋子关于沈瑶的窒息感。
我去便利店买了一桶最辣的泡面,加了两火腿肠,甚至奢侈地加了个卤蛋。
以前陆明远为了保护嗓子和味觉,家里常年吃得清淡如水,连辣椒油都不许出现。
我大口喝着红油汤,辣得鼻尖冒汗。
真爽。
手机在枕头边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陆指挥”三个字。
若是换做以前,哪怕我在洗澡,也会裹着浴巾冲出来接听,生怕漏掉他的一句吩咐。
我慢条斯理地嚼碎了最后一块火腿肠,才按下了挂断键。
再打,再挂。
这种掌握主动权的感觉,简直让人上瘾。
过了五分钟,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打了进来。
我知道是他。
接通。
“许念!你敢挂我电话?”
陆明远的声音气急败坏,透着从未有过的慌乱,背景里是一片嘈杂。
“家里那个该死的意式咖啡机怎么用?为什么不出咖啡只出蒸汽?还有,的止痛药放在哪了?她一直在叫唤!”
我甚至能脑补出他在那个开放式厨房里手忙脚乱,还要忍受老太太噪音穿脑的样子。
“水箱加水了吗?粉压实了吗?萃取手柄拧紧了吗?”
我反问三连。
那边沉默了几秒,紧接着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和烫到手的吸气声。
“这什么破机器!几万块买回来的废铁!我不管,你现在马上回来!刚才拉在床上了,那个临时找来的护工也嫌臭不肯弄!”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要掉进泡面桶里。
“陆大指挥,那是半自动咖啡机,要技术的。还有,我是前妻,不是你的专属护工,嫌臭?那是你亲,你应该觉得香才对。”
“我那条演出用的真丝腰封在哪?”他又急吼吼地问,语气里全是理直气壮的质问。
“在琴房沈瑶的那张巨幅海报后面。”
“你怎么敢把它塞在那儿!”他瞬间炸毛。
“是你自己上周喝醉了,抱着海报哭的时候随手塞进去的,你说那是离她心脏最近的地方,能沾沾仙气。”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紧接着是画框倒塌的巨响,还有老太太尖锐凄厉的骂声:“谁啊!想摔死我啊!许念那个死丫头死哪去了!我要喝水!”
稀里哗啦,像是什么玻璃制品碎了一地。
“!”
一向自诩优雅、不说脏话的陆明远,终于句粗口。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想象着那个永远一尘不染、只有古典乐流淌的别墅,现在变成了菜市场。想象着那双只会挥舞指挥棒的高贵双手,此刻要在屎尿和碎片中挣扎。
我撕开一包辣条,狠狠咬了一口。
原来离开他,我不光能活,还能活得这么带劲。
这才是人过的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