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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锈带深处“主动点亮”,舰队被迫进入一级戒备并准备载人小队;叶知秋通过封控门的物理交换拿到父亲的补全译文,确认“永恒计划”与元承的单向联络、以及“程远是门槛”的判断。黎铸试图以安全名义收缴译文未果,钟离宣布三十分钟后出发,目标:锈带内疑似“门的边界”以及一闪而过的“先驱号”。

——

出发前的三十分钟像被拉长的橡皮筋,越拉越紧,随时会断。

犁星号的登舱区在舰体腹部,通往外部的小艇舱门像一张紧闭的嘴。舱内灯光调成了红色警戒照明,红光落在金属壁上,反射成暗沉的铜色,让人不由自主想到“血”与“锈”之间那种难以区分的相似。

叶知秋站在装备台前,戴上头盔内衬时闻到一股橡胶与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像医院手术室。她的手指在扣具上停了一瞬——不是因为不会用,而是因为在这种味道里,人会本能地意识到:这里不是去采样,是去开刀,刀口可能落在自己身上。

莫回把工具包重重扣在腰侧,金属扣发出一声沉闷的“咔”。他总是用力过猛,像要用声音抵消恐惧。“我带了三套独立供电的测量模块,”他低声说,“时钟乱了也能靠机械振荡器撑一会儿。至少能告诉我们‘乱到什么程度’。”

钟离在舱门边确认名单,声音短促而克制:“先遣小队四人。叶知秋,莫回,韩溯,外加安保一人——黎铸。”

叶知秋的目光抬起,正好撞上黎铸。黎铸已经穿好外骨骼,前装甲板泛着低光,像一块磨过的石。他的武器固定在右侧大腿,枪口朝下,姿态没有任何攻击性,却让人更不安——像一条收起獠牙的蛇。

“韩溯?”叶知秋皱眉,“他是通讯官。”

钟离点头:“锈带里回传延迟乱跳,我们需要一个能在现场做信号隔离的人。韩溯是唯一熟悉旧协议栈和监听逻辑的人。”

韩溯从阴影里走出来,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他的嘴唇裂,似乎刚咬过。见叶知秋看他,他扯出一个近乎歉意的笑:“我不想去。但我更不想待在船上等结果。”

叶知秋明白他没说完的那半句:更不想在船上等“有人来请他谈话”。

钟离将一枚纸质封条递给叶知秋:“你刚拿到的译文,按安全规程应封存。你可以不交给黎铸,但必须交给我。我以舰队副指挥身份封存,等程教授解除封控后再公开评估。”

叶知秋的指尖在封条边缘停了停。纸质封条很薄,带着纤维的毛刺感。她忽然想到韩溯给她看的那句“按失联处理,不得追索”。封条就是那种东西:看起来只是纸,贴上去就能把世界切成“可见”和“不可见”。

“我交。”她说,把译文放进防辐射袋,亲手贴上封条。她没有把袋子递给黎铸,而是递给钟离。钟离接过时,眼神里有一瞬间的复杂:像在说“我也在赌”。

黎铸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袋子被收进钟离的金属箱。叶知秋注意到他的喉结轻微动了一下——一种被迫吞下不甘的动作。

小艇是“鸥式”短程作业艇,外形扁平,像一只收起翅膀的鸟。它的推进系统是脉冲等离子体喷口,短时间机动强,但续航有限;为了避免在锈带内被动暴露,小艇外壳做了低反射涂层,黑得像一块吸光的炭。

舱门关闭时,密封胶条挤压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像有人在耳边吐气。叶知秋坐进座椅,安全束带收紧,肩胛骨被勒住,她忽然想起发射训练里那种固定带——不是为了保护你,而是为了让你在失控时也保持可搬运。

“离舱。”作业艇由自动驾驶接管,钟离的声音从头盔通讯里传来,“目标:锈带边缘点亮结构体,兼顾搜寻先驱号。全员确认生命支持。”

“确认。”四人依次回应。

小艇脱离母舰时,惯性补偿轻微波动,叶知秋胃里一阵翻滚。她透过前方观察窗看见犁星号迅速后退,变成一块发着冷光的巨大金属岛。再远处是锈带——红褐色雾光像沉积在真空里的尘,越靠近越厚,像一场不会落地的沙尘暴。

“这不是雾。”莫回在公共频道里说,他的声音因为头盔传输而带着一点空洞的回响,“这是微粒云。粒径分布不均,含金属氧化物、硅酸盐、还有……碳基残留。”

叶知秋盯着窗外,那些红褐色微粒在探照灯下像细小的铁屑,缓慢旋转,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流场牵引。她忽然意识到:锈带不是一片“死物堆积”,它在“组织”自己。

“时间戳同步。”韩溯忽然开口,“我把我们四套时钟做了交叉校验。刚刚——”他吞咽了一下,“刚刚有一瞬间,三号机械钟比原子钟快了0.4秒。”

“你确定不是抖动?”钟离问。

“不是。”韩溯的声音发紧,“机械钟不会受电磁影响,它快了,只能说明我们本地时间标尺出了问题。或者——我们被短暂地‘挪’了一下。”

“挪?”莫回冷笑,“你说得像我们在桌面上被人拨了一下。”

黎铸在频道里第一次出声:“少说话,保持带宽净。”

他的语气不是建议,是提醒——提醒他们现在的一切言语都可能成为某种“输入”。叶知秋想起程远写的那句话:锈带会听见,也会记住。

她下意识压低了呼吸。

点亮结构体先出现为一条细线。

那条线并不发光,而是“缺光”。它把周围红褐色雾带的散射吞掉了一截,形成一条极规整的暗带,像有人用尺在星空上划了一道黑色刻痕。

随着小艇靠近,暗带的形状逐渐清晰:它是一个巨大环面结构的边缘,直径至少数百公里,边缘由无数几何面拼接,拼缝整齐得令人发冷。环面内部不是空洞,而是一层极薄的光幕,光幕不亮,却让人觉得“里面更暗”,像一口深井。

“像空间折叠的界标。”莫回喃喃,“但人类目前没有足够能量在这里维持这种曲率——除非它自带能源,或者利用了……”

“利用了什么?”叶知秋问。

莫回没有说下去。他盯着光幕边缘,额头出汗,汗珠在微重力里浮起一点,被头盔内循环风吹到脸侧,痒得让人发疯。

韩溯忽然低声:“先驱号信号……在变。”

“怎么变?”钟离问。

“它的载波在向我们当前局域时间对齐。”韩溯说,“像是在……握手。”

叶知秋的后背一阵发麻。握手意味着协议,意味着对方并非盲目广播,而是能感知他们靠近,并调整自己的输出。

黎铸冷声:“关闭所有主动发射。包括你们头盔里的非必要无线。”

钟离犹豫了一瞬:“那我们怎么回传影像?”

“回传只会暴露。”黎铸说,“我们先活着回来,再谈数据。”

这句话让叶知秋心里一沉——黎铸的优先级永远是“活着”,而不是“答案”。可他们离开太阳系,恰恰是为了答案。两者冲突,会在某一刻变成刀口。

小艇绕到环面结构侧后方时,探照灯扫过一片相对“净”的空域。红褐色微粒在这里稀薄,像被某种屏障排斥。就在屏障边缘,一个细长的轮廓静静悬浮。

它太小了,相比环面结构像一粒尘。但它的形状让叶知秋呼吸停了一拍——那是人类早期探测器的比例与线条:短机身、两侧伸出的天线臂、尾部的老式推进喷口。

“先驱号。”韩溯的声音几乎发颤。

“确认编号。”钟离说。

小艇放大影像。机身上确实有喷涂的汉字,因表面磨损只剩断续,但“先驱”两字清晰可读。更刺眼的是,它的表面没有锈。像那艘探测器被某种“保护层”隔绝在氧化之外。

“准备对接。”钟离说。

对接臂伸出时,小艇轻微震动,金属关节发出“咔咔”的机械声。那声音在头盔里被放大,像骨头断裂。叶知秋盯着对接点,看到先驱号的外壳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缝,裂缝边缘像被高能粒子灼过,呈现熔融的玻璃态。

“这不是自然老化。”莫回低声,“像被某种强场擦过。”

对接成功的一瞬间,小艇内所有屏幕闪了一下,亮度短暂降低。韩溯惊叫:“本地时间戳跳了!我们的原子钟——后跳了2.1秒!”

叶知秋的胃一阵翻腾。越靠近先驱号,授时多解越严重,系统开始出现“跳步”,后跳意味着他们的“现在”被挤回了“刚才”,触碰到先驱号附近的授时几何后,小艇的“时钟参照系”被迫做了一次小幅但真实的重对齐。她强迫自己用最朴素的方式理解:在这附近,时间不是河,是海。你站稳了,也可能被浪推回去。

黎铸的声音在频道里压得更低:“不要慌。保持动作慢。任何系统异常先记录,别用语言描述。”

叶知秋听懂了:黎铸相信“语言描述”本身会触发某种响应。这种迷信听起来荒谬,却在锈带里显得合理——因为这里连光速回声都能提前。

他们通过对接通道进入先驱号。通道内壁是金属,触感冰冷,指尖碰到时像触到一具尸体。空气很薄,几乎没有味道,只有极淡的尘——五百年的尘。

先驱号内部狭窄,布局原始得令人心酸:手动阀门、机械旋钮、布满划痕的控制台。叶知秋的头盔灯扫过墙壁,看到一排刻痕——像有人用指甲在金属上划过,留下无意义的线条,又像是某种计数。

控制台前,一具旧式宇航服半倚在椅脚旁。外层纤维已经脆化,像被时间晒的布;头盔内壁结着一层暗色粉尘,遮住了脸,只剩骨架的轮廓。宇航服口的身份牌还挂着——被刮花了一半,仍能读出两个字:卫明。

他的手还保持着一种半握姿势,像在死前仍想抓住某个按钮。叶知秋突然意识到:卫明在这里被困过。他可能在绝望里用划痕记录时间,直到时间本身开始背叛他。

叶知秋感到喉咙发紧。她想起父亲的观测站,想起父亲死时的“事故”描述。不同的死法,却同样被权力写成一行字。

莫回蹲下检查控制台接口:“数据存储还在。是固态晶体,保存得比我们预想好。”

韩溯则盯着骨架旁边的一个银色圆柱体——那圆柱体大约手臂长,表面光滑,没有任何锈迹,也没有任何划痕。它不像工具,也不像容器,更像一块从别的世界掉进来的“纯净”。

“这就是……钥匙?”韩溯声音发颤。

叶知秋的头盔灯照在圆柱体上,光竟被某种方式“吞”进去了一部分,圆柱体边缘没有高光反射,而是呈现一种不自然的哑光。她伸手想触碰,黎铸忽然伸出手挡住她的手腕。

“别碰。”黎铸说。

叶知秋抬眼看他:“为什么?”

黎铸看着圆柱体,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一种类似忌惮的东西:“这东西不属于我们。你不知道它的触发条件。”

“可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

“为了活着把信息带回去。”黎铸打断,语气冷硬,“不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

叶知秋的手腕被他握着,外骨骼手套的力道透过关节传来,像一把钳子。她忽然明白:黎铸不是在保护她,他在保护“控制权”。谁碰到钥匙,谁就可能成为钥匙的“接口”,从而获得对局势的优先解释权。

莫回话,语气急促:“我们至少要扫描。非接触扫描。”

黎铸松开叶知秋,却把身体侧移半步,挡在圆柱体与其他人之间:“扫描可以。韩溯,记录信号层。莫回,材料层。叶知秋,生物污染层。不要有多余作。”

韩溯点头,手却抖得厉害。他把一个微型场探针贴近圆柱体,探针刚靠近一厘米,屏幕立刻跳出一串异常读数——不是高能辐射,而是局部真空涨落噪声被放大,像圆柱体周围的量子真空在“起伏”。

莫回低声骂了一句:“卡西米尔效应被增强?这玩意在制造负能量密度?”

叶知秋心里一沉。负能量密度是空间折叠理论的门槛之一——不是魔法,是物理学在极限处的裂缝。先驱号携带的这银色圆柱体,可能就是撬开裂缝的楔子。

就在此时,小艇外部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嗒”。

像有东西敲了一下先驱号外壳。

四人同时停住动作。头盔灯光扫向舷窗。舷窗外是一片红褐色微粒雨,微粒缓慢旋转,像凝固的雪。可在那雪的深处,似乎有一道影子掠过——不是碎片,因为碎片不会如此整齐地移动;更像一艘船的侧影,细长、无光、贴着环面结构边缘滑行。

韩溯的声音发抖到几乎听不清:“我们……不是唯一到这里的。”

黎铸缓缓抬起武器,却没有开保险。他的动作很稳,像早就排练过无数次。他没有说话,但叶知秋看见他眼角肌肉绷紧——那是要做决定的前兆。

莫回压低声音:“先把数据拔下来,撤。”

叶知秋看向圆柱体,又看向骨架。她想:卫明在这里死去,他的死不是意外,是“引导词”把他引到门口;现在引导词又把他们引来。门外还有另一个影子在“巡边”。

门已开,勿回——不是警告,是筛选:只有继续前进的种子才会被记录。

他们正站在筛选的门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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