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派出所的灯光惨白。
值班民警是个年轻小伙子，打着哈欠接过复印件。
“什么情况？”
“我要报案。”我坐直身体，“我妻子陈静涉嫌重婚。”
他拿着材料进了里间，带出一个年长些的警察。
“同志，你说的情况我们了解了。但这个事……有点复杂。”
“首先要核实复印件真伪，其次重婚罪属自诉案件，需要你收集证据向法院起诉……”
“这还不严重？”陆宇忍不住开口，“他被骗了二十多年！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我有证据。”我说，“转账记录，二十年的。还有我女儿叫他‘苏叔叔’，他们一起去三亚的照片。”
老警察沉默片刻，拿起笔。
“这样吧，我先做个笔录。你把这些证据整理出来，我们会上报。”
做完笔录出来，天已经蒙蒙亮。
刚上车，手机响了。
是晴晴。
“爸。”晴晴的声音很疲惫，“妈住院了。”
我的心猛地一紧，又强迫自己冷下来。
“哦。”
“所以呢？”我问，“需要我跪在病床前忏悔？”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爸，你到底怎么了？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从前我是傻的。”我说，“现在我不傻了。”
“因为那个结婚证？”晴晴的声音低下来，
“妈跟我说了那是假的，是苏叔叔伪造的，就是为了气你。”
“晴晴，”我慢慢说，“你十八岁了，不是八岁。有些事，你可以自己去查。”
“我去查了！”晴晴激动起来，
“我问了苏叔叔，他承认是伪造的！他就是想让你跟妈彻底闹掰！”
“他爱妈啊！”晴晴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原来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苏宏轩爱陈静，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只是她选择了相信那个对她温柔、带她听音乐会的“苏叔叔”。
“晴晴，”我声音很轻，“如果我今天告诉你，我和你妈的结婚证才是假的，你信吗？”
“不可能！”她想都不想。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她卡住了。
因为在她心里，我才是那个合法的父亲，是爸爸。
可这个认知，此刻动摇了。
“爸，”她再开口时，声音带着恳求，
“你回来吧。妈真的病了，阳阳和月月一直在哭，他们想爸爸。”
眼泪终于掉下来。
但我听见自己说：“晴晴，你听好。”
“第一，你妈的病，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第二，阳阳和月月如果想我，你可以带他们来见我——在任何地方，除了那个家。”
“第三，”我深吸一口气，“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爸，就不要再帮着你妈骗我。”
“我没有……”
“你有。”我打断她，“从你为苏宏轩说话那一刻起，你就在骗我。”
挂断电话，我把脸埋进手里。
陆宇轻轻拍我的背：
“孩子还小，一时糊涂。”
“十八岁，不小了。”我抬起头，擦掉眼泪，“我十八岁的时候，已经一边读书一边打工，给我爸挣药费了。”
陆宇不再说话。
车开进小区时，天已经亮了。
我看着晨曦中熟悉的城市，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我和陈静搬进出租屋的那个早晨。
她说：“旌逸，以后我一定让你住大房子。”
我说：“不用大房子，有你就好。”
那时的阳光，也像现在这样温柔。
骗子。
温柔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