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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父亲的告诫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陆煊心头。

接下来的几天,他按照要求,停止了内功修炼。每天只站桩、练拳架、打套路。这种“倒退”式的训练,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憋闷——就像一辆已经踩下油门的车,突然被强行挂回空挡。

但理智告诉他,父亲是对的。

那天下午在武馆,他再次尝试“按掌破砖”。这一次,他刻意压制了胸中那股蠢蠢欲动的热流——那是玉佩带来的、对劲力近乎本能的精细控制欲。

结果很糟糕。

第一掌,砖块表面裂开,但内部只碎了三分之一。第二掌,他加重了力道,砖块直接断成两截,断面粗糙,毫无之前的“透劲”美感。

陈志强在一旁看着,没说话,但眼神里的疑惑藏不住。

陆煊知道他在想什么:三天前还神乎其技,怎么突然就退步了?

他没法解释。

只能沉默地收拾砖块粉末,把长凳擦干净,然后继续去站桩。

***

周三下午,武馆来了不速之客。

那时陆煊正在后院练枪,父亲在前厅接待学员咨询。忽然听到前厅传来争执声,声音陌生,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腔调。

他收起枪,走到通往前厅的月亮门边。

透过门缝,看到两个穿西装的男人。

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梳着油亮的背头,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他身后跟着个年轻人,像是助理,手里捧着平板电脑。

父亲陆正阳站在他们对面,脸色平静,但眼神很冷。

“陆馆长,我们的条件已经很优厚了。”背头男人开口,声音圆滑,“您这武馆占地三百多平,按现在老城区的拆迁补偿标准,每平米两万八。我们‘鼎盛地产’愿意出到三万五,还额外补偿您五十万的搬迁费。”

他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意向书,您看看。签了字,三天内首付款到账。”

陆正阳没接文件。

“武馆不卖。”他说,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进木头里的钉子。

背头男人笑了,是那种公式化的、不带温度的笑。

“陆馆长,您可能没搞清楚状况。”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陈旧的水磨石地面、斑驳的墙壁、那些老旧的兵器架,“老城区改造是市里的重点项目。您这儿……说句不好听的,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我们愿意按正规流程跟您谈,是给您面子。”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要是走强制征收程序,补偿款可就没这么多了。而且……您这武馆里这么多刀枪剑戟,算不算‘管制刀具’?消防合不合格?有没有办学资质?这些事真要查起来……”

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陆正阳看着他,忽然也笑了。

是冷笑。

“你叫刘明达,对吧?”他说,“鼎盛地产的拆迁部经理。三年前,你在西城区拆老纺织厂宿舍楼,逼得一个老太太跳了楼。最后赔了八十万,私了。”

刘明达的脸色变了。

“你怎么知道?”

“江城武术圈不大。”陆正阳淡淡道,“老太太的儿子,是我徒弟的战友。”

气氛骤然紧绷。

刘明达身后的年轻人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手微微抬起——那是个戒备的姿势,陆煊看得出来,这人练过,而且不是花架子。

“陆馆长,过去的事没必要提。”刘明达恢复镇定,但眼神阴了几分,“咱们就事论事。您这武馆,卖还是不卖?”

“不卖。”

“好。”刘明达点点头,收起文件,“那咱们就走程序。不过我得提醒您,程序走起来,时间可就长了。三个月?半年?一年?这期间要是出点什么意外……比如武馆失火,或者您儿子出门摔个跤……”

“你威胁我?”陆正阳的声音陡然一沉。

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陆煊从未听过的、冰冷彻骨的语气。

那一瞬间,后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明达脸色发白,额头渗出细汗。他身后的年轻人更是浑身僵硬,像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我……”刘明达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陆正阳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钟。

然后,那股压迫感突然消失了。

“滚。”他说。

刘明达如蒙大赦,带着年轻人仓皇离开。出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陆煊从月亮门后走出来。

“爸……”

“没事。”陆正阳摆摆手,脸色有些疲惫,“这种事,这些年见多了。”

他走到茶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喝干。

“老城区改造,地皮值钱。咱们这武馆,位置是不错。”他苦笑,“前年就有人来问过,我都没搭理。没想到这次来的是鼎盛……这家公司,背景不干净。”

“他们会再来吗?”

“肯定会。”陆正阳说,“但下次来,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他看向儿子,眼神复杂:“小煊,这段时间……你出门小心点。”

陆煊心头一紧:“他们敢乱来?”

“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陆正阳站起身,“我去给几个老朋友打个电话。你在武馆守着,有人来就说我不在。”

他去了后院。

陆煊站在空荡荡的练功厅里,忽然觉得这间熟悉的武馆,变得有些陌生。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那些老兵器沉默地挂在架上,刀口、枪尖、剑锋,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像一群等待出征的老兵。

***

第二天,武馆没开门。

父亲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走动走动”。陆煊独自留在武馆,继续站桩、练拳。

但心静不下来。

他时不时看向门口,耳朵竖着,听外面的动静。巷子里每一声汽车喇叭,每一次脚步声,都让他神经紧绷。

下午三点,门被敲响了。

不是刘明达那种粗暴的拍门,而是有节奏的、克制的三声轻叩。

陆煊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

是两个穿便服的男人。一个四十多岁,国字脸,眼神锐利;一个三十出头,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两人站姿笔挺,有种特殊的气质。

不像地产公司的人。

“请问陆馆长在吗?”国字脸男人开口,声音沉稳。

“我爸出去了。你们是……”

“市公安局的。”男人掏出证件,“我姓赵,赵建国。这位是小李。有点事想找陆馆长了解一下情况。”

警察?

陆煊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开了门。

“请进。”

两人走进武馆,目光习惯性地扫视四周。赵建国的视线在那些兵器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坐。”陆煊引他们到茶桌,“我爸可能晚点回来。要不……你们先跟我说说是什么事?”

赵建国和小李对视一眼。

“也行。”赵建国坐下,“最近市里出了几起伤人案,手法……比较特殊。我们想问问陆馆长,有没有听说过什么风声。”

“伤人案?怎么个特殊法?”

小李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调出几张照片,递给陆煊。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金属防盗门的特写。门板中央,有一个清晰的凹陷。不是撞击造成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按”进去的。凹陷边缘光滑,门漆都没怎么掉。

第二张照片,是一根扭曲的钢管。钢管直径五厘米,壁厚三毫米,是工地常见的脚手架材料。但现在,它像麻花一样被拧成了螺旋状。更诡异的是,钢管表面没有工具夹持的痕迹,只有几个模糊的……指印?

第三张照片,是一个人的背部特写。皮肤上,有一个清晰的青黑色掌印。掌印不大,但深陷进皮肉里,周围的毛细血管全部破裂,形成蛛网般的淤血。

陆煊看着这些照片,手心开始冒汗。

他认得出来。

第一张,是“按劲透体”,需要极强的穿透力和控制力。

第二张,是“螺旋劲”,通过手掌的旋转发力,将力道传导至物体内部,造成结构性破坏。

第三张……是“阴劲”。力道不伤表皮,直透内脏。中掌者表面看只是淤青,实际上五脏六腑都已受损。

这都是内家拳里的高深技巧。

而且,从照片上的痕迹来看,出手的人……功力很深。

“这些案子,有什么共同点吗?”陆煊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

“有。”赵建国盯着他,“受害者都是……‘鼎盛地产’的人。”

陆煊猛地抬头。

“什么?”

“刘明达,鼎盛地产的拆迁部经理,上周五晚上在停车场被人打了。”赵建国缓缓道,“两根肋骨骨裂,脾脏轻微出血。背上有这么个掌印。”

他指着第三张照片。

“另外几个,也是鼎盛地产的员工或者关联人员。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折了腿。”赵建国顿了顿,“手法都很专业,不是普通斗殴。而且……现场没留下什么线索。”

陆煊脑子飞快转动。

鼎盛地产刚来威胁过武馆,转头他们的人就被打了。用的还是内家拳的手法……

这太巧了。

巧得让人不安。

“你们怀疑……是武术圈的人干的?”他问。

“不是怀疑,是确定。”小李接话,“我们走访了市内十几家武馆、拳馆、搏击俱乐部。大部分教练看了照片,都说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不多。但具体是谁……没人知道。”

赵建国补充:“或者说,没人愿意说。”

他看向陆煊:“陆馆长在江城武术圈德高望重,人脉也广。我们想请他帮忙问问,有没有人知道什么内情。毕竟……这种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陆煊明白了。

警方这不是普通的走访,而是……警告。

他们在告诉武术圈:我们知道是你们的人干的,赶紧自己处理,别逼我们动手。

“我会转告我爸的。”他说。

“谢谢。”赵建国站起身,走到兵器架前,忽然问,“陆师傅,您觉得……要练到什么程度,才能打出这样的掌印?”

陆煊沉默了几秒。

“至少……得是明劲巅峰,或者暗劲入门。”

“练到这个程度,需要多久?”

“看天赋。快的十年,慢的……一辈子也摸不到门槛。”

赵建国点点头,没再问。

两人离开后,陆煊独自坐在武馆里,很久没动。

夕阳西下,光线渐渐暗去。

他摸着胸前的玉佩,那温润的触感此刻却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鼎盛地产的威胁。

内家高手的袭击。

警方秘密的走访。

这些事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而陆氏武馆,就在网中央。

父亲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陆煊把下午的事说了一遍。

陆正阳听完,久久不语。他坐在黑暗里,只有烟头的红光忽明忽灭。

“爸,会不会是……有人想帮咱们?”陆煊试探着问。

“帮?”陆正阳冷笑,“这是把咱们往火坑里推。”

他掐灭烟头。

“鼎盛地产的人被打,用的还是内家拳的手法。现在警方找上门……你猜,鼎盛会怎么想?”

陆煊脸色一白。

“他们会觉得……是咱们找人干的?”

“不止。”陆正阳声音低沉,“他们会觉得,咱们这是在‘示威’。是在告诉他们:你们敢动武馆,我们就敢动你们的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江湖事,江湖了。这是老规矩。”他说,“但现在,规矩乱了。有人想把水搅浑……浑水才好摸鱼。”

“那咱们怎么办?”

陆正阳转过身,看着儿子。

眼神里,有种陆煊从未见过的决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说,“但在这之前……小煊,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

“不管发生什么,保护好自己。”陆正阳一字一顿,“咱们陆家的传承……不能断。”

窗外,夜色如墨。

远处城市的霓虹闪烁,像无数只窥伺的眼睛。

陆煊握紧拳头,掌心传来玉佩温润的触感。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

平静的日子,或许就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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