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三日，凌晨四点十二分。
废弃纺织厂地下室，第二安全屋的改造终于进入收尾阶段。
沈渊站在刚安装好的空气循环系统前，听着四台工业级风机同时运转的低频嗡鸣。过滤单元的红外灯稳定亮着绿灯，显示屏上的读数不断跳动：PM2.5浓度0.3μg/m³，挥发性有机物＜0.01ppm，放射性本底0.08μSv/h——几乎达到无菌实验室级别的空气质量。
代价是每小时七度电的耗能。
但他不在乎。地下室的屋顶安装了十二块太阳能光伏板，配合两组总容量50kWh的磷酸铁锂电池组，足够在没有外部供电的情况下维持基础系统运行两周。如果加上那台30kW的柴油发电机和储备的两吨柴油，理论自持时间可以超过三个月。
三个月。
如果灾变在四月爆发，三个月足够他看到世界彻底改变的样貌，也足够他……完成初步适应。
沈渊走到监控墙前。
六块屏幕组成的阵列上，实时显示着不同数据源：
左上：全球异常事件热力图。红色的斑块比一周前更加密集，尤其是东亚、北美和欧洲的主要城市圈，红色已经接近深紫——代表“高关注度事件”发生频率超过每天三次。
右上：江海市本地监控网络。包括医院急诊量曲线（持续攀升）、交通卡口车流分析（城际流入量下降23%，流出量上升17%）、社交媒体关键词云（“发烧”、“咳嗽”、“医院排队”出现频率环比增加400%）。
左下：比特币价格走势。过去一周剧烈震荡，从11.2万人民币高点暴跌至8.7万，然后快速反弹到9.5万。市场传言有“大型机构在恐慌性抛售”，但沈渊知道真相——某些掌握内部信息的资本，正在从风险资产中撤出。
右下：陈浩和林婉的实时位置监控。两个绿点安静地停留在预设区域：陈浩在健身房宿舍（凌晨四点他应该还在睡觉），林婉在实验室（她真的做到了“吃住在实验室”）。
中间两块屏幕：左边是沈渊自己编写的“末日倒计时模型”实时推演界面，右边是物资储备清单的自动更新界面。
模型的最新输出，让沈渊的目光停留了五秒。
【时间线收敛分析 – 第47次迭代】
输入数据：截至2月3日04:00的全部异常事件记录（总计8913条）
核心参数：
· 病毒传播倍率R0：2.7（上周为2.3）
· 动物异常事件增长率：每日5.2%（上周为3.8%）
· 政府干预效率系数：0.41（持续下降）
· “未知因子”活性指数：37（首次突破30阈值）
推演结果：
1. 大规模社会秩序瓦解预估时间：2025年4月8日±7天（置信度89%）
2. “变异/进化”触发窗口：2025年4月15日-4月30日（概率峰值在4月22日）
3. 全球关键基础设施崩溃节点：2025年5月10日-5月25日
结论：原预估时间线再次前移。最可能的“灾变日”在4月22日前后。
比一周前的预测，又提前了二十天。
现在距离那个日子，还有七十七天。
沈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他早已习惯了计划的不断调整，目标的不断前移。就像登山者面对突然变陡的山坡——不会抱怨，只会重新计算步频和呼吸节奏。
他调出物资清单。
储备完成度：86%。
缺口主要在三个方面：
一、高端医疗设备。他需要至少一台便携式血液分析仪、一台小型X光机、一台超声设备。这些在灾变后是无价之宝，但现在的采购容易引起注意。虎爷的渠道只能搞到二手货，而且质量参差不齐。
二、特种材料。包括碳纤维板材（用于加固安全屋的薄弱点）、防弹陶瓷插板（NIJ IV级）、军用级加密通讯模块。这些需要更深的黑市关系。
三、活体实验样本。林婉的研究需要更多变异动物的组织样本，用于测试C-7的广谱效果。但捕捉活体变异动物风险极高，而且可能携带未知病原体。
沈渊在“特种材料”一项上做了标记。
然后，他打开一个全新的加密通讯频道——不是虎爷那种军火贩子，而是一个更隐秘、更专业的网络。
前世的记忆里，有一个代号“铁匠”的人物。这人不是军火商，而是一个“定制解决方案提供者”。只要付得起钱，他能搞到任何技术装备、特种材料、甚至……一些被严格管制的研究设备。
但接触“铁匠”有风险。这人背景成谜，行踪不定，而且据说有某种“道德底线”——不接涉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或恐怖主义的单子。不过沈渊的需求，应该在他的业务范围内。
他按照记忆中的方式，在暗网的一个特定论坛发布了一条看似普通的求购信息：
“求购工业级碳纤维预浸料，规格T800以上，宽度1.5m，长度50m以上。用于无人机机身制造。可支付BTC。联系人：Architect。”
“Architect”（建筑师）是他前世用过的代号之一。
信息发布后，沈渊没有等待回复，而是切换到另一个任务。
博物馆手环的获取计划，需要推进了。
—
二月四日，上午九点，江海市博物馆馆长办公室。
沈渊穿着一身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理整齐，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五岁，更像一个沉稳的学者或专业人士。
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面装着精心伪造的文件：
一份“星河生物科技公司”的介绍信，宣称公司正在开展“古文明合金材料与现代生物相容性”的交叉研究。
一份合作研究意向书，提出以“非破坏性检测”方式对博物馆的“未知文明合金手环”进行成分和结构分析。
还有一份“科研赞助协议”，承诺如果博物馆同意合作，公司将捐赠五十万元用于文物保护和展览升级。
全都是伪造的，但每一份文件的格式、用语、甚至纸张质感都无可挑剔。沈渊花了三天时间准备这些，咨询了一个专门做假证件的黑市工作室——代价是两万元，但物有所值。
馆长姓李，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戴着老花镜，态度谨慎但不算冷淡。
“沈先生，你们的公司我之前没听说过。”李馆长翻看着介绍信，语气带着官僚特有的审慎。
“我们主要做军工和航天领域的特种材料研发，平时比较低调。”沈渊微笑，递过去一张名片——同样是伪造的，但上面的电话号码确实能打通，会转接到一个自动应答系统，播放预先录制的公司介绍。
“这个研究项目……听起来有点跨界。”李馆长推了推眼镜，“文物保护和生物相容性有什么关系？”
“这正是我们想探索的前沿方向。”沈渊早有准备，“您知道，现代医学植入物——比如人工关节、心脏支架——对材料的生物相容性要求极高。而古文明的一些遗物，比如埃及金字塔里发现的‘永不生锈的铁器’，或者某些传说中的‘治愈圣物’，可能蕴含着超越现代科学的材料智慧。”
他顿了顿，观察馆长的反应：“我们想通过科学分析，看看能否从这些古代智慧中获得启发，开发新一代的生物医用材料。这既是对文物的创新性研究，也能推动医学进步，是双赢。”
说辞完美，兼顾了学术价值和社会效益。
李馆长的表情松动了一些：“想法是好的。但这个手环是我们特展的核心展品，出借或者取样都需要层层审批，而且必须保证绝对安全、无损。”
“我们完全理解。”沈渊点头，“我们提出的方案是：在博物馆内设立临时检测点。我们的技术人员携带便携式设备过来，在您的监督下，对手环进行非接触式分析——主要是X射线荧光光谱、激光拉曼光谱和微区CT扫描。整个过程不超过四小时，手环不会离开展柜，更不会被接触或取样。”
他边说边从公文包里取出几张设备照片和原理说明：“这些设备都是业界最先进的，辐射剂量低于一次牙科X光检查，对文物绝对安全。我们已经用类似方法研究过十几件珍贵文物，包括故宫博物院的一件青铜器，有完整的合作记录。”
又是一套准备好的材料。
李馆长仔细看了设备照片和原理说明，又翻看了那份“合作记录”——当然也是伪造的，但格式专业，甚至有故宫某研究员的“签名”（通过PS合成）。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分钟。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一道道光栅。
“五十万的赞助……”李馆长终于开口，“是现金还是转账？”
“可以根据您的要求安排。不过我们建议分批支付：签订协议后支付二十万，检测完成支付三十万。”沈渊说，“另外，所有检测数据我们会与博物馆共享，研究成果发表时也会将博物馆列为合作单位。”
这是最后一击。
五十万对一家市级博物馆不是小数目，尤其是在财政拨款收紧的当下。再加上学术成果的诱惑……
李馆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我需要和领导班子开个会讨论一下。”他说，“另外，还要向上级文物部门报备。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周左右。”
“完全理解。”沈渊站起身，递过一份准备好的文件袋，“这是我们的详细方案和技术参数，您可以给相关领导参考。我的联系方式在名片上，随时恭候您的答复。”
握手，告别。
走出博物馆时，上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沈渊坐进车里，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计划推进顺利，但还不够。
一周的审批时间太长了。而且即使获批，在博物馆内公开检测，他也很难做手脚——他的真实目的不是分析，而是在检测过程中，用手环的高仿品进行调包。
他需要一个更快的方案，或者……一个备用计划。
手机震动。
是监控系统的警报推送。
沈渊点开，瞳孔微微一缩。
【紧急警报：军方异常调动 – 江海市北郊】
时间：2月4日，09:47
内容：通过交通监控和信号监听确认，至少十二辆隶属东部战区的军用车辆（包括装甲运兵车和通讯指挥车）于今晨七点进入江海市北郊的“红星农场地块”。该地块三日前已被军方临时征用，名义为“冬季野战训练”。但监听截获的通讯片段显示，部队携带了“生物隔离舱”和“样本快速分析车”。现场已设立警戒线，民用无人机被驱离。
关联分析：
· 该农场上周报告大量牲畜（猪、牛）突发性死亡，死因不明，尸体被军方接管。
· 农场周边三公里内三个村庄，过去五天有九人因“急性呼吸道症状”入院，其中两人死亡。
· 军方此次调动规模达到营级，且携带专业生物防控装备，疑似针对“疫情爆发点”进行封锁和调查。
沈渊放大地图。
红星农场，距离江海市中心约三十五公里，距离他的第二安全屋约二十八公里。
不算近，但也不够远。
如果那里真的是早期爆发点，而且已经开始死人……
他调出病毒传播模型，输入新坐标和军方介入变量。
模型重新运算。
输出结果让他沉默了三秒。
【传播预测更新】
· 若当前封控成功：江海市大规模爆发可能延迟2-3周。
· 若封控失败（病毒已外泄）：江海市将在10-14天内进入“社区传播无法抑制”阶段。
· 最坏情况（病毒变异出空气传播增强株）：全市性爆发可能在7天内开始。
沈渊关掉手机，启动车子。
他需要立刻去做几件事：
一、检查所有安全屋的密封性和空气过滤系统，确保能应对可能的“空气传播风险”。
二、催促虎爷的第二批货，特别是防毒面具和正压防护服。
三、让陈浩停止所有户外训练，转为室内封闭训练。
四、让林婉……可能需要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实验室在创业园区，人口密度高，一旦爆发就是高危区域。
车子驶入主路，汇入早高峰的车流。
沈渊看着窗外缓慢移动的车龙，看着那些赶着上班、送孩子上学、去菜市场买菜的人们。
他们不知道，三十五公里外，已经有穿着防护服的士兵在设立隔离带。
他们不知道，自己呼吸的空气中，可能已经漂浮着某种改变了命运的东西。
他们不知道，七十七天后——或者更早——这个世界将面目全非。
沈渊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冷静，精密，像一台正在重新计算航线的自动驾驶仪。
—
下午两点，创业园区B栋703实验室。
林婉正盯着培养箱的监控屏幕。
三十六个培养皿，分成六组，每组对应一种候选化合物。每个培养皿里都是她从S系列样本（那些变异动物组织）中分离出的细胞。
这些细胞在标准培养基中生长缓慢，形态怪异——有的拉长得像纤维，有的聚集成团，有的表面长出细微的丝状突起。但暴露在C-7处理组的培养皿中，异常生长被明显抑制，细胞形态趋向正常。
数据很漂亮。
但林婉的心却越来越沉。
因为她开始意识到，这些“S样本”背后代表着什么。
昨天深夜，她在处理S-03样本（来自一只异常死亡的牧羊犬的脑组织）时，不小心划破了最外层的手套。虽然立刻进行了消毒和更换，但之后三小时，她一直感觉左手食指有轻微的麻刺感，像有微弱的电流通过。
不是疼痛，不是瘙痒，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存在感”。
她检查了手指，皮肤完好，没有红肿，没有皮疹。
但那种感觉持续到今早才慢慢消失。
她没敢告诉沈渊。
因为如果那种感觉真的是“感染早期症状”，那意味着S样本具有生物危害性，而她的实验室防护等级可能不够。也意味着……她可能已经暴露了。
更可怕的是，如果这些样本真的来自那些“异常动物”，而这些动物的异常又与最近那些“不明原因肺炎”有关……
林婉不敢往下想。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数据记录，但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时，左手食指那种残留的异样感，像一根细刺扎在意识边缘。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
沈渊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箱。
“收拾必要设备和个人物品。”他的声音没有任何铺垫，“两小时内，撤离这个实验室。”
林婉愣住了：“撤离？为什么？实验才刚……”
“北郊出现疑似疫情爆发点，军方已封锁。”沈渊打开金属箱，里面是两套完整的正压防护服和过滤面具，“这里距离可能的传播路径太近，不安全。我已经准备了备用实验室，更隐蔽，防护等级更高。”
他看了眼林婉面前的培养箱：“这些样本全部封存，按生物危害三级标准处理。你能带走的只有数据硬盘和必要试剂。”
林婉的大脑短暂空白，然后迅速切换到应急模式：“两小时不够，很多实验需要终止程序，细胞要冻存，试剂要……”
“最多两小时十五分钟。”沈渊打断她，“我已经安排车辆在地下停车场。过时不候。”
他的语气平静，但透出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婉咬了咬嘴唇：“明白。我这就开始。”
她转身开始操作，动作快但有条理：保存实验数据，备份到三个加密硬盘；给培养细胞添加冻存液，转入液氮罐；将关键试剂和样品装箱，贴上生物危害标识……
沈渊在一旁看着她工作，同时用手机发送指令。
他在安排三条撤离路线，三个不同的汇合点，以及备用实验室的接收准备。
那个备用实验室，是他用第二安全屋隔壁的一个地下空间紧急改造的——原本是厂区的地下防空洞，被他打通了隔墙，改造成了简易的生物实验室。设备不如这里齐全，但足够继续核心研究，而且绝对隐蔽。
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完整的空气过滤和正压维持系统，能达到生物安全三级实验室的标准——至少在硬件条件上。
一小时后，林婉已经打包好最重要的东西：两个液氮罐、三个试剂箱、五个硬盘、以及她个人的笔记本电脑。
“还需要十五分钟处理废弃物。”她说。
“十分钟。”沈渊看了眼手表，“那些可以不要。”
“有些试剂有腐蚀性，不能随便丢弃……”
“交给我。”沈渊从金属箱里取出一个特制的密封桶，“放进来，我会处理。”
林婉照做。
十分钟后，所有准备工作完成。
沈渊递给林婉一套防护服：“穿上。从现在开始，到进入新实验室前，不要脱。”
林婉接过防护服。材质很重，带着新品的塑料味。她笨拙地套上，沈渊帮她检查了密封条和供气接口。
“呼吸正常吗？”
“正常。”
“跟着我，不要说话，不要摘下面罩。”
沈渊提起最重的两个箱子，林婉抱着液氮罐和硬盘箱，两人走出实验室。
走廊空无一人——沈渊提前黑掉了这一层的监控，并设置了循环画面。
电梯直接下到地下二层停车场。
一辆黑色的厢式货车等在那里，没有牌照，车窗贴了深色膜。
司机是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看不清脸。沈渊把箱子搬上车，示意林婉坐到后排。
车子驶出停车场，融入街道的车流。
林婉透过面罩的视窗看着窗外。
下午的阳光很好，街道两边的店铺还在正常营业，行人匆匆，一切都显得……那么日常。
但她穿着全套防护服，坐在一辆没有牌照的货车里，带着可能致命的生物样本，前往一个未知的隐藏实验室。
这种割裂感，让她有些眩晕。
“沈老师，”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在面罩里显得闷闷的，“到底……会发生什么？”
沈渊坐在副驾驶座，没有回头。
“你会知道的。”他说，“等到了安全的地方。”
车子转向一条偏僻的支路，向着城市边缘驶去。
窗外的建筑渐渐变得低矮、破旧。
天空开始堆积乌云，像要下雪。
林婉抱紧了怀里的硬盘箱。
金属外壳冰冷，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
傍晚五点四十分，废弃纺织厂厂区。
货车直接开进最大的那座厂房，停在隐蔽处。
沈渊让司机离开——那是个他临时雇佣的退伍兵，只负责开车，不问原因，报酬是正常运费的五倍。
厂房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
沈渊领着林婉走到地下室入口，输入密码，打开厚重的防爆门。
楼梯向下延伸，灯光自动亮起。
林婉走下楼梯，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简易实验室”。
而是一个……近乎科幻的地下基地。
面积超过两百平方米，挑高四米，空间被透明隔断分成几个区域：生活区、工作区、实验区、设备区。墙壁是光滑的金属板，地面铺设防静电地板，天花板布满各种管线和照明系统。
实验区里，她看到了熟悉的设备：生物安全柜、离心机、PCR仪、培养箱……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流式细胞仪和一台共聚焦显微镜——这些在原来的实验室都没有。
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正压指示器显示绿色。
“这里……”林婉喃喃道。
“你的新工作环境。”沈渊脱下防护服，“生活区有卧室、卫生间、简易厨房。未来一段时间，你可能需要在这里居住和工作。”
“居住？在这里？”林婉环顾四周，虽然设备齐全，但毕竟是地下室，没有窗户，完全与外界隔绝。
“为了安全，也为了效率。”沈渊说，“外面的情况会越来越危险，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物资储备足够三个月，电力和空气系统独立。你可以专心研究，不受干扰。”
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一个监控界面：“这里可以看到厂房周边一公里内的所有监控画面。出入口有自动防御系统，未经授权进入会触发警报和非致命性阻拦措施。”
林婉看着屏幕上分割的画面：厂房外墙、厂区道路、甚至远处公路的路口……
这不像一个实验室，更像一个堡垒。
“沈老师，”她转过身，面罩已经摘下，脸色有些苍白，“您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到底在准备应对什么？那些S样本，北郊的疫情，还有这个……这个地方。这已经超出了正常科研项目的范畴。”
沈渊看着她。
沉默了大约十秒。
然后，他走到主显示屏前，调出了监控系统的全球异常事件热力图。
红色的斑块像病毒一样蔓延在地图上。
“看这里。”他指着东亚区域，“过去三个月，不明原因肺炎病例的增长曲线。还有这里——”指向北美，“动物大规模异常死亡事件。这里——”指向欧洲，“多家生物实验室发生不明泄漏事故。”
他转过身，面对林婉：“把这些孤立事件连起来看，你觉得是什么？”
林婉的嘴唇动了动：“全球性的……新型疫情？”
“不止。”沈渊说，“如果是普通疫情，军方不会这样大规模介入，各国政府不会这样默契地封锁消息，我也不会花费数百万建立这个地下基地。”
他顿了顿，声音平稳但沉重：“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场……文明级别的筛选。”
“文明级别的……筛选？”林婉重复这个词，不太理解。
“想象一种情况。”沈渊说，“某种力量——可能是自然演化，也可能是人为——在地球上释放了一种‘测试’。测试人类这个物种，在极端环境压力下的适应能力。通过者进化，失败者淘汰。这种测试，现在已经开始。”
他说的是经过修饰的真相。
没有提及重生，没有提及丧尸和异能，但给出了一个足够合理、也足够恐怖的框架。
林婉站在那里，消化着这段话。
她的专业背景让她能够理解“进化压力”的概念，但“文明级别的筛选”……这听起来像科幻小说。
但看看眼前的一切：这个地下基地，那些异常样本，沈渊近乎偏执的准备……
如果不是真的相信某种灾难即将发生，谁会这么做？
“所以C-7……”她低声说。
“可能是帮助人类‘通过测试’的一把钥匙。”沈渊接过话，“如果它能稳定基因，提高细胞在极端压力下的存活率，那么它可能成为……未来最珍贵的资源之一。”
他走到实验区，手指拂过生物安全柜的表面：“你的研究，可能决定着很多人能不能活下来。包括你自己。”
林婉感觉后背发凉。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种沉甸甸的、几乎压垮人的责任感。
“我……”她深吸一口气，“我需要更多数据。S样本的种类还不够多，我需要知道C-7对不同类型‘异常’的广谱效果。而且……如果真的要大规模应用，我们需要考虑给药方式、剂量、可能的副作用……”
她的思维已经自动切换到科研模式。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与其被巨大的未知压垮，不如专注于自己能解决的问题。
“样本会有的。”沈渊说，“至于其他问题，那是你需要攻克的课题。时间不多，但我相信你的能力。”
他递给她一个平板电脑：“这是新实验室的所有操作手册、设备说明、物资清单。熟悉一下。今晚就开始工作。”
林婉接过平板，手指有些颤抖，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专注。
“还有一件事。”沈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注射器，里面是淡蓝色的液体，“这是基于C-7初步配制的原型制剂。我需要你……在自己身上测试。”
林婉的眼睛瞪大了。
“这是最直接的验证方式。”沈渊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如果你相信自己的研究，如果你相信我们面对的危险，那么你需要确保它在人体内是安全有效的。当然，你可以拒绝。但那样的话，你的价值就仅限于‘研究人员’，而不是‘核心成员’。”
他把注射器放在工作台上。
“选择权在你。”
说完，他转身走向楼梯，留下林婉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地下实验室里。
注射器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蓝光。
像诱惑，也像陷阱。
林婉盯着它，看了很久。
然后，她伸出手，拿起了注射器。
手指稳定，没有颤抖。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穿着防护服，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但眼睛里有某种东西在燃烧。
不是恐惧，不是盲目。
而是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决绝。
她卷起袖子，找到肘静脉。
消毒。
针尖刺入皮肤。
推动活塞。
淡蓝色的液体，缓缓注入血管。
一阵冰凉的感觉顺着血管蔓延。
然后，是轻微的灼热感。
林婉闭上眼睛，记录着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心率、体温、呼吸频率、皮肤的感知……
五分钟后，灼热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清晰感”——就像蒙在感官上的一层薄雾被掀开了。
她睁开眼睛。
世界变得更鲜明，思维变得更敏锐。
但同时，她也感觉到了某种……不同。
就像她的身体，在分子层面上，被重新校准了。
她放下袖子，走回工作台，打开电脑，开始记录第一份人体测试数据。
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在地下室里清晰可闻。
而在厂房的屋顶，沈渊站在夜色中，看着监控屏幕上林婉的一举一动。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
又一个棋子，落到了最关键的位置。
代价是信任，是风险，也是……未来的可能性。
远处，城市的灯火如星海。
但东边的天际，乌云正在聚集。
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雪。
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