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剑宗的草木峰,是整个宗门的命脉所在。
这里云集了青州境内最高明的炼丹师,也栽种着无数让外界修士抢得头破血流的奇珍异草。每一株灵药的生长,都需要极其严苛的环境,有的需要万年玄冰的滋养,有的则需要地脉真火的炙烤。
然而,在草木峰最偏僻的一个角落,有一处被称为“废料场”的药园。
这里堆放着炼丹失败后的残渣,生长着由于灵气紊乱而变异的“杂草”。平日里,除了偶尔有胆大的弟子偷偷摸摸来捡点边角料,这里几乎就是被遗忘的角落。
而林闲,此刻正蹲在这个废料场中间,手里拿着一把用来给猪割草的生锈镰刀,正对着一株通体漆黑、散发着刺鼻焦味的“焦烂草”自言自语。
“哎,这年头,连棵草都长得这么不求上进。明明底子不错,非要长成一副被火烧过的衰样,你让我怎么拿去喂鸡?”
林闲一边吐槽,一边随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喷壶。
这喷壶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还有点脏兮兮的,但若是让那些上古大能看到,恐怕会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那是“鸿蒙净世水”的稀释液。
在外界,哪怕是一滴这种水,都能让一棵枯萎了万年的神树起死回生,甚至直接产生灵智。
林闲对着那株焦烂草喷了喷。
“嘶——!”
那一瞬间,原本焦黑的草叶,竟然以一种违背了生命法则的速度,疯狂地退去了黑色,转而绽放出一种如同琉璃般透明、却又带着无尽生机的翡翠色泽。
这哪里还是什么焦烂草?这分明是传说中,万年难得一见的“九天琉璃芝”!
而且,在林闲那不计成本的“过度施肥”下,这株琉璃芝不仅长出了叶子,甚至还极其羞涩地……打了一个饱嗝,吐出了一团精纯到了极致的药香云雾。
“嗯,这才像话。”
林闲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今天的目标,可不是为了种草。他最近发现,后山那几只下蛋的母鸡,最近好像有点食欲不振,产下的蛋个头也小了不少。
身为一个立志要过上高质量退休生活的人,林闲怎么能容忍自己的早餐质量下降?
于是,他决定利用自己那“半桶水”的炼丹技术,给母鸡们搓几颗“消食健胃丹”。
“炼丹这种事,其实很简单。不就是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锅里,然后一把火烧开,最后趁着没糊之前捞出来吗?”
林闲自言自语着,随手从旁边捡起了一个破了半个口的黑锅。
这黑锅,其实是太虚剑宗第一代祖师用来镇压魔门气运的“九幽焚天鼎”。但在林闲眼里,它就是一个厚实一点、不容易烧穿底的铁锅。
他一股脑儿地把刚采摘的九天琉璃芝、顺手从树下捡的千年梧桐叶、还有几颗由于灵气太重而变得硬邦邦的“太一真液石”,全部丢进了锅里。
“加点水,再加点老家带来的秘制酱油(实则是某种星辰精华)……”
林闲甚至还极其不讲究地从兜里掏出了一根黑乎乎的搅屎棍(其实是能够划破虚空的‘秩序神杖’),在锅里漫不经心地搅动着。
“呼——!”
一团淡紫色的火焰,从他指尖跳跃而出,直接钻到了锅底。
这火,不是凡间的烟火,也不是炼丹师梦寐以求的异火,而是足以焚毁法则、重塑乾坤的“创世神炎”。
在林闲手里,这火被控制得极其温顺,真的就像是在煮一锅大杂烩。
就在这时。
“什么人在此糟蹋药材?”
一声带着薄怒、却又悦耳动听的声音,从药园外传来。
只见一个穿着绿色罗裙、身上带着淡淡药草清香的娇俏少女,正柳眉倒竖地快步走来。
她是草木峰峰主的独生女,也是宗门内公认的“炼丹小天才”——药玲珑。
药玲珑平日里最见不得有人糟蹋草木。她今天本来是想来废料场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异的苗子,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穿着破烂的杂役,正拿着一个破锅,在这一顿乱炖。
更让她感到窒息的是,那个破锅里传出来的气味……
那是什么气味?
明明带着一股子酱油味,但却让她体内的真元在这一刻,疯狂地欢呼、雀跃,甚至隐约有要透体而出的迹象。
“住手!快住手!”
药玲珑尖叫着冲了过来,一把夺过林闲手里的搅屎棍。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那可是……那是九天琉璃芝!那是能起死回生的圣药!你就这样……把它和酱油煮在一起?”
药玲珑看着锅里那团黑乎乎、黏糊糊的“不明液体”,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这简直是炼丹界的奇耻大辱!这是对生命的亵渎!
林闲被这突如其来的少女吓了一跳,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个……美女,你别激动。我这就是在煮点鸡饲料。真的,我这母鸡最近不爱吃饭,我琢磨着给它们换换口味。这琉璃芝虽然苦了点,但配上我这酱油,那味道绝对杠杠的。”
“鸡饲料?”
药玲珑气得浑身发抖。
她活了十六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拿九天琉璃芝当鸡饲料的!
“你……你这个败家子!你知不知道,这一株琉璃芝,如果让我爹来炼制,至少能出一颗金丹期的‘破镜丹’!能让一个修士少奋斗百年!”
她顾不得矜持,急忙低头看向锅里。
她心想,如果这药还没彻底被毁,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
然而。
当她的目光落在锅里那一团正不断翻滚、缩小的紫色粘稠物上时。
药玲珑整个人,彻底凝固了。
在那粘稠物的核心,竟然生出了极其细微、却又极其复杂的雷光纹路。
那是丹纹?
不对,那不是普通的丹纹。
那是传说中,只有神阶丹药在成丹瞬间,才会产生的“天道烙印”!
而且,那一圈、两圈、三圈……
“一、二、三……九、九转?”
药玲珑的声音已经不是在颤抖了,而是在尖叫。
“九转神丹?!”
在炼丹界的常识里,三转为灵,六转为仙,九转……那已经是传说中,只存在于神界、甚至能让天地意志都为之臣服的终极神物。
哪怕是她的父亲,那位号称青州第一丹王的强者,这辈子炼制出的最高等级丹药,也不过才四转而已。
而眼前这个杂役,用一个破锅,一根搅屎棍,还有一瓶酱油……
随手搓出来的鸡饲料,竟然是……九转神丹?
“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我一定是在做梦!”
药玲珑疯狂地揉着眼睛,甚至不惜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
非常疼。
这意味着,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轰隆隆——!”
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一道粗壮如水桶、通体呈现出诡异金色的雷霆,正带着一种名为“嫉妒”的恐怖威压,从九霄云外轰然落下。
那是天劫。
而且是只有神丹出世,才会引发的“灭世天罚”。
天道是自私的。它不允许这种超脱了轮回的存在出现在这个位面。
“天劫!快跑!”
药玲珑脸色惨白,拉着林闲就要往外冲。
在那恐怖的雷威面前,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狂风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形神俱灭。
然而。
林闲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有些嫌弃地看了看天空。
“这破天,怎么又漏雷了?上次还没劈够吗?”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随手拿起手里的那个“搅屎棍”。
就像是赶苍蝇一样,他对着那道即将落下的金色雷霆,随意地挥了挥。
“散了吧,别影响我煮面。啊不对,是煮药。”
“呼——!”
一道常人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由纯粹的“终结”法则构成的无形气波,从那棍尖处轰然爆发。
那原本足以毁灭方圆千里的灭世天罚。
在碰到那气波的瞬间。
竟然像是受惊的小猫一样,猛地缩了回去。
紧接着。
那满天的乌云,竟然像是因为恐惧而发抖,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甚至,为了表达诚意,天空中还由于过度的惊吓,而溢出了一道绚丽到了极点的七彩虹光。
药玲珑:“……”
她感觉自己的脑干正在隐隐作痛。
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凡人杂役,用一根棍子,把天劫给……骂跑了?
还是那种吓得尿流屁滚、甚至还要留个彩虹来道歉的跑法?
“好了,收火。”
林闲拍了拍手,看着锅里那十几颗正散发着淡淡紫光、圆润得如同艺术品般的黑色小泥丸。
“嗯,虽然品相一般,但药劲儿应该够了。希望那几只鸡吃了能多产点蛋。”
他随手抓起一把“九转神丹”,就像是抓着一把劣质的玻璃球,漫不经心地塞进了那个脏兮兮的布袋里。
然后,他看着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药玲珑,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那个……美女,刚才谢谢你啊。虽然你抢了我的搅屎棍,但我也知道你是好心。这锅里的残渣,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喂你的宠物吧。虽然没什么药力了,但填个肚子还是可以的。”
说完,林闲拎着布袋,哼着不着调的小曲,优哉游哉地走出了废料场。
废料场内。
药玲珑呆呆地跪在那个破锅前。
她看着锅底那一层被林闲称之为“残渣”的东西。
那哪里是残渣?
在那黑乎乎的液体中,竟然孕育出了极其微小的世界投影!每一滴残液,都蕴含着足以让一个凡人瞬间白日飞升、立地成圣的恐怖药性!
哪怕是随便刮下一层锅灰,都能炼制出成千上万颗极品“寿元丹”!
“他……他到底是谁?”
药玲珑的声音细若蚊蝇。
她想起林闲临走时那个散漫的背影。
那种视神丹如粪土、视天劫如儿戏的淡然。
那种随手一挥,便能让万物臣服、让天道颤栗的威能。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一直隐居在我们太虚剑宗的那位……创世始祖?”
药玲珑猛地打了个冷颤。
她看着锅里的残渣,又看了看自己刚才因为掐大腿而留下的淤青。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试图从一位“创世神”的手里,抢夺他的……搅屎棍?
“我……我竟然还活着?”
药玲珑发出一声苦笑。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手帕,如同捧着这世间最珍贵的至宝,开始一点一点地收集锅底的残渣。
而此时,在后山的鸡舍旁。
林闲正一脸心疼地撒着那些“九转神丹”。
“吃吧吃吧,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煮出来的。”
“要是再不下大个的蛋,我就把你们全炖了吃白斩鸡!”
正在低头猛吃神丹的几只母鸡,浑身猛地一震。
它们那原本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大脑,在吃下第一颗神丹的瞬间。
由于药力太过恐怖,竟然当场发生了一场规模巨大的灵觉大爆炸。
那一刻。
这几只鸡不仅学会了思考,甚至还由于过度进补,隐约领悟了一丝“涅槃重生”的真谛。
它们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了一抹极其拟人化的、由于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而产生的……惊恐。
“咯咯哒?(我们……是不是成精了?)”
“咯咯咯!(管它呢,先多下几个蛋保命要紧!)”
于是。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
太虚剑宗的后山,爆发出了频率极高、极其有节奏的产蛋声。
而林闲看着那一筐散发着淡淡荧光的、每个都有足球那么大的“鸡蛋”,露出了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
“嗯,还是这些神兽听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