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感叹:
这孩子真有几分当年两位国公爷的气度,这才像一家之主的样子!
如今贾府阴盛阳衰,贾琦倒真显得与众不同。
“可惜贾琦不是嫡长子,否则将来袭了爵,必能封国公,贾家也能再兴旺几十年。”
贾母暗暗惋惜。
过了一会儿,贾母开口关心道:
“凤丫头有孕在身,不方便照顾琦哥儿,平儿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赖嬷嬷家不是才买了个俊俏丫鬟吗?送到琦哥儿屋里伺候吧。”
王熙凤本想推辞,但见贾琦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好作罢。
贾琦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一动:
赖嬷嬷家的丫鬟?还生得俊?
那不就是晴雯那丫头吗?
他赶紧道谢:“多谢老太太关心。”
又接着说:“时候不早,不打扰老太太休息了。明天宫里会来人送赏赐,让家里姊妹们休学一天,每人挑几样喜欢的带回去,可不能让人说我不会疼妹妹。”
老太太听了,笑呵呵地答应。
贾琦又特意对李纨说:
“嫂子明天也来,和姊妹们一样,随便挑宫里的好东西。”
李纨向来话少,没什么存在感,没想到贾琦会特意提到她,又惊又喜,连忙应下。
离开正房,一路上王熙凤都鼓着腮,气呼呼的。
贾琦笑着问:
“夫人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平儿惹你生气?”
平儿抬起白皙的脸,娇声说:
“你们夫妻俩闹别扭,可别赖我。怕是爷刚才对林姑娘太关心,有人醋坛子打翻啦~”
贾琦一愣:这也能吃醋?不就是说了几句话吗?
王熙凤低垂着眼,满脸不高兴:
“你刚才那双眼睛,恨不得贴到人家脸上去了。别痴心妄想,林姑娘是官家**,不可能给你做二房!”
贾琦这才反应过来:如今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是兄妹也得避嫌。刚才自己对林黛玉那样,确实有些失礼了。
怪不得林黛玉方才一直垂首不敢瞧他。
甚至还傻乎乎地用手指比划他的名字。
贾琦心里觉得委屈。
就刚刚那几句话。
放在以后是根本不算什么的。
哪想到看在王熙凤等人眼里,竟能叫人醋意大发。
贾琦有些难为情。
平儿见这在外头神气活现的贾琦,竟被王熙凤说得哑口无言。
一时忍不住捂嘴偷笑。
“原来爷在外头连皇上都不怕,却叫咱们奶奶给治住了!”平儿轻声笑道。
她那原本白皙细腻的脸颊更添红晕。
平儿从小在江南长大,眉清目秀,五官精致,今日穿了件翠绿色的棉袄,颜色格外鲜亮。
可在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映衬下。
再漂亮的衣裳也失了光彩。
“看什么看?”
“眼珠子又黏在平儿身上了?”
王熙凤又埋怨起来。
贾琦委屈地叹气:
“好姑奶奶,你可知我在外头这些日子是怎么熬的?”
“猫儿还想**呢!”
“我这般血气方刚的年纪,大半年待在军营里,日子枯燥得很,简直没滋没味!”
“再这么下去,怕是看见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了~”
噗嗤——
见贾琦这副可怜相。
连泼辣的王熙凤也撑不住笑出声来。
平儿把脸埋在她肩头,笑得身子直颤。
贾琦面露窘色。
看这两人合伙笑话自己。
心里暗暗发誓。
改日定要叫她们乖乖听话!
到时候看谁笑到最后!
先定个小目标!
今晚就把平儿拿下!
数九寒天。
外头风雪交加。
屋里因生了炉子,倒是暖烘烘的。
平儿照常服侍贾琦二人歇下后,并未立即退下。
临走时。
她看看贾琦,又瞅瞅王熙凤。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楚楚动人!
任谁见了不心软?
王熙凤却装作没看见,拉着贾琦催他快进被窝。
贾琦心里觉得好笑。
还在这儿闹脾气呢。
两人都是成婚的年纪了,倒像小姑娘似的斗气。
平儿轻咬朱唇。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望着贾琦。
仿佛在说:
“爷,您倒是说句话呀!”
“再不出声我可真走啦!”
平儿那点小心思,屋里谁看不明白?她本是随**陪嫁过来的丫鬟,按规矩早该收作通房。偏生王熙凤管得严实,倒叫这正值妙龄的姑娘平白受委屈。每回见着贾琦,那眼神热切得几乎要扑上来,又恐凤姐这般刚烈性子发作。
贾琦见平儿欲走还留、眼波流转的情态,只得悄悄递个眼色,示意她暂且回避。平儿一步三回头,目光黏在贾琦身上几乎扯出丝来。
屋里静了下来。王熙凤见平儿离去,这才咬着贾琦肩膀嗔怪:“没良心的东西,魂儿早跟着平儿飞了吧?”贾琦低头见她媚眼如丝,衣衫半解也不掩被褥,丰腴肌体莹润生光,不觉心头怦动。
“好姑奶奶!快别招我了,这长夜漫漫可怎么熬?”喉结不自主地滚动。王熙凤见他这般情状,方转嗔为喜。二人温存片刻,偏她身怀六甲不便行事。
“身上怎么烫得像火炉?”王熙凤讶然。贾琦叫苦不迭:“你撩起的火却不理会,我可不是碰着就着的炭盆!且说正事——我早相中平儿,这般好姑娘岂能便宜外人?明日老太太还要添丫鬟,总不能让平儿终日劳累,你且点个头?”
话音至此转为郑重,虽是商量却带着决断。王熙凤轻声道:“我早知你的心思。平儿与我姐妹相称,你须得好生待她。”贾琦喜得应声:“遵命!”
偏房丫鬟住处未设火盆,寒意侵肌。偏这寒夜里,平儿只觉得周身燥热,辗转反侧间不时望向门帘。等着等着不觉昏沉睡去。
贾琦悄声推门,正见平儿盖着杏红绫被,如墨青丝散落枕畔,锦被仅覆香肩,露出两段藕臂悬着碧玉镯子。合目安睡的模样,自有一段难画难描的**韵致。
“傻丫头!”贾琦轻唤,“我好不容易说通那位祖宗,你倒先会周公去了?”
五十七回
平儿本来还迷迷糊糊的,一睁眼,竟看见贾琦立在跟前。
她险些“呀”地叫出声来,幸好贾琦手快,轻轻掩了她的口。
“爷……你、你真来了?”平儿目光躲闪,手足无措。
日也想夜也盼,真等来了这一刻,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贾琦见她羞怯,心知女儿家脸皮薄,自己总得主动些。
便故意缩了缩肩,轻吸一口气:“嘶——有点冷。”
平儿哪舍得让他在外受冻?忙道:“也不披件大氅!”
说着便掀开被子:“快进来暖着,别冻坏了。”
一面说,一面细心替他掖紧被角,生怕漏进一丝风。
这正是平儿与凤姐不同之处——
她心里装的全是体贴,认定男主子是自己的天。
有她在身边伺候,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神仙般的日子。
两人偎在衾中,贾琦不禁叹道:
“如今我可明白,凤丫头为什么把你看得那样紧。若不是没法子,她断不肯让我近你的身。”
平儿枕着手臂,侧身望他,眼中带着不解。
贾琦轻刮她鼻尖,笑道:
“你这样的人品,凤姐是怕你把她比下去啦,才当宝贝似地守着。”
这话不假。若平儿是主子出身,贾琦甚至想立她作长房。
平儿听得满脸飞红,那娇顺模样更叫贾琦心头发热。
“你身上怎么像火炉似的?”
“你屋里没生火,我正好替你暖暖……”
次日清早,贾琦尚在梦中,便被平儿唤醒。
“爷,老太太打发来的丫鬟在外头等着,说让您过过眼,若不中意,就送回赖嬷嬷家去。”
平儿眉眼含笑,容光焕发,语气也轻快了许多。
贾琦瞥见床单似缺了一角,只一眼,平儿就羞得抬不起头。
“我先瞧瞧那丫头生得如何,若有你一两分姿色,便留下罢。”
一句话逗得平儿掩嘴笑:“爷这嘴是抹了蜜不成?”
“你亲自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爷可别学二房那位混世魔王,整日就知道蹭丫鬟嘴上的胭脂。”
“要是被奶奶知道,我这身皮肉可要遭殃了!”
平儿抿嘴轻笑,手上不停替贾琦整理衣衫。
贾琦听了只觉哭笑不得。
莫非贾宝玉尝得胭脂,他贾琦就尝不得?
“你这屋里寒气太重!”
“等敕造的伯府收拾妥当,我们立刻搬过去。”
贾琦可记得清楚——皇上还欠他一座伯爵府邸。
如今荣国府正院被贾政夫妇占着,他住的这处院落实在狭小。
连多添几个丫鬟都住不下,平日只得平儿近身伺候。
既已收了平儿,总不能教她仍过着丫鬟般的日子。
平儿闻言心头欢喜。
主子终归是主子,丫鬟到底是丫鬟。
荣国府的丫鬟,哪个不想攀上高枝?
何况是跟着贾琦这般人物。
收拾停当,贾琦瞥见廊下站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
素锦棉袄衬得肩薄腰纤,圆润的鹅蛋脸上嵌着双黑亮的眸子。
云海纹包袱在身后鼓鼓囊囊,已见窈窕之姿。
“这是赖妈妈家的晴雯,爷瞧着可好?”平儿凑近轻语,朝那丫头招招手。
晴雯挪着细步进门,贾琦端着茶盏细细端详。
近看更觉惊艳——琼鼻朱唇微翘,似诱人品尝胭脂香;行走时水蛇腰轻摆,通身气派倒像谁家**。
“给琦三爷请安。”
晴雯屈身行礼,露出两根二三寸长的指甲,上头还染着凤仙花汁。
好个“心比天高”的丫头!谁家婢子留这般长指甲?
平儿悄声解围:“早听说晴雯针线出众,是个灵巧人儿。”
她素来心软,生怕贾琦退回这丫头。
贾琦却深知晴雯性情——虽脾气倔强,却是个知冷知热、忠心不二的。
尤其是年纪小小,就透着一股娇媚劲儿。
长大了还不知要怎样呢。
“啧啧——平儿你瞧,这丫头是不是有几分林姑娘的模样?”
贾琦一句话,说得平儿也静了下来。
仔细一端详,越看越觉得像。
常言道:晴为黛影,袭为钗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