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屯子往北走,就是连绵起伏的长白山余脉。
越往里走,风越大。
那风不像是吹过来的倒像是有人拿着把巨大的冰铲子,一铲子一铲子往你脸上扬雪粒子。
“呜呜——”
风声在老林子里回荡听着跟鬼哭似的,渗人得慌。
姜河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上。
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每走一步都得先把腿从雪窝子里拔出来,再狠狠踩下去。
“咯吱、咯吱。”
这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传出老远。
若是换了前世,别说进深山了就是在林子边上转悠姜河都得吓得腿肚子转筋。
这年头,山里那是真有大家伙的。
黑瞎子(狗熊)、野猪、甚至是成群结队的饿狼,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特别是在这大雪封山的荒年野兽找不到食儿眼睛都饿绿了,看见人就跟看见行走的红烧肉没两样。
但今天,姜河走得稳如泰山。
他紧了紧腰上的麻绳那一葫芦刚灌满的灵泉水贴着胸口,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暖意顺着血脉流向四肢百骸。
这股热流,就像是个贴身的小火炉把外头那零下三十度的严寒隔绝在了一尺之外。
“呼——”
姜河停下脚步,哈出一口白气。
眼前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红松林树干粗得两个人合抱不过来树冠遮天蔽日,把本来就惨淡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
林子里昏暗得有些压抑。
“差不多了。”
姜河眯起眼睛,意念微微一动。
嗡!
一种玄妙的感觉瞬间从脑海深处扩散开来。
山神威压,全开!
刹那间原本在他眼里只是死寂一片的雪林,突然“活”了过来。
那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是打开了全频段的雷达,方圆几百米内的一切动静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脑海里。
左前方五十米,雪底下埋着一只冬眠的林蛙心脏正以极慢的速度跳动。
右边树梢上,一只松鼠正瑟瑟发抖地抱着一颗干瘪的松塔。
而在他正后方…
姜河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冷笑。
一股浓烈的、带着腐臭和血腥的臊味,正顺着下风口飘过来。
那是杀戮的味道。
他没有回头,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还弯下腰假装在整理绑腿。
沙沙。
身后的雪地上,传来极其轻微的摩擦声。
那是脚掌踩在雪地上特意压低的声音。
猎手。
顶级的猎手。
姜河能清晰地“看”到,在他身后不到二十米的一棵老榆树后面一双幽绿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的脖颈。
是一头孤狼。
这畜生瘦得皮包骨头灰突突的毛发上挂着冰碴子,肚子瘪得贴了后背但这反而让它看起来更加凶残。
它饿疯了。
在它的眼里,前面这个两条腿走路的生物就是救命的口粮。
狼这种东西最狡猾,也最能忍。
它在等。
等姜河露出破绽,然后一击必杀锁喉放血。
十八米。
十五米。
十二米。
孤狼压低了身子后腿肌肉紧绷,蓄势待发喉咙里压抑着贪婪的低吼。
就是现在!
就在那头饿狼后腿猛地发力,身体像离弦之箭一样腾空而起的瞬间——
姜河猛地转过身。
他没有举叉,也没有拉弓。
甚至连脚步都没挪动半分。
他只是抬起头,那双原本平静的眸子里骤然爆发出两道摄人心魄的金光!
轰!
一股无形的、来自远古山神的恐怖威压,以姜河为中心向着四周轰然炸开!
“滚!”
姜河嘴唇微动,吐出一个字。
这声音不大,但在那头饿狼的耳朵里却无异于九天惊雷!
原本还在半空中保持扑杀姿势的饿狼,身子猛地一僵。
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对上位者的绝对恐惧,瞬间击碎了它所有的凶残和饥饿。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血脉压制!
“嗷呜——?!”
一声凄厉而变调的惨叫。
那头狼硬生生在空中扭了个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抽了一巴掌,“噗通”一声摔在了雪地上。
它甚至顾不上摔得七荤八素的疼痛。
下一秒。
这头刚才还想吃人的凶兽,此刻却像是一条被打断了脊梁骨的土狗。
它把尾巴死死夹在两腿之间肚皮贴着雪地,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嘴里发出求饶般的“呜呜”声。
那双幽绿的眼睛里,哪还有半点凶光?
全是恐惧!
仿佛它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这片大山真正的主宰是掌握它生死的阎王爷!
姜河往前迈了一步。
“呲溜——”
那头狼吓得屎尿齐流,黄色的尿液在雪地上洇开一片刺眼的痕迹。
它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窜起来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夹着尾巴发疯似地向着反方向逃窜。
速度之快,甚至撞断了好几根枯树枝。
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串凌乱且狼狈的脚印。
姜河站在原地,看着那头狼消失的方向伸手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算你跑得快。”
他嗤笑一声。
这肉太酸皮太臭,杀了都嫌脏手。
直到这一刻,姜河才真正切身地体会到“山神”这两个字的分量。
在这片大山里。
他不需要枪,不需要刀。
他站在这儿,就是规矩。
他就是这片林子的王!
“爽!”
姜河仰天长啸一声,胸中那股子重生的郁气随着这声长啸彻底消散在风雪中。
前世他活得憋屈,活得窝囊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这一世有了这身本事要是还不能在这乱世活出个人样来,那他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继续!”
姜河紧了紧背上的钢叉,大步流星地向深山走去。
有了山神威压开路,接下来的路程简直就是“领导视察”。
往日里那些藏头露尾的野物,今天一个个都跟转了性似的。
百米开外两只野鸡刚想扑棱翅膀感受到姜河的气息吓得直接把头插进雪堆里,当起了鸵鸟。
树洞里的一只獾子刚探出头立马缩了回去还用爪子把洞口的雪扒拉严实了,生怕被那个可怕的两脚兽发现。
姜河没搭理这些小鱼小虾。
他今天进山,是要搞大货的。
家里那四张嘴嗷嗷待哺,光靠点野鸡塞牙缝可不行。
他要肉!
要那种几十上百斤的大肉!
正想着。
姜河的脚步突然一顿。
感知雷达里前方不到一百米的一处背风的雪窝子里,有个大家伙。
那气息…
呆滞。
迟缓。
还带着一股子“我很好奇”的傻劲儿。
姜河的眼睛瞬间亮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放轻脚步,借着树干的掩护悄悄摸了过去。
扒开一丛挂满冰挂的灌木。
只见前方的雪地里,一个黄褐色的身影正站在那儿。
那家伙个头不小,像头小驴似的头上没角屁股后面一撮白毛两只像扇子一样的大耳朵正支棱着。
它似乎听到了动静也不跑,反而转过头瞪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往姜河这边瞅。
一边瞅,还一边往前凑了两步那模样仿佛在问:
“哥们,你是谁啊?你瞅啥呢?”
姜河差点笑出声来。
傻狍子!
传说中东北神兽,好奇心重到能把命搭进去的主儿。
在这年头这玩意儿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典型代表,俗称——
“自动送货上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