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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远脸上的悲壮表情僵住了。
他转过头,看着那个突然站起来的男人,眼神里满是错愕与慌乱。
“你是谁?”他下意识地问。
张贺没有理会他,也没有理会法警的示意。
他的目光锐利,死死地钉在陆承远手里的那枚勋章上。
法庭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聚焦在那片刺目的金色上。
然后,又移回到他那张刻满风霜的脸上。
张贺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我问你。”
“你用谁的命,换谁的前程?”
陆承远心里咯噔一下。
他认出了这个人。
虽然只在我的照片里见过几次,但他记得我提起过。
我的老队长,张贺。
那个把我从一个新兵蛋子,带成全军区最顶尖排爆手的男人。
陆承远的嘴唇动了动,试图维持镇定。
“这位先生,我想你有什么误会。我是闻清霜的未婚夫,是她的家人。”
他再次抬高了声音,似乎想用“家人”这个身份压制对方。
“家人?”
张贺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让人发怵的冷意。
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不是文件,不是证据。
是一部老旧的智能手机。
他举起手机,屏幕朝向法官和陪审团。
“法官大人,各位。”
“陆先生说他是清霜的家人。”
“那我想请问,什么样的家人,会把清霜用命换来的勋章,挂在狗的脖子上,拍照发朋友圈取乐?”
屏幕上,赫然是陆思思那条朋友圈的截图。
金色的勋章,在一条泰迪犬的脖子上,显得那么滑稽,又那么刺眼。
话音落下。
整个法庭炸开了锅。
旁听席上的记者们疯了一样地按动快门。
密集的闪光灯打在陆承远和被告席上陆思思的脸上。
陆思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手发的一条朋友圈,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陆承远的脸色,比她更难看。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嗡嗡作响。
“这……这是个误会!”他慌乱地解释,“是思思她年纪小,不懂事,开的玩笑!”
“玩笑?”
张贺的声音陡然拔高,在法庭炸响。
“闻清霜二十四岁,牺牲在国境线上!她用身体护住身后的战友,自己被炸得粉身碎骨!”
“她的命,在你们眼里,就是个玩笑?”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逼视着陆承远。
“我再问你,什么样的家人,会拿着烈士的抚恤金和扶持基金,去买法拉利,去开画廊,在社交媒体上炫耀‘小投资’?”
他又划开手机,一张张照片展示出来。
崭新的红色法拉利。
堆积如山的奢侈品购物袋。
陆思思那句“努力的女孩,运气总不会太差”。
每一张照片,每一个字,都成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陆家人的脸上。
陆振华在旁听席上,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
他旁边的妻子,已经开始浑身发抖。
“肃静!肃静!”法官用力敲响法槌。
但这一次,没人听他的。
民众的怒火已经被彻底点燃。
“无耻!”
“人血馒头!他们吃的是人血馒头!”
“那可是烈士的勋章啊!”
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淹没了整个法庭。
陆承远站在证人席上,手足无措,成了众人眼中的小丑。
他手里的那枚勋章,此刻不再是护身符,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要拿不住。
就在这时,法庭的侧门被推开。
两个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们的肩章上,是比张贺更高的军衔。
为首的那个男人,面容冷峻,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法官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递上了一份文件。
法官接过文件,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他看向陆承远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近乎怜悯的冷漠。
法官清了清嗓子,再次敲响法槌。
“鉴于出现重大新情况,本案……休庭!”
他话音刚落,几个法警就走了上来。
不是走向旁听席,而是走向陆承远和陆思思。
“陆承远先生,陆思思小姐。”
为首的法警面无表情。
“现在,你们因涉嫌‘侵害英雄烈士名誉、荣誉罪’,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