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宿主，张朵朵过来还需要点时间，这两天我会帮您把痛觉屏蔽掉，您再坚持最后两天。”
我昏昏沉沉中听到了系统的呼唤。
艰难地睁开眼，发现我躺在医院的停尸间里。
周围都是尸体。
遍地都是白布。
我坐起来，嘴角的白沫分泌物已经干涸。
正在这时，一个护士推门而入。
跟我来了个四目相对。
她倏地瞳孔一缩，尖叫出声。
这动静惊醒了几乎全医院的值班医生。
他们先后为我做检查，仪器的滴滴声不绝于耳，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有序的口号命令。
我本来应该明天火化的。
他们急匆匆叫来了我的家里人。
我坐在病床上，看着他们，咧嘴笑了笑。
他们像活见鬼一般，脸色差得难看。
顾名琛朝我走过来，身上的酒气熏得我皱眉。
护士在旁边说。
“我们的人去通知他们的时候，他们一个比一个烂醉如泥，听到你还活着，没想到马上酒就醒了。”
紧接着她皱了皱眉。
“你的器官还在衰竭，我们先出去研究一下，你跟家里人说说话。”
我点点头。
看着门被关上，顾名琛抱住我，低声道。
“我们不治了。”
他眼神认真地看着我。
“这是我们一家人的决定，我们想带你一起去，不管是死，还是去另一个世界。”
事到如今。
我不打算继续伪装了。
我嘲讽地笑了声。
“你们巴不得我死吧，说什么带我去另一个世界，你们真的爱我吗？”
听到我这么说，妈妈委屈得红了眼眶。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个白眼狼！”
我冷冷道。
“我说错了吗？”
“你们想带我过去？那过去了我是什么身份！顾名琛，她是你爱的人，我是什么？”
看我言语激动。
儿子猛地扑上来，指甲抓挠上我的脸，我避开，脖子上却已经满是血痕。
“不准你凶爸爸！你这个坏女人！你这个贱人！”
被儿子指着鼻子这么骂。
我也算是头一遭了。
我低下头，倏地呕出了一口血，血里有器官的血块。
顾名琛脸色难看地喝止了儿子。
解释道。
“你过去以后就算跟我离婚了，我也不会不管你的。”
“再说了，你不还有爸妈吗？”
“我们都在你身后，我不知道你还在闹什么。”
看着理直气壮的这些人，我声音里已经隐隐有了颤抖，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气的。
“因为我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我抓起床上的枕头朝他们砸了过去。
“滚！你们全都给我滚！”
“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到最后。
我的嗓子都已经哑了。
医生护士冲进门，看到这一幕，恨铁不成钢。
“你们这是干什么？病人身体很虚弱！”
爸爸怒气冲冲地看着我，吩咐道。
“我们不治了！给她一个痛快！”
这话一出。
满室寂静。
医生护士们全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爸爸。
“她明明还有很大几率活下去，你……”
6.
我被带回了家里。
医院里的事传了出去，有人录下了视频，发到了网上。
无数人开始指责爸妈他们的不作为。
并且为我感到可惜。
我不放在心上，可爸妈还有顾名琛他们却做不到不放在心上。
他们推开我的房门，将摄影机架在了我的床头。
“针对于网上的种种传闻，我们来澄清一下。”
妈妈坐在我的床边，低头抹着眼泪。
“她恨我们当初不让她未婚生子，不止一次对我们动用过武力。”
“她那时候还是高中生，跟黄毛混在一起怀了孕，身为爸妈，我们能眼睁睁看着她堕入迷途吗？”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妈妈。
不明白她事到如今为什么要编造这个谎话。
“她从那时候起就恨上了我们，可惜我们不知道，还以为她已经改正，嫁给了名琛，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恨我们。”
她一把拉过儿子。
儿子委屈地哭出了声。
“姥姥……”
他撸起袖子，露出了上面大大小小的疤痕。
“妈妈一直打我，问我为什么不去死，呜呜呜……”
我忍不住笑了，那分明是他这些年维持生命打进去的针管疤痕。
顾名琛也在此刻走了过来。
“结婚后，她开始自甘堕落，跟无数人鬼混在一起，不仅染了病，还患上了精神疾病。”
他绝望地捂住了脸。
“前两天，她吞下了老鼠药求死，却没能死成，我们看不得她继续这么下去，所以才放弃治疗，觉得死或许对她来说才是解脱……”
我漠然地看着他们在摄像头前伪装。
第一次发现。
原来他们这么有表演天赋。
我低下头。
再也听不下去他们接下来说了什么。
只知道他们最后抱在一起痛哭的时候，所有人都让我去死。
“这种败类能活到现在算是这家人善良了！”
“要是我的女儿这么干，我真是巴不得她死了！”
“怎么还活着，别拖累家里人了！我支持这家人的决定！”
“……”
很快。
直播关闭了。
他们擦干净了眼泪，回头看我的时候哪里有方才可怜兮兮的模样。
“小司，你别怪我们。”
妈妈走过来，想要抱我。
“我们必须先把你送走，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医院那边就会举报我们，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不会纵容我们放弃治疗……”
“我们只能这么干了。”
我点点头，躲开了她的触碰。
“确实，我都快要死了，名声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你们说得对。”
我翻过了身。
“我累了，你们走吧。”
看到我这么坦然的样子，他们愣住了。
不过他们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只是他们没想到，我也没想到。
这竟然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当天晚上。
几个男人受了直播的鼓动，实在看不下去，潜入了我的房间，将我凌辱致死。
7.
死后。
我的灵魂漂浮在了半空中。
看着警车与救护车一个接着一个赶了过来。
爸妈站在门口，没什么表情。
顾名琛则是眼里有些不忍心。
儿子牵着他的手，仰起头问:“爸爸，这样我们是不是也能出发了？”
他说的出发。
是寻死。
顾名琛点了点头，转眼看见害死我的那几个男人被押出来，终是忍不住，冲过去就要揍人。
“你们怎么敢的！”
他双眼猩红，那几个男人却笑了。
“兄弟，我说你就是太心软了，这种女人死就死了，我们帮了你，你不应该感谢我们吗？”
其中一个舔着嘴唇，意犹未尽道。
“你别说，这滋味确实好，可惜就是太脆弱了，没来几回就死了。”
他们脸上丝毫没有悔改之色。
警方说，这几个是穷凶极恶之徒。
他们对我的家里人表示了“节哀顺变”与感谢。
便将我的尸体跟那几个男人全部带走了。
顾名琛心情复杂，倚靠着墙壁，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是他们的直播。
给这群穷凶极恶之徒提供了机会。
他想让我没有痛苦地离开的。
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后果。
爸爸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有些哑。
“好了，别难过了，这种局面我们也不想看到，虽然过程痛苦，但是起码结果是好的。”
他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怎么会不心疼呢……”
妈妈窝在爸爸的怀里，也哭出了声。
我飘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不由得感谢昨晚的系统，让我没有遭受痛苦。
“宿主，现在走吗，还是等会？张朵朵马上就要来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们，说。
“我等会吧，因为我也很好奇，让他们这么疯狂的张朵朵，是什么样子。”
我看着他们为我掉了几滴眼泪，眼神里又闪烁起异样的疯狂。
“没关系！马上我们就能团聚了！”
爸爸笑起来，点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他在每个人的杯子里都下了老鼠药。
“我们最后好好吃一顿，然后去另一个世界见面！”
房子里欢呼声震天。
他们几个干杯，正要喝下去时。
一个消瘦的身影逐渐浮现在客厅中央。
顾名琛手一抖，破了音。
“朵朵？！”
下一秒。
所有人都止住了动作，齐刷刷看了过去。
出现在客厅中央，身着白色裙子，令人我见犹怜的女人不是张朵朵还能是谁？
8.
我看着面对我满是刺的儿子瞬间收敛了戾气，乖巧又小心翼翼地朝着张朵朵走过去。
“朵朵姐……”
他轻声叫着。
在张朵朵朝他看过去时。
他再也绷不住情绪，猛地扑了过去。
“朵朵姐，真的是你，呜呜呜……我好想你……”
他抱着张朵朵的腰。
“我想让你做我的妈妈，你跟我爸爸结婚，好不好？”
张朵朵脸色上的犹疑与难堪一闪而过。
她试探性把手放到儿子头上拍了拍，看向周围其他人，有些茫然。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妈妈喜极而泣，捂着嘴巴连忙去厨房开始重新张罗着做饭。
她的手指触及香菜，想到了什么，直接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朵朵不爱吃香菜……对……”
她自言自语着。
甚至手指因为颤抖没拿稳刀子，刀子在她手上切了个豁口。
她却浑然不觉一样。
而爸爸则是冲过去，拉住了张朵朵的手，满脸担忧。
“你这孩子，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他说着说着，满脸愧疚。
“都怪我们突然离开了，朵朵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们都不会抛下你了。”
看到这，我往前走了两步。
爸爸刚苏醒的时候，我已经枯瘦如柴，头发大把大把掉落，为了不让他担心，我戴上了帽子。
谁知道我是自作多情。
爸爸一直没给我好脸色。
又怎么会注意到我掉了几十斤的身子呢。
顾名琛像是近乡情怯一样。
想抱她。
却又不敢下手。
还是儿子推了他一把，他抱上去，红了耳朵尖。
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如同我们恩爱时那样。
张朵朵勉强扯了扯嘴角，回抱了一下，然后抽身。
“……爸爸，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爸拉着她坐到餐桌边坐下。
细细解释了发生的一切。
“我们其实是穿越过去的，一直没对你说实话，对不起。”
他道着歉，小心翼翼，深怕张朵朵会难过。
可是早就知道一切的张朵朵怎么会意外呢。
她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是爱我的，对吗？”
其余几人连连点头。
爸爸随即又道。
“多亏了你，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们就死在那场车祸里了，不会穿越过去，也不会有机会苏醒。”
爸爸老泪纵横。
“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啊！”
这回，张朵朵的脸色是显而易见地尴尬住了。
我居然能听到她在心里呼唤系统的声音。
“系统！系统你人呢！你出来给我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系统依旧陪伴在我身边。
解释道。
“她是一个不合格的女主，自私虚伪，愚蠢不堪，差点毁了我们建造的世界。”
它像是对我表忠心一般。
“宿主，我不会再帮她了，我现在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轻轻嗯了声。
心里想的却是。
什么系统，什么穿越，什么女主。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不定我所经受的所有灾难都是它们带来的。
这话我没说。
毕竟现在。
我也需要利用它们，去另一个世界开启我的新生活。
9.
一直得不到回应的张朵朵情绪有些崩溃了。
她能够攻略成功他们。
靠的全是系统。
她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务得到了一亿奖金。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
她的钱呢？
为什么都没了？
已经接近崩溃的张朵朵再也维持不下去和谐的表象了。
在儿子又一次想要让她抱时，她猛地将儿子摔到了地上，脸色冰冷。
“你们还是没有解答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她看着呆愣的众人，怒吼道。
“你们把我的系统弄到哪里去了！说话啊！”
离她最近的顾名琛有些迷惑，下意识想去拉她的手。
“朵朵，你怎么了？”
“我们现在一家人在一起，就不用去管那个系统了，你不开心吗？”
张朵朵猛地甩开他的手，掀翻了桌子。
“我开心个屁！”
“我只要我的系统，我的钱！我攻略你们攻略了那么久，你们凭什么剥夺我的奖励！”
妈妈愣在了原地。
“什么攻略？”
爸爸也皱起眉，站起身道。
“朵朵你冷静一点，什么奖励，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朵朵突然笑了，指着他们道。
“你们真以为是我救了你们吗？”
“我告诉你们，你们当初的车祸都是我逼系统一手造成的！拉你们过去也是我的主意！”
“从始至终，我从来就没爱过你们！你们只是我的攻略目标而已！”
“要不是你们女儿在这边坚持不懈地努力，把你们唤醒了，我还能再从你们身上捞更多！”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压根没有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将真相全部说了出来。
我笑了。
果然。
真相跟我猜的八九不离十。
张朵朵抓起高脚杯一把摔在了地上。
“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你们就应该对我失望了！把我放回去！把我放回我的世界！”
她双眼猩红。
“我的钱……我不能来这里……你们听到了没有！我不管你们用了什么办法，现在，立刻马上把我送回去！”
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妈妈勉强笑了声。
“朵朵，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谁知道张朵朵居然冲过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神色疯狂。
“谁跟你开玩笑了？死老太婆！送我回去，不然我就掐死你！”
话到这里。
纵使他们再想骗自己，也做不到了。
儿子吓得哇哇大哭。
顾名琛冲过去，一把甩开了张朵朵，扶着妈妈起来。
“妈，您没事吧？”
妈妈呆愣愣的，没有任何反应。
爸爸也同样如此。
可惜他们也不知道张朵朵为什么会来。
自然也没有办法将她送回去。
张朵朵依旧在发了疯一般尖叫着。
系统在我耳边叹了口气。
“看吧，她就是这么愚蠢的一个人。”
10.
我目睹了一场狗咬狗的大戏。
张朵朵见不管她怎么说都没人搭理她，情绪更是崩溃。
她冲上去撕扯着顾名琛。
顾名琛这时正扶着妈妈，一时不备，竟然被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他躺在地上，不知道摔到了哪里，居然动弹不得了。
儿子还想去抱张朵朵，结果依旧被一脚踹开，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呜我不要你做我的妈妈了，我不要你做我的妈妈了！坏女人！不准打姥姥姥爷！”
妈妈被张朵朵掐着脖子摁在了桌子上，迫不得已下，举起烟灰缸，猛地砸到了她的头上！
她颤抖着手。
“朵朵……”
“别叫我！”
张朵朵头上满是鲜血，如同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她坚持不懈地说着这些年的真相。
想让他们把她送回去。
最后，爸爸实在听不下去了。
“闭嘴！”
他推了张朵朵一把，张朵朵直接摔在了儿子身上。
儿子被她一撞。
头撞上了桌角，直接没了声音。
妈妈吓了一跳，扑过去抱住了他。
“小宝？你怎么了！你别吓姥姥，你睁开眼啊！”
一片混乱中。
蜡烛被推倒，点燃了窗帘。
火蛇猛地腾空而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张朵朵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大笑着扑进了火里。
“我要回去！哈哈哈我要回去！”
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将整栋小别墅都吞没了。
妈妈带着儿子跑了出去。
爸爸则是跑到一半想起来顾名琛还在里面。
于是又赶了回去。
可是那时候顾名琛几乎都成了一个火人了。
等他被救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烧伤的面积已经到达了90%，面目全非。
他痛苦地哀嚎着。
妈妈求路过的人拨打120跟119。
谁知道路人竟然嫌恶地看了她一眼，骂了声。
“恶妇！”
不知过了多久。
警车救护车消防车终于一同赶了过来。
顾名琛被送去了急救室，生死不知。
儿子更是昏迷不醒，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时不时喊两声“妈妈”。
爸妈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他们也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路人这么厌恶他们。
原来，是曾经被我跪求过的那些人看不下去了。
他们联名将我为家里人做的一切全部公布了出来。
那天直播间说的一切，全部都是无稽之谈。
爸妈等在走廊里时，接收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审判目光。
两个人坐在一起，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
“要不是你！小司怎么会死！”
“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被张朵朵迷惑了，我怎么会不疼小司！”
“是你害了她！”
“是你！”
“……”
两个人居然就那么明目张胆在医院走廊里吵了起来，吵得脸红脖子粗。
连赶来通知顾名琛死讯的护士都没顾得上理会。
儿子醒了后。
他们依旧在吵。
他哭着冲上去，却看见向来疼爱他的姥姥姥爷全都一脸嫌恶地看着他。
“要不是你这个孽种，小司也不会那么失望！”
幼小的孩童张了张嘴。
被大人一把推倒在地，又哭了起来。
“你养！害死我女儿的凶手我才不会养！”
“你养！你来养！”
两个人又开始争执。
争执到最后，又跪在地上全部哭了起来。
“小司，妈妈对不起你啊……呜呜呜……”
“小司，爸爸错了，对不起……”
看到这里。
我只觉得索然无味。
心里居然没有一点起伏。
我对系统道。
“送我离开吧。”
下一秒。
眼前的景象变换。
我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白色通道。
抬脚迈了进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