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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倒计时冰冷的红光像心脏的搏动,一下下敲打在视网膜上。 【03:55:01】。

档案室的模仿者在尝试解密母亲的数据。我们被困在这间正在逐步关闭、即将成为铁棺材的主控室。狂风和海浪的咆哮透过厚重的船体传来,加剧了濒死的窒息感。

“手动超控!” 我盯着舵轮和那个“物理断线”的提示,一个极其危险、成功率近乎为零的计划在绝望中成型,“老吴,帮我找控制台下面,所有标着‘主控电路’、‘总线连接’、‘伺服电源’的接口或保险盒!”

老吴没有多问,立刻用他还能活动的手和牙齿配合,在昏暗的光线下开始摸索。阿哲和小雅也加入寻找,翻动控制台下方杂乱的线缆和盖板。

“这里!有个带红色手柄的闸刀开关!标签是‘主控伺服动力总闸’!” 阿哲喊道。

“还有这个!一排数据光缆的主接头,卡扣式的!” 小雅发现了目标。

“听着,”我语速飞快,一边继续尝试心算那个该死的坐标算法,“我们要切断主控电路,让这扇门的电子锁失效,希望它能恢复成纯机械状态,或者至少断电松动。然后,我们去档案室,阻止那个东西拿到数据。最后……” 我看了一眼那巨大的舵轮和旁边一个标注着“辅助推进器(仅限姿态调整)”的小型操纵杆,“……试试看能不能用这点残余动力,让这个平台偏离预设的沉降坐标,哪怕一点点,争取时间,或者……创造机会。”

“偏离坐标?然后呢?我们还在这铁家伙上!” 老吴嘶声道。

“如果坐标算法我能算出来,哪怕不精确,我们至少知道该去哪里。如果平台没有沉在‘正确’的位置,也许……也许那个‘原始相位锚点’不会触发,或者会以另一种方式显现?我不知道,但坐以待毙肯定没戏!” 我的计算到了关键,母亲的笔记、屏幕上的简化算法、晶振频率、估算的时间差……几个模糊的参数在我脑海中碰撞。我必须在极度焦虑中保持数学家的冷静。

“算你的!我们来弄这个!” 老吴啐了一口,眼神凶狠,“阿哲,小雅,准备好,我一拉闸刀,小雅你就拔那个主数据接头!阿哲,门一有动静,就用斧头别开!林桥,你算好了就喊,我们冲出去!”

分工明确。我将全部精神强行灌注到眼前的算式和笔记本上。外界的警报、风雨、倒计时的嘀嗒,都化为遥远的背景噪音。频率f,时间差Δt,耦合系数κ(我根据平台状态和最后日志描述,冒险设定了一个估计范围),相位偏移φ……母亲留下的符号像密码一样旋转、组合、代入。汗水滴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了墨迹。

【03:48:33】。

“我找到了一个可能的坐标范围!”我猛地抬头,眼睛布满血丝,“不精确,是一个区域,大概有十几平方海里!但方向有了!” 我把潦草计算的结果和母亲笔记上的海图碎片对照,指向大概的西北偏北方向。“就是那边!但我们需要更精确的‘钥匙’……可能就在我妈妈的数据碎片里!”

“那就去拿回来!”老吴低吼,“准备!三、二、一!”

“咔啦!” 他用力扳下红色闸刀!

“啪嗒!” 小雅同时拔掉了那捆粗大的数据光缆主接头!

刹那间,主控室内剩余的光源大部分熄灭!包括主屏幕上那个倒计时!只有少数几盏直接连接应急电池的灯还亮着,光线骤暗。各种设备的嗡鸣声、风扇声、指示灯闪烁声瞬间停止,陷入一种突然的、令人心悸的死寂。只有外面风雨声更加凸显。

紧接着,门上传来“咔哒、咔哒”几声机械解锁的声响,红色的“锁定”指示灯熄灭了!

“就是现在!”阿哲吼着,用消防斧的斧刃插进门缝,全身重量压上去撬动!

“嘎吱——吱呀——” 厚重的防爆门在失去了电子锁的助力后,被蛮力撬开了一道缝隙!老吴立刻用金属支架插进去帮忙。

门开了!

外面走廊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应急灯惨绿的光。我们毫不犹豫,冲了出去,直奔楼梯,冲向档案室所在的上一层。土豆紧跟着我们,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断电似乎影响了整个平台的内部系统,连模仿者可能依赖的某些环境感知也受到了干扰?我们不清楚,只能赌。

档案室的门敞开着。里面没有光,但有一种更浓的、潮湿腐败和臭氧混合的气味。还有……一种细微的、密集的、仿佛无数细小磁盘同时读取的沙沙声。

我们放慢脚步,紧贴门口墙壁。我探头向内望去。

应急电池供电的壁灯提供着极其微弱的光线。那个模仿者背对着门口,站在之前放置录音机的台子前。它的“手”已经不再是手的形状,而是变成了好几股如同粗大数据线缆般的、半透明的、内部流淌着混乱光影的触须。这些触须正深深插入一台老式磁带录像机(我们之前没注意到)的数据接口,以及旁边一个打开的小型防磁保险箱内部。保险箱里,隐约可见一个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约拇指大小的晶体存储器——那应该就是“Probe-03最终任务数据碎片”!

模仿者全身的暗青色脉络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搏动着,光芒将它的轮廓和周围墙壁映照得光怪陆离。它似乎正全神贯注于“吞噬”或“解密”那些数据,对我们的接近毫无反应,或者……根本不在意。

数据碎片在发光,意味着它正在被读取。我们必须打断它!

老吴对我做了个手势,指了指模仿者的后背,又指了指自己手里的金属支架,意思是偷袭。阿哲举起消防斧。小雅握紧了长柄扳手。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数据碎片,又指了指自己。我需要拿到那个。

老吴倒数三二一,猛地冲了进去,金属支架带着风声,狠狠砸向模仿者的后脑!

“噗!”

不是砸中血肉的声音,更像是击打在一团湿透的棉花和橡胶的混合物上,沉闷而怪异。模仿者的头颅向前一冲,插入设备的触须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它缓缓地、极其不自然地,将头颅扭转了几乎一百八十度,用那对白翳深处游移光点的“眼睛”,“看”向老吴。它的嘴巴(如果那还能叫嘴)张开,发出一串更加混乱、高速的、混合着尖锐嘶鸣和意义不明单词的噪音,充满了被干扰的暴怒。

它的一部分触须从设备接口中抽出,如同毒蛇般袭向老吴!

“动手!”我吼道。

阿哲的消防斧横向劈向那些触须,小雅也用扳手砸向模仿者的身体侧面。我则趁乱矮身,从侧面冲向那个打开的保险箱。

触须异常灵活且坚韧,阿哲的斧头砍在上面,发出如同砍中浸水皮革和金属丝混合物的闷响,只砍入一小半就被卡住,暗色的、粘稠的、散发着腥甜和臭氧味的“体液”溅了出来。小雅的扳手砸在模仿者肋部,同样效果有限。

模仿者似乎被激怒了。它放弃了继续读取数据(但触须依然连接着),整个身体以一种违反人体工学的姿态扭转,更多的触须从它工作服的破口下伸出,抓向阿哲和小雅。老吴试图再次攻击它的头部,却被一条触须缠住了金属支架,巨大的力量差点将他带倒。

我冲到保险箱前,伸手去抓那个发光的晶体存储器。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它的瞬间——

连接着存储器的最后一条触须猛地一缩,将存储器向模仿者身体的方向拉扯!同时,模仿者头颅上的光点骤然锁定了我,一条之前未动的、末端尖锐如锥的触须,如同标枪般向我胸口刺来!

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躲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汪!呜嗷——!”

一道黄色的影子从斜刺里猛地扑出,狠狠咬在了那条刺向我触须的中段!是土豆!它一直躲在门外,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和速度!

狗的利齿似乎对那种半能量半物质的触须造成了一定的干扰和疼痛。触须的动作一滞,尖端在我胸前几厘米处颤抖。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延迟!

我另一只手握着的那把沉重的管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连接存储器的最后那条触须根部,狠狠砸下!

“咔嚓!”

一声清晰的、如同玻璃和塑料同时碎裂的声响。那条触须应声而断,断开处迸发出一小团混乱的数据流光。晶体存储器脱离了牵引,向我这边弹飞过来!

我一把将它抓住!入手冰凉,但蓝光稳定,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小的结构在流动。

“拿到了!撤!”我将存储器塞进口袋,转身就往外跑。

模仿者发出了迄今为止最刺耳、最非人的尖啸!那声音像是无数台老式调制解调器拨号音和人类惨嚎的混合体,震得人耳膜生疼,头脑发昏。它猛地甩开土豆(土豆被甩到墙上,呜咽一声,但立刻爬起来),抽回所有触须,不再理会老吴他们的纠缠,整个身体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朝着门口——也就是我逃跑的方向——以一种诡异的、滑行般的速度追来!

它的目标明确:拿回数据碎片,或者……毁掉我这个夺取者!

“快跑!去主控室方向!”我大喊,拼命狂奔。老吴他们紧随其后,阿哲还不忘抱起有些踉跄的土豆。

模仿者在后面紧追不舍,它似乎不再受断电的太大影响,或者适应得极快。它的脚步声(如果那还能算脚步声)变成了湿滑的拖行和粘腻的拍打声,在黑暗的走廊里急速接近。

我们连滚爬爬冲下楼梯,回到中层甲板,冲向主控室的方向。身后的压迫感越来越强,那种混合了腐败和臭氧的气味几乎贴到了后背。

冲进主控室,我反手想要关门,但模仿者已经追到门口!一条触须“嗖”地伸了进来,卡在门缝!

“帮忙!”老吴和阿哲用身体顶住门,小雅试图用扳手去砸那条触须。

模仿者的力量大得惊人,门被一点点推开。更多的触须伸了进来。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那个被老吴拉下的闸刀,以及被小雅拔出的数据接头。一个念头闪过。

“放开!让它进来!”我突然喊道。

老吴他们一愣,但出于信任,下意识地松了力。

模仿者猛地将门完全撞开,整个滑了进来,暗青色的光芒充满了半个主控室。它“盯”着我,或者更准确地说,盯着我放着存储器口袋,步步逼近。

我却猛地冲向控制台,抓住那个被拔出的数据光缆主接头,看准旁边一个标着“备用电池组(高压危险)”的开放式检修端口——那端口里裸露着粗大的、颜色刺眼的电缆!

“尝尝这个!”我将数据接头(其金属触点裸露)狠狠插进了那个高压检修端口!

“滋啦——!!!”

耀眼的蓝色电弧瞬间爆发!数据接头的金属部分直接融化!一股强大的电流沿着光缆逆向窜去!而模仿者伸向我的数条触须,因为之前连接过设备,此刻还残留着微弱的导电性或信息链路特性,顿时成了电流的绝佳路径!

“呀啊啊——!!!”

模仿者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扭曲的惨嚎,整个身体剧烈抽搐,体表的暗青脉络光芒乱闪,如同烧坏的霓虹灯。它身上冒出滚滚浓烟,那甜腥和臭氧的气味变得焦糊。它的动作瞬间僵硬,然后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触须无力地抽搐着,表面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高压电击似乎对它这种半能量半物质的存在造成了严重的、甚至是致命的伤害。它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但还没有“死”,身体仍在微微蠕动。

我们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冒着烟的模仿者。

“快!没时间了!”我冲向中央的舵轮和推进器控制台,“老吴,看看能不能手动合上那个主闸刀,恢复一点点基本电力,至少让推进器控制有点反应!阿哲,小雅,注意那东西!”

老吴试着去合闸刀,但似乎因为刚才的短路,闸刀有些熔粘,他费了很大劲才勉强推上一半。控制室内,少数几盏灯重新亮起,但光线更暗。主屏幕依旧漆黑,倒计时自然也没了,但我们都知道时间所剩无几。

我抓住那个“辅助推进器”的操纵杆。根据旁边的简要图示,这平台底部似乎有四个小型可调向推进器,原本用于抵抗洋流保持稳定,动力有限。我试着推动操纵杆。

操纵杆有反应!仪表盘上,代表推进器状态的几个古老指针微微颤动了一下,指向了“低功率待命”。平台底部隐约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和呜咽声,仿佛垂死的巨兽发出了最后的叹息。

有用!但动力微弱得可怜,在这种风暴中,能改变多少?

我根据心算出的那个大致坐标方向,将推进器的推力方向设定为西北偏北,然后,将功率推杆推到了尽头——尽管尽头代表的可能也只有正常功率的百分之几。

平台猛地一震!不是海浪造成的晃动,而是一种沉闷的、来自底部的推力感。整个庞大的钢铁结构,发出了更加痛苦、仿佛随时要解体的呻吟。我们脚下的地板开始倾斜,虽然缓慢,但确实在改变姿态。

我们正在用这微不足道的力量,对抗风暴、洋流和预设的自沉程序,试图将这座即将沉没的方舟,拖向另一个未知的坐标。

“接下来怎么办?”小雅看着窗外愈加狂暴的海浪,脸色惨白,“就算我们偏了一点,平台还是会沉!我们会淹死,或者被漩涡吸进去!”

我看着手中那枚发着稳定蓝光的晶体存储器。母亲的“数据碎片”。Probe-05说算法线索在这里面。也许……这里面不止有算法线索?也许还有别的?逃生方法?或者其他“探针”站点的位置?

需要读取它。但我们没有任何设备能读取这种显然非常规的存储介质。

除非……

我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仍在微微抽搐、但体表光芒几乎完全熄灭的模仿者身上。它的“手”或者说触须,之前能连接平台的设备并读取数据……它本身,是否就是一个非常规的“读取器”?或者说,它残存的、源自平台的“污染”部分,能否与这数据碎片产生某种交互?

这个想法极其疯狂且危险。模仿者可能还未完全“死亡”,接触它无异于玩火。而且,如何“安全”地读取?

时间不等人。平台的倾斜角度在缓慢增加,金属的哀鸣声越来越响。海水已经开始从一些低处的门缝和裂缝中渗入,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我蹲下身,强忍着恶心和恐惧,用管钳小心翼翼地将模仿者一条相对完整、但已无光泽的触须拨开。它的“身体”表面依然温热,散发着焦糊和怪味。我取出晶体存储器,看着它稳定的蓝光。

母亲的笔记里,那些最复杂的符号群旁,有一些关于“信息共振”、“非标准接口”、“意识桥接”的晦涩注释。她是否预见到这种情况?

我将晶体存储器,缓缓靠近模仿者“头部”附近——那里是暗青脉络最初汇聚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片暗淡的、焦黑的皮肤。

没有反应。

我又尝试将存储器靠近它那条曾经连接过保险箱设备的触须断口。

就在存储器靠近断口处那微微渗出暗色粘液的截面时——

异变陡生!

存储器蓝光骤然变得刺目!断口处也猛地亮起一团紊乱的、五彩斑斓的数据流光!两股光芒激烈地冲突、纠缠,仿佛在进行某种凶险的“握手”协议。

同时,一股冰冷、杂乱、充满痛苦和扭曲记忆的信息流,如同高压水枪般,顺着无形的链接,强行冲进我的脑海!

“呃啊啊——!” 我忍不住惨叫出声,抱住头颅跪倒在地。

那不是有序的数据读取。是暴力拆解,是记忆残片的轰炸,是绝望与执念的冰冷冲刷。

我看到……不,是感受到:

母亲(一个年轻许多、眼神锐利而疲惫的女性)站在一个类似旧港区悬浮平台的设备前,快速操作,神色凝重。(片段:部署“时间阻尼器”?)

巨大的、金色的异常光芒在某个城市(纽约?)天际线爆发,瞬间被污浊的紫红色覆盖。(片段:任务失败?)

母亲在颠簸的船舱(就是这“探针”号?)里,对着某个设备记录,声音急促:“……坐标已确认……‘源点’理论成立……‘钥匙’必须分开保管……盒子里是地图……记忆里是密码……”(信息关键!)

痛苦、窒息、海水涌入……绝望的黑暗。(母亲最后的时刻?)

然后是漫长的、扭曲的、非人的感知碎片——这是模仿者残留的“记忆”:在海底黑暗中的苏醒,对过往“声音”、“形象”、“知识”碎片的盲目模仿与吞噬,对“秩序”和“信息”本能的、扭曲的渴望……

信息洪流中,属于母亲的、相对有序的片段顽强地闪烁着,像黑暗中的灯塔。一组复杂的坐标转换算法核心部分(比主屏幕上的完整得多!),清晰地烙印在我意识中。还有一句断续的、充满无尽思念与决绝的意念:

“桥……找到‘源点’……那里有……回家的路……小心‘守门人’……”

信息冲刷戛然而止。连接断开了。

我瘫倒在地,大口喘息,鼻血流了出来,眼前阵阵发黑。手中的晶体存储器蓝光彻底熄灭,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模仿者的残躯最后抽搐了一下,彻底不动了,所有光芒消失,变成了一滩真正意义上的、散发着恶臭的有机和无机质残骸。

“林桥!你怎么样?”小雅他们冲过来扶起我。

“算法……拿到了……更完整的……”我虚弱地说,大脑如同被绞肉机绞过,但核心信息顽强地留存着,“还有……‘源点’……回家的路……‘守门人’……”

平台突然发生一次剧烈的、前所未有的倾斜和震动!远处传来巨大的、金属断裂的恐怖声响!冰冷的海水如同瀑布般,从通往楼梯间的门洞上方狂涌而入!

“反应堆……可能撑不住了!平台要提前解体了!”老吴吼道。

“推进器……还在工作吗?”我挣扎着问。

阿哲看了一眼控制台,推进器状态指示灯已经全部变红,然后一个接一个熄灭。“完了!没动力了!”

我们被抛弃在这座正在断裂、倾斜、下沉的钢铁坟墓里,在冰冷的海水迅速上涨的黑暗主控室中。

绝望如同外面的海水,淹没了最后一丝侥幸。

就在海水漫过脚踝,冰冷刺骨,灯光即将被涌来的黑暗吞噬时——

我紧握着的、那块已经开裂的晶体存储器,其内部最后一丝残余的能量,或者说,母亲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被濒死的危机触发。

它没有发光,而是发出了一阵极其特殊的、人耳几乎听不见的、但能引起特定设备共鸣的高频谐波脉冲。

几乎在同一瞬间,平台下方,那原本已经死寂的、代表“辅助推进器”的仪表盘最底部,一个我们从未注意过的、被灰尘覆盖的、标着“应急脱离舱(单次)”的古老机械计数器,其红色数字突然从【0】跳成了【1】。

紧接着,主控室地板中央,一块大约两米见方的金属网格地板,“咔嚓”一声,自动向下打开,露出下面一个黑洞洞的、散发着淡淡防锈油味道的垂直管道,以及管道底部隐约可见的、一个椭圆形的、带有观察窗的金属舱体轮廓。

冰冷的空气和下方更浓的机油味涌了上来。

逃生舱!

母亲的数据碎片,在最后关头,激活了这个隐藏的、或许是“探针”号留给观测员最后逃生手段的应急装置!

“下去!快!”我来不及惊喜,嘶声喊道。

海水已经漫到小腿。我们互相搀扶着,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那个垂直管道,滑向底部的逃生舱。土豆被阿哲紧紧抱在怀里。

当我们最后一个进入狭小的舱体(勉强挤下四人一狗),摸索着关上厚重的圆形舱门并手动旋转锁死时,头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天地倾覆的巨响!

“探针”号观测站的主体结构,终于彻底断裂、崩溃。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和翻滚力量传来,将我们这枚小小的逃生舱,如同炮弹般,从正在沉没的钢铁巨兽体内弹射了出去,抛入了外面那黑暗、狂暴、充斥着毁灭性能量的——深海漩涡之中。

剧烈的翻滚、撞击、失重、超重……各种极端力量交替蹂躏着舱体和我们的身体。我们像狂风中的落叶,又像被投入搅拌机的豆子。只有舱内应急灯惨白的光芒,映照出我们因极度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面容。

在意识被彻底甩出躯壳之前,我死死抓住口袋里那个已经无用但曾带来一线生机的晶体碎片,以及脑海中母亲最后留下的、关于“源点”和“守门人”的警告。

黑暗、冰冷、轰鸣……

然后,是突如其来的、绝对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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