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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北山的树林比想象中更密。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枝叶洒在地上。马蹄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沉闷的沙沙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叶和某种野兽的腥臊味。

王莽带着陆怀古和十名护卫,沿着一条兽道缓缓前行。护卫队长是个叫高顺的壮汉,三十多岁,脸上有道疤,据说是早年跟匈奴作战留下的。他骑马走在最前,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侯爷,这林子太静了。”高顺忽然勒马,压低声音,“连鸟叫都没有,不对劲。”

确实。深秋山林,本该有鸟鸣兽嘶,但此刻只有风声和马蹄声。太安静了,安静得诡异。

王莽眯起眼睛:“张淳的人在哪?”

“刚才在东南方向,现在……”高顺侧耳倾听,“听不到动静了。”

陆怀古打开系统地图。代表张淳一队的红点果然消失了——不是离开,而是静止不动,就埋伏在前方约一里处的一片洼地。

“系统,地形分析。”

光幕浮现北山局部地形图。前方洼地三面环坡,只有一条窄路可通,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侯爷,”陆怀古策马靠近王莽,“前面地形险要,恐有埋伏。不如我们绕路?”

王莽还未答话,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鹿鸣。

紧接着,一只雄鹿从左侧林中冲出,鹿角高耸,毛色金黄,在稀疏的光线下像一尊移动的雕塑。它似乎受了惊,径直朝洼地方向奔去。

“好鹿!”一名年轻护卫脱口而出,“侯爷,这可是上等猎物!”

汉代狩猎,鹿是首选。鹿角可做装饰,鹿皮可制革,鹿肉更是珍馐。眼前这只雄鹿体型硕大,实属罕见。

王莽眼中也闪过一丝狩猎者的兴奋,但很快冷静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鹿出现得太巧了。”

话音刚落,前方洼地忽然响起号角声!

“呜——呜——”

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在山林中回荡。紧接着,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保护侯爷!”高顺大吼,十名护卫瞬间收缩队形,将王莽和陆怀古围在中间。

但冲出来的不是人。

是鹿群。

几十只鹿从树林中冲出,受惊狂奔,直冲他们的马队而来!马匹受惊,嘶鸣着抬起前蹄,队伍瞬间大乱。

“稳住!稳住马!”高顺大喊。

但混乱中,陆怀古看到,鹿群后面跟着人影——张淳的家丁,正借着鹿群的掩护,迅速逼近!

“是驱鹿冲阵!”陆怀古瞬间明白。

用驱赶野兽的方式制造混乱,再趁乱袭击。这是战场上对付骑兵的战术,没想到张淳用在了狩猎场上。

“侯爷,下马!”陆怀古当机立断,“马目标太大,我们进林子!”

王莽也反应过来,翻身下马。两人在护卫掩护下,冲向右侧密林。马匹则被放开,任由它们四散奔跑——这样至少能分散追兵的注意力。

刚进林子,箭矢就破空而来!

“嗖!嗖嗖!”

箭矢钉在树干上,颤抖着发出嗡鸣。有一支擦着陆怀古的肩膀飞过,衣襟被划破一道口子。

“找掩体!”高顺一边举盾格挡,一边指挥。

十名护卫都是老兵,很快找到几棵粗大的古树作为掩体。王莽和陆怀古被护在中间。

箭雨稍歇。林中传来张淳的声音,带着戏谑:“王侯爷!出来吧!这林子这么深,万一被野兽伤了,我可担待不起啊!”

王莽脸色铁青,刚要回应,被陆怀古按住。

“他在激您出去。”陆怀古低声道,“我们不能暴露位置。”

“那怎么办?困死在这里?”

陆怀古快速思考。系统地图显示,张淳的人大约二十个,呈扇形包围过来。但左侧有个缺口——那里是陡坡,不好走,所以对方人手较少。

“往左撤,下陡坡。”陆怀古指着方向,“坡下有条溪流,顺溪流可以绕到山脚。”

“你怎知?”王莽疑惑。

“来之前看过地图。”陆怀古含糊带过——其实是系统提供的实时地形分析。

高顺也点头:“陆先生说得对,陡坡难走,他们不会重兵把守。侯爷,我带五人开路,您和陆先生跟紧,剩下四人断后。”

“好。”王莽不是优柔寡断之人。

计划既定,立刻行动。

高顺带人悄无声息地摸向左侧。果然,这里只有两个家丁把守,正伸着脖子往主战场方向看。高顺一个手势,两名护卫如猎豹般扑出,捂嘴、锁喉、扭断脖子——动作干净利落,两个家丁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下去。

“走!”

众人迅速下坡。坡确实陡,得抓着藤蔓树枝才能稳住身形。陆怀古手脚并用,几次差点滑倒,都被护卫拉住。

下到坡底,果然有条溪流,水流不深,但清澈见底。众人涉水而行,这样可以掩盖足迹和气味。

走了约一刻钟(15分钟),后面传来隐约的喊声——张淳发现他们跑了。

“快!”高顺催促。

但就在这时,前方溪流转弯处,突然出现三个人影!

是张淳的人!他们居然料到会走水路,提前在这里埋伏!

双方距离不到三十步,猝然遭遇,都愣住了。

“在那!”对方反应过来,张弓搭箭。

“护住侯爷!”高顺举盾前冲。

箭矢飞来,钉在盾上“哆哆”作响。护卫们纷纷还击,弓弦声、箭矢破空声、中箭的闷哼声,在狭窄的溪谷中回荡。

陆怀古被王莽拉到一块巨石后。他握紧短刀,心脏狂跳。这不是游戏,也不是演习,是真的厮杀。他看到一名护卫中箭倒地,鲜血染红溪水;看到高顺一刀砍翻一个敌人,但手臂也被划伤。

“这样不行。”王莽咬牙,“他们人比我们多。”

确实。对方虽然只出现三个,但听动静,后面还有援兵。而他们这边,已经折损一人,伤两人。

绝境。

陆怀古脑中飞快运转。系统,推演逃生路径——

光幕闪烁:

【推演中……】

【路径一:强行突围,成功率15%,伤亡率80%】

【路径二:分散逃跑,成功率30%,但王莽可能被擒】

【路径三:制造混乱,趁机逃脱,成功率45%】

“侯爷,有火折子吗?”陆怀古忽然问。

“有。”王莽从怀中取出火折——贵族狩猎常备之物,用于生火取暖或烧烤猎物。

“给我。”

陆怀古接过火折,又扯下一块衣襟,裹住几根枯枝,做成简易火把。然后,他看向溪流对岸——那里有一片枯黄的芦苇丛,深秋干燥,一点就着。

“高队长!”陆怀古喊道,“掩护我!”

高顺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带人加强了攻势。陆怀古趁机冲出掩体,几步跨过溪流,冲进芦苇丛。

他点燃火把,往芦苇深处一扔!

干燥的芦苇瞬间燃烧,火势迅速蔓延!秋风一吹,火借风势,整片芦苇丛都烧了起来,浓烟滚滚!

“走水了!”对方惊呼。

趁这机会,陆怀古跑回对岸,与王莽等人会合。大火和浓烟制造了绝佳的掩护,也阻断了追兵。

“走!”高顺带头,众人顺溪流疾奔。

身后,大火熊熊,喊声、咳嗽声、树木燃烧的噼啪声混成一片。

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听不到追兵的声音,众人才停下喘息。

清点人数:十名护卫,阵亡一人,重伤两人(需要搀扶),轻伤四人。王莽手臂被流矢擦伤,不严重。陆怀古除了肩膀衣襟划破,倒是完好。

“侯爷,前面就是山脚了。”高顺指着远处,“能看到营帐。”

确实,透过树林缝隙,能看到山下猎场营帐的旗帜。最多还有二里路。

但就在众人松一口气时,前方林中又传来马蹄声!

还有伏兵?

所有人瞬间绷紧神经。但这次来的不是张淳的人——是郡守田府的护卫,约二十骑,为首的正是郡守本人。

“王侯爷!可找到您了!”田郡守勒马,一脸焦急,“听说您遇袭,本官立刻带人来找!您没事吧?”

王莽脸色阴沉:“田郡守消息真灵通。”

这话里有话。他们遇袭不到半个时辰,郡守就“恰好”带人赶到,未免太巧。

田郡守干笑:“是张公……张淳派人来报,说听到喊杀声,怕是侯爷遇险。本官这才……”

张淳派人报信?这是贼喊捉贼,还是……

陆怀古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王泰的木片警告,想起张淳宴席上那句“跟紧侯爷”。再结合现在郡守“及时”赶到……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张淳可能没想真杀王莽,而是要制造“遇刺”事件,然后由郡守出面“解救”,既打击王莽威信,又让郡守卖个人情,还能把陆怀古这个“祸害”除掉。

一石三鸟。

“张公真是有心了。”王莽冷冷道,“那他现在何处?”

“正在营帐等候,担心不已呢。”田郡守赔笑,“侯爷,先回营帐吧,医工已经准备好了。”

王莽与陆怀古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寒意。

这局,还没完。

回到猎场营帐,气氛诡异。

其他豪强已经陆续返回,猎物堆成小山。张淳果然在营帐中,见到王莽,立刻迎上来,满脸“关切”:“侯爷!您可算回来了!听说您遇袭,在下心急如焚啊!没受伤吧?”

表演得情真意切。

王莽面无表情:“托张公的福,只是皮外伤。”

“那就好,那就好。”张淳搓着手,“也不知是哪来的贼人,竟敢在狩猎场行凶!田郡守,此事一定要彻查!”

田郡守连连点头:“自然,自然。”

陆怀古冷眼旁观。这两人一唱一和,戏演得十足。他注意到,张淳身后站着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眉眼间与王福有几分相似,但穿着张家家丁的衣服,低头不语。

王泰。他果然在这里。

王泰似乎感觉到陆怀古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头。眼神复杂,有恨意,有恐惧,还有一丝……愧疚?

宴席重开。这次气氛更加微妙。

王莽坐在主位,手臂的伤已经包扎好。陆怀古坐在他下首,面前摆着酒菜,但他毫无胃口。

张淳频频敬酒,话里有话:“侯爷,这南阳地界,近来不太平啊。山贼流寇不说,还有些来历不明的人混进来,搅得人心惶惶。侯爷您身份尊贵,可得小心身边人。”

这是在暗指陆怀古。

王莽放下酒杯:“张公说的是。所以本侯已经上书朝廷,请求加强南阳郡的治安。特别是私藏兵器、蓄养私兵的行为,该严查。”

张淳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侯爷英明。不过……朝廷现在怕是顾不上南阳吧?”

“哦?张公何出此言?”

“侯爷难道不知?”张淳故作惊讶,“长安传来消息,傅太后病危,朝局动荡。董贤把持朝政,与老臣们斗得不可开交。这种时候,谁还管地方上的小事?”

这话是威胁,也是试探——试探王莽对长安局势的了解程度。

王莽不动声色:“朝廷大事,自有公卿处理。本侯守土有责,该管的还是要管。”

“那是,那是。”张淳干笑,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

宴席在虚伪的气氛中继续。陆怀古默默观察,同时打开系统,调取长安方面的情报。

系统显示,傅太后确实病危,就在这几日了。董贤与师丹等人的矛盾已经公开化,长安暗流涌动。各地诸侯、列侯都在观望,有些已经开始暗中站队。

这是一盘大棋。南阳的争斗,不过是棋局的一角。

正想着,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驿卒浑身尘土冲进营帐,高举一封加急文书:

“长安六百里加急!呈新都侯!”

满帐寂静。

王莽起身接过文书,拆开一看,脸色骤变。

陆怀古心中一动。系统同时弹出提示:

【重大历史事件触发:傅太后崩】

【时间:公元前1年七月丁巳(系统换算:公元前1年8月17日)】

【影响:汉哀帝失去最后制衡,董贤专权达到顶峰,但反对力量也在积聚。王莽政治生涯转折点到来。】

果然。

王莽看完文书,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帐中众人,最后落在张淳脸上。

“傅太后,”他缓缓开口,“薨了。”

帐中哗然。

傅太后之死,意味着汉哀帝朝最后的权力制衡消失。董贤将再无顾忌,而反对董贤的力量,也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张淳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显然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王莽的机会来了。如果王莽趁机重返长安,他张淳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可能成为将来的罪证。

“侯爷……”张淳声音干涩,“此乃国丧,侯爷当……”

“本侯知道该怎么做。”王莽打断他,收起文书,“今日狩猎到此为止。本侯要回府准备奔丧事宜。”

他看向陆怀古:“先生,随我回府。”

“诺。”

两人起身离席。张淳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敢阻拦。

走出营帐时,陆怀古回头看了一眼。张淳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而他身后的王泰,则偷偷向陆怀古使了个眼色——指向营帐后方。

有蹊跷。

回侯府的车队比来时更加戒备森严。

王莽的三十名护卫全员在岗,再加上郡守“好意”派的二十名郡兵护送,队伍浩浩荡荡。

但陆怀古心中不安更甚。

傅太后之死是重大变局,张淳这样的地头蛇不会无动于衷。他今天没得手,会不会狗急跳墙,在路上铤而走险?

马车里,王莽闭目养神,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侯爷,”陆怀古低声问,“傅太后薨,您打算如何应对?”

王莽睁开眼:“按礼制,外戚当入京奔丧。但我若此时去长安,正撞上董贤气焰最盛之时,恐为所害。”

“那侯爷的意思是……”

“称病。”王莽眼中闪过精光,“但不是真病,而是观望。傅太后虽薨,但董贤根基不稳,师丹等老臣必会反击。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我再出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陆怀古点头,“但侯爷,张淳今日所为,恐不会善罢甘休。他若知您暂时不去长安,可能会……”

“我明白。”王莽冷笑,“所以回府后,我要做两件事:第一,加强侯府防卫,特别是先生你的安全。第二,给长安几位老臣去信,表达哀悼之意,同时……暗示立场。”

这是政治表态。陆怀古心中佩服,王莽确实深谙权谋之道。

正说着,马车突然剧烈颠簸,猛地停下!

“有埋伏!”外面传来高顺的吼声。

陆怀古心中一凛。果然来了!

他掀开车帘一看,车队正行至一处峡谷。两侧山坡上,数十个蒙面人正张弓搭箭,箭矢如雨般落下!

“护住马车!”高顺指挥护卫举盾格挡。

郡兵那边却乱成一团——他们原本走在车队两侧,突然遇袭,反应不及,瞬间倒了好几个。

更可疑的是,袭击者似乎有意避开郡兵,集中火力攻击王莽的车驾和护卫。

“郡兵有问题。”陆怀古瞬间判断,“他们是内应!”

王莽也看出来了,脸色铁青:“田守这个老狐狸!”

箭雨稍歇,袭击者从山坡冲下,持刀杀来。高顺带人迎战,双方混战在一起。

陆怀古拔出短刀,护在王莽身前。他看向四周,寻找逃生路径。系统地图显示,峡谷前方有个岔路,通往一片密林。

“侯爷,往前冲!进林子!”陆怀古喊道。

但马车目标太大,根本冲不快。而且拉车的马中箭受惊,嘶鸣着乱窜,车夫控制不住。

“弃车!”王莽果断决定。

两人跳下马车,在护卫掩护下往前冲。箭矢从耳边呼啸而过,陆怀古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

突然,侧面冲出一个蒙面人,挥刀直劈王莽!陆怀古下意识举刀格挡,“锵”的一声,虎口震裂,短刀脱手。

眼看第二刀就要落下,一道人影从旁冲出,撞开蒙面人!

是王泰!

他不知何时混进了战团,此刻正与那蒙面人缠斗,嘴里大喊:“快走!”

陆怀古来不及多想,拉起王莽就跑。护卫们也且战且退,护着两人冲进岔路。

进了密林,追击者被树木阻挡,箭矢威力大减。众人得以喘息。

清点人数:三十名护卫只剩十八人,郡兵……一个都没跟来。

“侯爷,他们就是冲着您来的。”高顺手臂中箭,简单包扎后说道,“郡兵肯定是内应,把我们引进埋伏圈。”

王莽脸色铁青:“田守,张淳……好,很好。”

“侯爷,现在怎么办?”陆怀古问。

“回府。”王莽咬牙,“只要回到侯府,他们不敢明着攻打。”

“但路上可能还有埋伏。”

“那就杀出一条路。”王莽眼中露出狠色,“我王巨君若是死在这里,他们全族都得陪葬!”

这话不是虚言。刺杀列侯是诛九族的大罪。张淳敢这么做,要么是有恃无恐(比如长安有人撑腰),要么是疯了。

众人稍作休整,准备突围。就在这时,林外传来马蹄声。

又有人来!

所有人瞬间戒备。但来的不是敌人——是刘歆,带着二十多个侯府护卫,还有几个儒生打扮的人。

“侯爷!陆先生!”刘歆下马,气喘吁吁,“可找到你们了!”

“子骏?你怎么来了?”王莽惊讶。

“我在府中听说狩猎场出事,又收到长安急报,知道要出大事,就带人来了。”刘歆快速说道,“路上遇到逃散的郡兵,抓了几个,问出田守和张淳的阴谋。他们已经在前方十里处设了第二道埋伏。”

好险!如果不是刘歆及时赶到,他们一头撞进去,必死无疑。

“子骏,多谢。”王莽郑重拱手。

“侯爷客气。”刘歆摆手,“当务之急是回府。我知道一条小路,可绕过埋伏。”

“好,你带路。”

有了刘歆这支生力军,队伍战斗力大增。众人改走小路,虽然崎岖,但安全。

路上,陆怀古问刘歆:“刘公,长安那边……”

“傅太后薨,朝局大变。”刘歆压低声音,“董贤想趁机彻底掌权,但师丹、孔光等老臣联名上书,要求天子亲政,罢黜佞幸。双方正在角力。”

“那侯爷现在入京,岂不是……”

“正是火中取栗之时。”刘歆看向王莽,“但也是机遇。若侯爷能联合老臣,扳倒董贤,便可一举重返权力中心。”

王莽沉吟:“风险太大。”

“风险大,收益也大。”刘歆坚持,“侯爷,机不可失啊。”

陆怀古在一旁听着,心中快速分析。历史上,王莽确实是在傅太后死后、董贤倒台的过程中重返长安的。但具体时间、方式,史书语焉不详。

现在选择权在王莽手中:冒险入京,参与政变;或者稳守南阳,等待时机。

两个选择,两条不同的路。

王莽显然也在挣扎。他沉默良久,直到看到侯府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才缓缓开口:

“先回府。从长计议。”

回到侯府,已是深夜。

王莽立刻召集心腹:陆怀古、刘歆、王舜(王莽堂弟,刚从长安回来)、还有几个可靠的幕僚。

书房里,烛火通明。气氛凝重。

王舜先汇报长安情况:“傅太后确已薨逝,天子悲痛过度,数日不朝。董贤借机总揽朝政,但师丹等老臣强烈反对。双方在朝堂上已经公开冲突。”

“天子态度如何?”王莽问。

“天子……似乎偏向董贤。”王舜犹豫,“但也不敢完全得罪老臣。现在朝中分成三派:董贤一派,老臣一派,还有中立观望的。”

“诸侯、列侯呢?”

“多数观望。有些离得近的已经入京奔丧,但不敢轻易表态。”王舜顿了顿,“不过,我回来前,师丹私下托人带话:希望侯爷能入京,共商大计。”

来了。老臣集团的橄榄枝。

王莽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看向陆怀古:“先生以为如何?”

所有人目光聚焦在陆怀古身上。

这是考验,也是信任。陆怀古知道,自己的回答可能影响历史走向。

他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侯爷,怀古有三问。”

“问。”

“第一,侯爷入京,以什么身份?外戚奔丧,还是老臣盟友?”

“第二,侯爷入京,带多少人?多了,引人忌惮;少了,自身难保。”

“第三,侯爷入京,目标是什么?扳倒董贤?还是……更进一步?”

三问,直指核心。

王莽眼神深邃:“先生请详解。”

“先说身份。”陆怀古分析,“若以外戚奔丧身份入京,名正言顺,但只能参与丧礼,难以介入朝政。若以老臣盟友身份,则可直接参与政争,但会得罪天子——毕竟董贤现在是天子宠臣。”

“所以?”

“所以侯爷需要双重身份。”陆怀古说,“明面上,以外戚奔丧,尽人臣之礼。暗地里,与老臣联络,见机行事。”

王莽点头:“那带多少人?”

“不能多,也不能少。”陆怀古早已想好,“侯爷可带五十名护卫,这是列侯出行的常规配置,不会引人怀疑。但这些人要精挑细选,一以当十。另外,在长安城外暗中布置一支人马,以备不时之需。”

“如何布置?长安周边,岂能私藏兵马?”

“不是兵马,是‘商队’‘仆役’。”陆怀古解释,“以采购物资、修缮府邸为名,分批进入长安。平时分散,用时集中。”

这是现代特工思维。王莽听了,眼中闪过异彩:“先生此法,甚妙。”

“最后是目标。”陆怀古最谨慎,“扳倒董贤是当务之急,但扳倒之后呢?朝中权力真空,谁填补?侯爷要想清楚。”

书房里一片寂静。

这个问题太敏感了。董贤倒了,下一个掌权的会是谁?师丹?孔光?还是……王莽?

王莽沉默良久,缓缓道:“董贤若倒,当还政于天子,由三公九卿辅政。本侯……只需做好臣子本分。”

这话冠冕堂皇,但在场没人全信。

陆怀古也不点破,只说:“那侯爷入京后,当以‘匡扶社稷、肃清朝纲’为旗号,团结老臣,打击董贤。但要注意分寸——不能显得太过急切,也不能太过软弱。”

“分寸如何把握?”

“该进时进,该退时退。”陆怀古举例,“比如,老臣要求罢黜董贤,侯爷可支持,但不领头。比如,天子要保董贤,侯爷可劝谏,但不死谏。要让所有人觉得,侯爷是顾全大局的忠臣,而非争权夺利的小人。”

这是高级政治艺术。王莽深以为然。

刘歆也点头:“陆先生所言,深得中庸之道。侯爷,此策可行。”

王舜却担忧:“但张淳、田守这边怎么办?他们今日敢在路上设伏,若知侯爷入京,恐怕……”

“这正是关键。”陆怀古接过话,“侯爷入京,不能让他们知道真实目的。要制造假象。”

“什么假象?”

“第一,侯爷可公开称病,说哀伤过度,需要静养。”陆怀古说,“第二,派人散布消息,说侯爷因遇袭受伤,短期内无法远行。第三,让刘公在府中频繁接待医工、采购药材,做实病情。”

“然后暗中入京?”王莽明白了。

“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陆怀古点头,“等张淳他们反应过来,侯爷已经在长安了。”

计划逐渐清晰。

众人又商议细节:谁留守侯府,谁随行入京,路线如何选择,到长安后如何联络,万一事败如何撤退……

烛火摇曳,讨论持续到后半夜。

最终,王莽拍板:“就按先生说的办。十日后,秘密入京。”

“那陆先生……”刘歆看向陆怀古,“随侯爷入京吗?”

这是个关键问题。陆怀古若去,能随时出谋划策,但风险极高——长安是权力中心,明枪暗箭更多。若不去,留在南阳相对安全,但可能错过关键决策。

王莽也看向陆怀古,眼神中带着询问。

陆怀古知道,自己又到了选择的关口。

去,还是不去?

他想起穿越以来的种种:天象预言、卫生改革、账簿风波、夜袭逃生……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正是这些经历,让他对这个时代有了真实的感觉,也对王莽这个人有了复杂的理解。

王莽不是史书上的扁平形象。他有理想,也有野心;有仁德,也有算计;想拯救天下,也想掌握权力。这样一个矛盾的人,或许真能开创不一样的局面?

而自己,作为穿越者,有系统辅助,有现代知识,或许真能帮他少走弯路,少犯错误?

“侯爷,”陆怀古抬起头,眼神坚定,“怀古愿随您入京。”

王莽眼中闪过感动,但嘴上只说:“先生,长安比南阳凶险十倍。”

“怀古知道。”陆怀古微笑,“但棋局已开,落子无悔。”

“好!”王莽重重拍案,“那我们就联手,下好这盘长安棋局!”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像胜利的预兆。

但陆怀古心中清楚: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长安,那个汇聚天下权力、阴谋、梦想和野心的地方,正等待着他们。

而历史的车轮,已经滚滚向前,无人能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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