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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晨光刺破云层,照在湿漉漉的江面上。沈砚秋抱着昏迷的苏小荷,从冰冷的江水中艰难地爬上老鸦滩的乱石堆。老周紧随其后,单手拖着断了右腕的陈青。胡道长最后一个上岸,浑身湿透,脸色发白,但桃木剑还紧紧握在手里。

岸上,苏挽月、胡大力和罗三爷的几个人已经等得焦躁不安。看到他们出现,苏挽月第一个冲过来。

“小荷!小荷怎么样了?”

“印记解除了。”沈砚秋将女孩轻轻放在干燥的石头上,“只是太虚弱,需要休息。”

苏挽月跪在表妹身边,颤抖的手探了探鼻息,感受到平稳的呼吸,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紧紧握住苏小荷的手,那只曾经印着诡异纹路的手掌,此刻干干净净,只有女孩本身柔软的肌肤。

胡道长走过来,从褡裢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让她含服,固本培元。她现在就像大病初愈,需要调养至少一个月。”

苏挽月小心地将药丸放进苏小荷嘴里,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咽下。做完这一切,她抬头看向沈砚秋,声音哽咽:“沈师傅……谢谢你。”

沈砚秋摇摇头,目光投向江面。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将江水染成一片金色。锁江楼静静矗立,那道巨大的裂缝在阳光下更加显眼,但楼体没有倒塌的迹象。也许,随着龙魂的消散,镇压它的使命已经完成,这座楼反而能继续存在下去。

罗三爷走过来,脸色复杂地看着陈青空荡荡的右腕:“陈小子……你爹他……”

陈青靠在一块石头上,胡道长正在给他重新包扎伤口。他抬起头,脸色因失血而苍白,但眼神很平静:“罗三爷,我爹……不会再来了。”

“什么意思?”

“龙魂散了,龙珠碎了,他追求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陈青看向远处的江面,“我了解我爹,当他发现没有希望时,会立刻放弃,寻找下一个目标。现在,他应该已经在回巫山镇的路上了。”

罗三爷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也好。为了一条虚无缥缈的龙,搭进去太多人了。”他转身对手下说,“收拾东西,回九江。今天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

水龙帮的人开始撤离。罗三爷走到沈砚秋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沉甸甸的:“这是答应你们的报酬。虽然没拿到龙宫里的宝贝,但……你们救了很多人,包括我那些被印记影响的手下。”

沈砚秋接过布袋,没有打开:“罗三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回九江,继续做我的船老大。”罗三爷苦笑,“这次的事让我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凡人能碰的。江上的生意已经够我吃一辈子了,没必要再去碰那些邪门的玩意儿。”

他顿了顿,看向沈砚秋:“沈师傅,如果以后在九江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罗三不是好人,但至少……懂得感恩。”

说完,他带着手下离开了老鸦滩。很快,江边只剩下沈砚秋一行人。

胡大力走到沈砚秋身边,搓着手:“沈师傅,你们接下来……”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沈砚秋看了看虚弱的苏小荷和受伤的陈青,“胡老大,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们回巴东?我们在那里还有东西要取。”

“没问题。”胡大力拍胸脯,“我这就去准备船。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你们那口棺材,还运吗?”

沈砚秋这才想起,顾不知的尸体还藏在巴东城外的渔屋里。龙宫之行虽然解开了水纹印的秘密,但那具神秘的尸体,依然是个未解的谜团。

“运。”沈砚秋点头,“既然接了这活,就要送到地头。”

一个时辰后,胡大力的船准备好。众人小心翼翼地将苏小荷和陈青抬上船,驶离了老鸦滩。船顺流而下,速度很快。沈砚秋站在船尾,看着九江城在视野中渐渐变小,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父亲出现了,又消失了。二十五年的寻找,最后只换来短短几刻钟的相见。但至少,他知道父亲没有受苦,没有变成怪物,而是选择了一条守护者的道路。

“在想你爹?”胡道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砚秋转身,点了点头:“道长,您之前说,您是茅山下来的。您对水纹印……了解多少?”

胡道长在船板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沈砚秋走过去坐下。

“茅山以驱邪捉鬼闻名,但很少有人知道,我们也研究天地间的‘异常’——包括江河湖海中的精怪、地脉中的灵物,还有……龙。”胡道长望着江水,“三百年前封印龙魂的张天师,就是茅山的前辈。他留下了一些手稿,其中提到了‘龙王印’的事。”

“手稿里说了什么?”

“龙王印是龙魂对特定人类的标记,通常是那些有特殊血脉、或者与江水有深厚缘分的人。”胡道长说,“印记本身不是诅咒,而是一种‘邀请’——邀请持有者成为龙魂的继承者。但三百年来,龙魂因为镇压而逐渐疯狂,印记也变成了扭曲的东西。完整印记的持有者会被强制献祭,残缺印记的持有者则会被慢慢同化,最终变成水伥。”

沈砚秋想起地宫里那些半透明的亡魂:“所以那些被沉江的姑娘……”

“都是被扭曲的龙魂选中的‘容器’。”胡道长叹息,“但她们的血脉并不完全契合,所以仪式从未成功。直到这个苏姑娘出现——她身上有某种特殊的血脉,才能承受完整的印记而不立刻崩溃。”

“什么血脉?”

“不清楚,但肯定和江水有关。”胡道长看向船舱里昏睡的苏小荷,“也许她的先祖中,有人与龙族有过渊源。这种事在长江沿岸并不少见,很多家族都有关于水神的传说。”

船行了一日,傍晚时分抵达巴东。他们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去了城外那个废弃的渔屋。

棺材还藏在夹层里,沈砚秋的符咒完好无损。打开夹层,棺材露出来,棺盖上的血符已经黯淡,但封印还在。沈砚秋检查了七枚定骨钉,发现钉身的云雷纹颜色变深了,像是吸收了某种力量。

“这具尸体……和龙魂有关吗?”胡道长好奇地问。

“不确定。”沈砚秋摇头,“但它在关键时刻提到九江,提到‘钥匙’,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胡道长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忽然蹲下身,从棺底的缝隙里抠出一点东西——是一小片黑色的鱼鳞,有巴掌大,边缘锋利如刀。

“这是……”胡道长脸色一变。

“怎么了?”

“这是龙鳞。”胡道长站起身,将鳞片对着夕阳看,“但不是真龙的鳞,而是……蛟龙的鳞。而且,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蛟龙,至少千年以上。”

沈砚秋接过鳞片,入手冰凉沉重,表面有细密的纹路,在夕阳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他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段记载:“甲戌年七月十五,夜探江心……老周肩头中一物,漆黑如墨,形如鳞片。”

难道当年父亲和老周在九江江心遇到的,就是这条蛟龙?

“蛟龙和真龙有什么区别?”他问。

“真龙是天地灵物,生于东海,遨游九天,行云布雨,是祥瑞之兆。”胡道长解释,“蛟龙则不同,它们大多是江河湖泽中的巨蟒或大鱼,修炼数百年甚至千年,长出鳞角,但终究不是真龙。性格也更为凶暴,常引发水患。”

“那这条蛟龙……”

“应该和三百年前被镇压的真龙不是同一个。”胡道长推测,“也许是真龙的眷属,或者……是更古老的、被真龙取代的上一代‘江神’。”

这个猜测让沈砚秋心中一动。如果真是这样,那顾不知的尸体,可能牵涉到更久远的秘密。

众人合力将棺材抬上船。夜里,他们在渔屋过夜,轮流守夜。苏小荷半夜醒了一次,喝了点水,又睡了过去。陈青的伤口发炎,发起了低烧,胡道长用草药给他敷了伤口,情况才稳定下来。

第二天一早,船继续出发,目标重庆。

接下来的几天,航行顺利得令人不安。长江风平浪静,天气晴朗,沿途没有遇到水龙帮的拦截,也没有再出现诡异的江雾或水鬼。仿佛随着龙魂的消散,长江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一条普通的、虽然湍急但可以通行的大河。

沈砚秋利用这段时间,仔细研究了从尸体身上找到的那些东西:青铜碎片、定水珠、还有那两块刻着“三斗坪水府图”的木牌。

胡道长看到那些东西,眼睛都亮了。

“这是镇水龙符的碎片!”他指着青铜片,“传说大禹治水时,在长江九处险要埋下九块龙符,平衡水脉。这块应该是其中一块的碎片。”

“那这些定水珠呢?”

“深海之物,百年成珠,能定风波。”胡道长拿起一颗黑色的珠子,在指尖转动,“但黑色的定水珠……我只在古籍里见过记载。说是千年蛟龙陨落后,体内龙珠碎裂,碎片落入深海,被贝类吞食,百年后方成此珠。有避水之能,佩戴者可在水下呼吸。”

沈砚秋想起自己尝试向珠子注入真气时看到的画面——水底,石台,蓝色的光,有人跪拜。也许那就是定水珠记录的记忆,关于某个古老的祭祀场所。

至于那两块木牌,胡道长也看不出太多门道,只说上面的符文很古老,可能比锁江楼的年代还久远。

“三斗坪水府……也许真的存在。”胡道长说,“长江水脉错综复杂,有些地下河四通八达,形成天然的水下宫殿。如果有古代修行者在那里隐居或祭祀,留下些遗迹也不奇怪。”

沈砚秋将这些线索记在心里。等送完这趟活,他也许要去三斗坪看看。父亲的日记里也提到了那个地方,还画了简图,显然那里隐藏着什么。

第七天傍晚,船抵达重庆朝天门码头。

这座山城在夕阳中格外壮观,层层叠叠的房屋依山而建,从江边一直延伸到山顶。码头上停满了船只,人声鼎沸,炊烟袅袅。和巫山、巴东、九江不同,重庆充满了活力和烟火气,让人真切地感觉到回到了人间。

按照赵管事给的地址,接应的人应该在四月初八辰时,穿蓝布衫、提鲤鱼灯出现。但今天已经是四月初七,而且接应人陈青早就和他们在一起了。

“还要等吗?”陈青问。他的伤势好转了许多,虽然失去了右手,但左手已经能做些简单的事。

沈砚秋想了想:“先找地方安顿下来,明天去码头看看。也许赵管事安排了其他人。”

他们在码头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苏小荷已经能下床走动,虽然还很虚弱,但精神很好。印记消失后,她恢复了十六岁少女应有的模样——会笑,会说话,会拉着苏挽月的手问东问西。

晚饭时,苏挽月郑重地向沈砚秋道谢:“沈师傅,等小荷身体好些,我就带她回省城。这次的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沈砚秋问。

“继续做民俗研究。”苏挽月的眼神很坚定,“但不再是躲在书斋里,而是真正走进田野。长江流域还有很多未解之谜,还有很多像水神祭这样的陋习需要改变。我想用我的方式,做些事。”

沈砚秋点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夜里,沈砚秋独自来到江边。朝天门码头灯火通明,货船装卸的号子声、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混在一起,热闹非凡。这才是真实的人间,没有水鬼,没有龙魂,没有献祭。

但他知道,那些黑暗的东西并没有完全消失。水纹印的残余还在长江里流淌,水龙帮的势力还在,三斗坪的水府、镇水龙符的秘密、还有顾不知尸体的来历……都还是未解之谜。

父亲让他回家,继续做归骨人。但经历了这些事后,沈砚秋知道,他回不去了。不是不能,是不愿。

有些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头。

“沈师傅。”老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砚秋转身,看见老周提着一壶酒走来。这个沉默的老人,此刻脸上有难得的轻松。

“坐。”沈砚秋在石阶上坐下。

老周在他旁边坐下,倒了两碗酒。两人碰了碰碗,一饮而尽。酒很烈,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沈砚秋问。

老周掏出炭笔,在石阶上写:跟着你。你爹让我照顾你,现在,我选择跟着你。

“可能会很危险。”

老周笑了笑,又写:我这辈子,什么时候安全过?

沈砚秋也笑了。是啊,从三十年前和老周一起中了印记开始,危险就从未远离。

“陈青呢?他有什么打算?”

老周想了想,写:他想留下来。少了一只手,回巫山镇也做不了什么。而且……他想弥补他爹犯下的错。

这倒是个意外的答案。但沈砚秋想了想,觉得陈青留下来也好。这个年轻人虽然出身水龙帮,但心性不坏,而且对长江沿岸的情况很熟悉,是个得力的帮手。

“胡道长呢?”

老周摇头:不知道。他说有事要回茅山一趟,但也许还会回来。

两人又喝了几碗酒。江风吹来,带着江水特有的腥味,还有山城夜晚的烟火气。

“明天送完这趟活,”沈砚秋看着江面,“我打算去趟三斗坪。”

老周没有意外,只是点点头。

“然后,沿着长江,找到所有还受印记影响的人,帮他们解除。”沈砚秋继续说,“这是我爹的遗愿,也是……我的选择。”

老周拍拍他的肩膀,写:我陪你。

月光洒在江面上,碎成万点银光。远处有渔歌唱起,调子悠长,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第二天一早,四月初八,辰时。

沈砚秋、老周和陈青带着棺材来到朝天门码头。按照约定,接应的人应该在这里等他们。

码头上人来人往,但没有人穿蓝布衫、提鲤鱼灯。他们等了半个时辰,还是没见到人。

“会不会是赵管事那边出了变故?”陈青猜测。

沈砚秋皱起眉头。按理说,赵管事花了那么大价钱请他们送这具尸体,不会轻易放弃。除非……

“除非这具尸体本身,就是个陷阱。”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三人同时转身。

说话的是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四十来岁,面皮白净,手里握着一把折扇。他身边跟着两个随从,都穿着普通的布衣,但眼神凌厉,太阳穴鼓起,显然是练家子。

“阁下是?”沈砚秋警惕地问。

“我姓顾,单名一个言字。”中年人微微一笑,“顾不知……是我的叔祖父。”

沈砚秋的心脏狠狠一跳。

“这具尸体……”

“是我派人送到宜昌的。”顾言走到棺材边,轻轻拍了拍棺盖,“也是我让赵管事去找你的,沈师傅。”

“为什么?”

“因为只有归骨人,才能安全地将叔祖父的遗体送到这里。”顾言看向沈砚秋,“也只有归骨人,才有可能解开叔祖父身上的秘密。”

他挥了挥手,两个随从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棺材抬上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沈师傅,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随我去个地方?”顾言做了个请的手势,“关于叔祖父的事,关于水纹印,关于……你父亲沈怀山,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沈砚秋和老周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马车穿过重庆的山城街道,七拐八绕,最后在一座幽静的宅院前停下。宅院很大,青砖灰瓦,门口有两尊石狮,看起来很有些年头。

进院后,顾言直接带着他们来到书房。书房很宽敞,三面墙都是书架,摆满了古籍。正中是一张紫檀木书桌,桌上摊开着一卷泛黄的卷轴。

“请坐。”顾言示意下人上茶。

茶是上好的峨眉毛峰,香气清雅。但沈砚秋没有心思品茶,直接问道:“顾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吗?”

顾言点点头,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族谱,翻开到某一页:“顾不知,生于清光绪十五年,卒于民国二十六年。生前是长江水文勘探队的队员,专攻地下河和暗流的测绘。”

他指着族谱上的一张照片。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老式的勘探服,站在江边,手里拿着测量仪器。眉眼和棺材里的尸体有七八分相似。

“民国二十六年,也就是1937年,叔祖父带队前往三斗坪,勘探一段新发现的地下河。”顾言继续说,“他们去了六个人,只回来了三个,而且都疯了,嘴里不停地说‘龙’、‘宫殿’、‘蓝色的光’。叔祖父没有回来,尸体是半年后在宜昌江段捞上来的,已经泡得面目全非,但手上的那个印记……”

他顿了顿:“和我们顾家祖传的一块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顾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白色的羊脂玉,雕成盘龙的形状,龙身缠着一根柱子——和沈砚秋从尸体身上找到的那块青铜碎片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这块玉佩,是顾家先祖传下来的,据说已经有八百年历史。”顾言说,“族谱记载,南宋末年,顾家先祖曾救过一条受伤的蛟龙。蛟龙为报恩,留下一片龙鳞和这块玉佩,说凭此物可避水厄,但子孙后代不得再入长江某些特定水域。”

“三斗坪就是其中之一?”

“对。”顾言点头,“族谱上明确标注了十几个‘禁地’,三斗坪排在首位。叔祖父作为顾家后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禁忌。但他还是去了,而且……死在了那里。”

沈砚秋沉思片刻:“顾先生,你让我们送这具尸体来重庆,不只是为了安葬吧?”

“当然不是。”顾言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庭院,“我要知道叔祖父在三斗坪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死,为什么手上会有那个印记。还有……”

他转身,目光锐利:“我要知道,那个印记,和我们顾家的血脉,到底有什么关系。”

沈砚秋明白了。顾言是想借归骨人之手,解开顾不知身上的谜团。而自己,也确实需要更多关于水纹印、关于三斗坪的线索。

“我可以帮你。”沈砚秋说,“但有个条件。”

“请讲。”

“我要看顾家所有的古籍记载,特别是关于长江、关于水纹印、关于三斗坪的部分。”

顾言笑了:“成交。事实上,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走到书桌旁,拍了拍那卷摊开的卷轴:“这是顾家祖传的《江源秘录》,从南宋记到民国,记录了顾家历代对长江的研究。关于三斗坪水府、关于镇水龙符、关于蛟龙和真龙的恩怨……里面都有记载。”

沈砚秋走到书桌前,低头看去。

卷轴上的字迹工整清晰,配着精细的插图。他看到了一幅熟悉的图——三斗坪水下的地形,和那两块木牌上刻的几乎一样,但更完整。还有镇水龙符的分布图,九块龙符的位置、作用、封印手法……

最后一页,画着一条蛟龙和一条真龙在江中缠斗。旁边的小字记载:

**“宋端平三年,江中有二龙争位。一为千年蛟龙,镇守长江三百年;一为东海真龙,新至。二龙战于三斗坪,江水倒灌七日,两岸田舍尽毁。后真龙胜,蛟龙陨,尸沉江底。真龙遂为江神,然重伤不愈,百年后亦陨,魂锁江底。张天师闻之,于锁江楼设九柱大阵,镇龙魂于江心,永不出。”**

沈砚秋看完,久久无言。

原来如此。三百年前被镇压的真龙,本身也是“外来者”。它战胜了原本镇守长江的蛟龙,但自己也受了重伤,最终被张天师封印。而顾家的先祖救过的那条蛟龙,很可能就是战败的那条。

那么顾不知手上的印记,就不是真龙的龙王印,而是……蛟龙的印记?

顾言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说:“我查过所有记载,顾家血脉和蛟龙有渊源。所以叔祖父手上的印记,应该不是真龙的,而是蛟龙留下的某种标记。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时隔八百年,这个标记会再次出现?”

沈砚秋想起胡道长的话——完整的龙王印是“邀请”,邀请持有者成为龙魂的继承者。那么蛟龙的印记呢?也许也是某种“邀请”,或者……是某种“钥匙”?

他忽然想起那两块木牌。三斗坪水府图。如果顾不知是去勘探水府,那他可能发现了什么。而他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顾先生,”沈砚秋抬起头,“我想开棺,再检查一次你叔祖父的遗体。”

顾言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可以。但我要在场。”

棺材被抬到后院一间空屋。沈砚秋打开棺盖,顾不知的尸体静静躺在里面。七枚定骨钉钉得很牢,尸体没有腐败的迹象,反而像睡着了。

沈砚秋仔细检查尸体的每一寸。当检查到后颈时,他发现了异常。

在发际线下方,有一个极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刺青。不是水波纹,而是一个符号——一条蛇,衔着自己的尾巴,形成一个圆环。

蛇衔尾。

和水龙帮的标记一模一样。

但更诡异的是,这个刺青的位置,正好对应第七节颈椎,也就是中医所说的“大椎穴”。这是人体阳气最盛的穴位之一,也是很多邪术用来控制人的关键点。

“这是什么?”顾言皱眉问。

“控制印记。”沈砚秋沉声说,“有人在你叔祖父身上下了咒,通过这个刺青控制了他手上的蛟龙印记。所以他才会去三斗坪,才会死在那里。”

“谁干的?”

沈砚秋想起陈清河书房里的那些东西,想起罗三爷对龙魂力量的狂热,想起水龙帮遍布长江的势力。

“水龙帮。”他说,“或者说,水龙帮背后的某些人。他们想利用蛟龙的印记,打开三斗坪水府,拿到里面的东西——也许是蛟龙的遗骸,也许是其他什么。”

顾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所以叔祖父是被害死的?”

“很有可能。”

屋里陷入沉默。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棺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久,顾言缓缓开口:“沈师傅,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去三斗坪,找到真相。”顾言的眼神很坚定,“找到害死叔祖父的凶手,找到水府里到底有什么。顾家可以给你提供一切支持——钱、船、人、还有所有的古籍资料。”

沈砚秋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看到了他眼中的执念。和自己寻找父亲时一样的执念。

“我会去。”沈砚秋说,“但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三斗坪和我父亲有关,和水纹印有关,和长江里所有的秘密有关。”

他顿了顿:“但我们可以合作。你提供信息和支持,我负责调查。找到的真相,我们共享。”

顾言伸出手:“成交。”

两手相握。

新的约定,新的旅程。

从重庆到三斗坪,沿着长江回溯。

而这一次,沈砚秋不再是孤单一人。他有老周,有陈青,有顾家的支持,也许还会有新的同伴。

长江的秘密,还远远没有揭开。

但至少,他现在有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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