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落叶，拍打在顾家别墅冰冷的铁门上。苏晚蹲在围墙外的阴影里，看着门岗里昏昏欲睡的保镖——是新换的面孔，顾晏辰的人大概都跟着他潜逃了，留下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看守。
她绕到下午翻墙的位置，藤蔓上还沾着她白天留下的血迹。这次攀爬顺利了许多，落地时轻得像只猫，借着冬青丛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别墅。
客厅里亮着一盏壁灯，光线昏黄，空无一人。苏晚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楼梯上传来的滴答声——是座老式摆钟，每一声都像敲在神经上。
她直奔书房，第三排书架最左侧的《百年孤独》还立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手指抚过书脊，却没再找到钥匙——顾晏辰显然早就做了手脚。
但她记得张妈说过，地下室入口在书房的壁炉后面。
壁炉很久没用过了，里面积着厚厚的灰尘。苏晚摸索着壁炉边缘，在左侧找到一块松动的砖块，用力一按，“咔哒”一声，整面石壁竟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铁锈味涌了出来。
下面是陡峭的石阶。苏晚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一级级往下走。石阶很滑，像是经常有人走动，走到一半时，她听到下面传来隐约的啜泣声，细碎而压抑，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心脏骤然收紧，她加快了脚步。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正中央挂着一盏昏暗的灯泡，光线勉强照亮四周。墙壁上钉着不少铁环，有些还缠着生锈的锁链，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旧的麻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而在灯泡正下方，椅子上绑着的女人抬起了头。
当看清那张脸时，苏晚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光线瞬间熄灭。黑暗中，她只能凭着刚才那一眼的记忆，感受着血液逆流的寒意——
那个女人的左眼角，有一颗和她一模一样的痣。
“你……你是谁？”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呼吸都带着疼。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又绝望，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我是谁？我才要问你呢……你是谁？”
灯泡突然闪烁了几下，重新亮起。苏晚看清了，女人的脸上有不少伤痕，嘴角破了，颧骨处一片淤青，显然被打过，但那张脸，分明就是镜子里的自己。
不，比镜子里的更憔悴，更狼狈，像一朵被揉碎了的花。
“顾晏辰呢？”苏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四周，没看到其他人，“是他把你绑在这里的？”
女人停止了笑，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嘲讽：“绑我？他为什么要绑我？我是苏晚啊……我才是顾晏辰的妻子，苏晚！”
“你胡说！”苏晚厉声反驳，“我才是苏晚！张妈告诉我，照片上有痣的是我，笔记本里写着被关在地下室的是我！”
“张妈？”女人嗤笑一声，“她被顾晏辰骗了！她老糊涂了！你看这是什么！”
她挣扎着，用被绑在身后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掉在地上。苏晚捡起来，是一枚小巧的银质项链，吊坠是个“晚”字，边角有些磨损——这是她从小戴到大的项链，车祸后就不见了。
“这是我的项链……”苏晚的声音发颤。
“是我的！”女人嘶吼道，“这是我妈给我的！你怎么会有？不对……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条项链？”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顾晏辰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看来，你们终于见面了。”
他缓步走下来，手里把玩着那把银色的手枪，目光在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身上来回扫视，像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顾晏辰！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苏晚猛地转向他，眼睛红得要出血。
顾晏辰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动作温柔，眼神却冷得像冰：“晚晚，别激动。我告诉你真相——你们两个，都是苏晚。”
苏晚浑身一震，像被雷劈中。
“二十年前，苏家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顾晏辰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但你母亲怕两个孩子争家产，偷偷把其中一个送到了乡下，对外只说生了一个。被留下的那个，就是她——”他指了指椅子上的女人，“在顾家别墅长大，被当成苏家继承人培养。”
他又转向苏晚，笑容诡异：“而你，被送到乡下的那个，在十八岁那年被接回海城，你母亲本来想让你们相认，可还没来得及……她就‘意外’去世了。”
苏晚的脑子一片空白，双胞胎？她有个双胞胎姐姐？
“我妈……我妈是你杀的！”她猛地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恨意。
“是又怎么样？”顾晏辰站起身，语气平淡，“她发现了我的秘密，还想把家产分给你这个‘乡下丫头’，凭什么？”
他走到椅子上的女人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她太蠢了，以为乖乖听话就能保住一切，可她连自己不是独生女都不知道。我只好让她‘消失’，再把你找回来——”
“你找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替她？”苏晚的声音发哑。
“不，”顾晏辰摇头，笑容残忍，“我需要一个‘听话’的苏晚来签股份转让书。她不听话，就只能让她待在这里。而你，失忆了，正好方便我调教。”
“那林薇呢？日记是怎么回事？”
“林薇？”顾晏辰嗤笑，“一个长得有点像你们的蠢货，我用她女儿威胁她，让她扮演‘替身’，写日记骗你，就是为了让你相信自己是冒牌货，只能依赖我。可惜啊，她太不中用了，没几天就露了马脚，被我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刺进苏晚的心脏。
椅子上的女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锁链发出刺耳的响声：“你这个魔鬼！我要杀了你！”
顾晏辰嫌恶地甩开她的脸，举起枪，对准她的头：“吵死了，既然你们已经相认，留着你也没用了。”
“不要！”苏晚想都没想，扑过去挡在女人面前。
子弹擦着她的胳膊飞过，打在身后的墙壁上，溅起一片尘土。
顾晏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看来，姐妹情深啊。也好，那就一起去死吧。”
他再次举起枪，这一次，枪口对准了苏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地下室的入口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顾晏辰！放下枪！”
陆景然带着警察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顾晏辰。
顾晏辰脸色一变，迅速后退，背靠着墙壁，手里的枪依旧指着苏晚：“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陆景然慢慢逼近，眼神锐利如鹰：“你逃不掉了，放下枪，争取宽大处理。”
“宽大处理？”顾晏辰狂笑起来，“我这辈子，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宽大！”
他突然看向苏晚，眼神复杂难辨，像是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却只是猛地转身，朝着地下室深处的暗门冲去。
“拦住他！”陆景然大喊。
警察立刻追了上去，枪声、喊叫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地下室里一片混乱。
苏晚跌坐在地上，看着被解开绳子、扑过来抱住她的女人——她的姐姐，真正在顾家长大的苏晚。
“妹妹……”姐姐的声音哽咽着，泪水打湿了她的肩膀，“对不起……我不知道……”
苏晚拍着她的背，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原来这就是真相，残酷得让人窒息。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顾晏辰冲过暗门时，从口袋里掉出了一样东西，落在角落的麻袋后面，闪着微弱的光——是一枚微型U盘。
而在暗门的另一端，通往的是别墅后方的密道，尽头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看到顾晏辰冲出来，低声说了句：“老板，一切准备就绪。”
轿车悄无声息地驶离，融入沉沉的夜色，像从未出现过。
地下室里，苏晚看着姐姐脸上的伤痕，看着散落一地的锁链，看着陆景然指挥警察搜查现场的背影，心里清楚——顾晏辰虽然逃了，但这场噩梦，才刚刚揭开最残忍的一角。
那个U盘里，藏着什么？
驾驶座上的男人是谁？
顾晏辰背后，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不管接下来还有多少迷宫等着她，她都要走下去，为了母亲，为了姐姐，为了那个被毁掉的林薇，也为了自己。
真相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