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骂的婆子撇撇嘴:“年纪轻轻的,嘴巴咋这么厉害?方才不肯给你婆母点心,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这世上咋出了你这样不孝顺的儿媳妇?你也不怕下十八层地狱!”
春妮被气笑了。
她也不跟那婆子废话,扭过头来,指着张喜凤冷笑:“你来说!姑奶奶和你什么关系!”
众人都盯着张喜凤看。
张喜凤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众人便越发相信,这是遇上恶媳妇欺负老实婆婆了。
“你是谁家的姑娘,咋这么厉害!你看你婆婆被你欺负成啥样了!”
“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你再敢欺负你婆婆试试看!”
“咱们宁海城可容不下这样不孝顺的儿媳!走走走,咱们把她送到县衙里,叫县太爷断一断这个官司!”
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登基后便颁布了新律法,其中便有这么一条,儿媳不孝,可判刑狱,轻者鞭笞三十,重者斩首示众。
从律法颁布至今,已有十五年,儿媳不孝之事,再无听说。
便是有,若是遇上那较真的婆婆,亦或者有仇的邻里,将儿媳妇扭送到官府去,大家伙站在公堂外看热闹,看到紧要处,群情激愤,逼得县太爷不得不对儿媳妇施以刑罚。
久而久之,便再也没有儿媳妇敢明目张胆地不孝婆婆了。
今儿个叫大家伙遇上一个,岂能放过?
立马便有人上来扭着春妮的胳膊,要将春妮送到官府去。
被春妮一把挣开。
“是谁!是谁说要将我送到官府去!”
几个闹腾得最起劲的婆子叉着腰,瞪着牛眼,唾沫横飞。
“我们大家伙都想把你送到官府,叫你吃板子!”
春妮冷笑两声:“好,去就去,到时候,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她扭头看向张喜凤,眉眼弯弯:“张大娘,走吧。”
张喜凤却仍旧哭个不停,活脱脱一副被儿媳妇欺负得不行了的老实婆婆相。
众人越发义愤填膺,那几个闹得最凶的婆子拽着张喜凤,你一言我一语,叫张喜凤别怕。
“大嫂子,别怕,有我们给你撑腰呢!”
“当今皇后娘娘还得孝顺皇太后,她算老几?敢不孝顺你这个当婆婆的,叫县太爷打死她!”
张喜凤见事情闹大了,心里害怕,想要解释,可众人的话语声早就盖过了她。
她想解释也解释不了。
春妮回头望望她,勾着唇角笑了。
她和韩越的婚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张喜凤就想给她苦头吃,没门儿!
欺负到她郝春妮的头上,可别想能就这么轻易脱身。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县衙,知县黄大人慌里慌张地升堂。
敲了一声惊堂木,问堂下所站何人,状告何事。
几个撺掇着闹事的婆子你推我,我推你,推出一个人来。
此人自称姓王,街面上喊她一声王婆,她儿子是个读书人,去岁考上了秀才。
说话工夫,已经有人将她儿子张秀才请了来。
张秀才生得眉清目秀,个子很高,却稍显瘦弱,旧长袍套在他身上,晃晃荡荡,就好似一根瘦竹竿外头罩着一片破麻袋。
秀才登堂无需下跪。
黄知县对他也很客气,叫人搬了一把椅子来。
张秀才装模作样地作揖,撩起长袍坐下,咳嗽了两声,才趾高气扬地问王婆,到底是咋回事。
王婆绘声绘色,把春妮如何不孝张喜凤,如何辱骂张喜凤一事,添油加醋,从头讲到尾。
中间还有十来个婆子插嘴。
你一言我一语,把张喜凤描述成天底下最善良最老实最慈爱的婆婆,春妮就是那蛮横霸道十恶不赦撒泼打滚欺负好婆婆的恶媳妇。
张秀才一听,立马朝着黄知县拱手,说要代自己的娘王婆并街坊邻居们,状告春妮不孝顺婆母。
春妮笑眯眯地看了看张秀才:“你当真要告我?”
她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红的春衫,下头扎着一条碧色绫子裙,如同枝头含苞待放的海棠花,俏丽鲜艳。
头发上插戴着一支五福捧寿的银簪子,鬓边簪着一朵芍药绢花,衬得她越发明艳。
她本来就白,又不下庄稼地干活儿,一身皮肉更是赛雪欺霜,跟观音座下的玉女似的。
鹅蛋脸上两弯远山黛,一双杏仁眼,琼鼻樱唇,唇边还有一对小梨涡。
张秀才被春妮看了一眼,三魂就去了七魄。
王婆赶紧掐了张秀才一把:“儿啊,你可得为你这个大娘做主。”
她拉了张喜凤一把:“大嫂子,你姓啥?”
事情闹到公堂上,张喜凤反倒不慌了。
又不是她要告春妮,是街面上这些婆子多管闲事。
回头知县大人问起来,她就说自己解释了,是王婆等人不相信。
哼,郝春妮这个小妮子,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臭钱,一双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她得叫郝春妮吃个教训。
甭管郝春妮能不能嫁给韩越,今日这小妮子上了公堂,传出去,名声好听不到哪儿去。
这就是欺负她张喜凤的下场。
因此,王婆问她啥,张喜凤都打定主意不开口,装作害怕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哭。
春妮早就看透张喜凤是个什么人,心里很瞧不上张喜凤这副样子。
她和韩越的这门婚事若是真的成了,可得好好治一治张喜凤,不能叫张喜凤骑在她脖子上拉屎。
春妮便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大人,她说不出话来,民女替她回答吧。”
黄知县听了王婆方才的讲述,对春妮的印象很不好。
生得如同天仙一般的姑娘,怎么能对婆婆这么恶毒呢?
他冷着脸,哼了一声,重重地拍了拍惊堂木:“你从实说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官定不会轻饶你!”
春妮又磕了个头。
“大人容禀,民女在陈情之前,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黄知县越发不耐烦了:“你居然还有脸求本官?怎么,想求本官对你从轻发落?”
春妮摇头:“民女想问清楚,状告民女的人,到底有哪些?”
她回过身,盯着那十几个婆子。
“大人,揪着民女来县衙的,可不仅仅只有王婆,请大人把这些人的姓名一一记下来,不然,民女怕一会儿她们就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