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送走他们的瞬间,我瘫在椅子里,冷汗洇透后背。
被诬陷进监狱后,我就患上了镜头恐惧震颤症。
看见镜头就心脏抽搐,浑身痉挛,头痛欲裂。
最绝望时,会忍不住自残。
我这满身的刺青底下,藏的全是我每一次的绝望求死。
抖着手摸抽屉里的药,瓶子却空了。
也是,这病很久没犯了。
我强撑起来去医院。
怕狰狞表情引人侧目,我戴好口罩帽子,脚步虚浮地赶路。
却在医院走廊上撞上一人。
“走路不长眼!赶着投胎吗?!”
熟悉的语气让我想道歉的话噎住。
我迅速抬头。
心跳几乎停跳。
是我爸,沈氏传媒掌舵人。
但他没认出我,嫌恶地后退两步,紧张护住手里的中药袋:
“还好药没洒!”
“坏了我干女儿的安胎药,有你好看!”
在助理搀扶下,他骂骂咧咧走远。
我僵在原地。
四年不见,他似乎过得很好,越发红光满面了。
好像没了老婆和女儿半点不影响。
性格依旧严厉冷漠,不近人情。
眼里也依旧只有陈雨柔和苏远。
心好像更慌了,还伴着阵阵钝痛。
我踉跄着找到医生,用最后力气吃下药后,才如释重负地卸下满身装备。
医生盯着我惨白汗湿的脸,眉头紧锁:
“小沈,你不是控制住了吗?怎么又严重了?”
“又接触摄影了?长时间看相机了?”
似乎觉得不可能,他摇头低语:
“不应该啊……你爸不是把你路全堵死了吗?”
总有些记忆,越是想埋,越是扎得深。
我生在新闻世家沈家,母亲是沈家独女。
父亲虽是赘婿,却有本事把沈家撑得风生水起,还鼎力支持我追求摄影梦。
我也不负众望,二十五岁就拿遍了摄影大奖,风头无两。
然后,苏远出现了。
我的庆功宴上,他衬衫牛仔,像只误入圈套的奶狗,被推进我怀里。
后来知道,他确实误入了圈套。
初出茅庐的小模特,被黑心公司诱拍禁片,背上巨额违约金,走投无路到要去陪酒。
也许是那晚灯光太昏,也许是他眼里强忍的泪光太倔。
我想看看,这朵淤泥里的小奶狗能开到什么地步。
我动用人脉替他摆平一切,砸钱,砸资源,甚至亲自操刀,把他捧了出来。
在他动情将我名字纹在小腹后,我们确定了关系。
为护他周全,我铺满监控,定制防狼棒,还为他雇来陈雨柔做保镖。
她背景干净,孤儿,话少,身手好,做事滴水不漏,甚至会用手机帮他拍照。
架不住苏远软语相求,我开始教陈雨柔摄影。
她学得飞快,姿态更是放得极低。
短短三个月,一切都变了味。
苏远嘴里“陈雨柔”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连我那严苛的父亲,都在家宴上夸她“沉稳踏实”。
到最后,她成了他24小时形影不离的“贴身”保镖。
我的不满,只换来苏远搂着我脖子娇笑:
“你呀,就是想太多!我有今天不全靠你?你背后是沈家,我一个小模特,她一个孤儿,我们哪敢得罪沈大小姐?”
直到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我妈和苏远去挑婚房家具,出了车祸。
那天本该我一起陪着,却因为一场重要拍摄没去,只让陈雨柔陪着。
我疯了一样冲到医院,看见的是陈雨柔把只受了轻吓的苏远紧搂在怀,低声安慰。
而我妈,因陈雨柔来不及救,躺在ICU里生死未卜。
父亲双眼通红,第一次当众对我动手:
“跪下!给你妈赎罪!”
“连自己男人和老娘都不管!我沈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你哪一点比得上雨柔?!”
我捂着火辣的脸跪在母亲病床前,整个世界开始塌陷。
我完美的人生,就在这一刻,裂开了。
裂缝不止撕开了摇摇欲坠的爱情,更深深凿进了我曾以为坚不可摧的亲情根基里。
咸涩的,带着铁锈味的泪水,把我从溺毙的回忆里呛醒。
我狠狠抹脸,指甲刮过皮肤,想连那些烙进骨头里的难堪和疼一起扒下来。
可脸刮红了,刮疼了,记忆却还在,清晰得像昨天才发生。
直到医生按住我自虐的手,我才像断线木偶一样停下。
拖着灌了铅的腿挪回家,刚瘫进沙发,手机屏幕亮了。
是一封婚礼电子请柬。
附言只有一行:
【薇薇,下周一我和雨柔婚礼,爸也会来,希望你能到。】
我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
监狱里那些看不到头的黑夜,我反反复复嚼着一个问题:
我爸怎么能那么狠?
狠到能看着亲女儿被推进牢里,狠到任由结发妻子在绝望里咽气。
也许这场婚礼,就是那个等我亲手去撕开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