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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二天天还未亮,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刺破东方的黑暗时,陈山河就已经起身了。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擦拭墓碑,而是走进了那间堆放杂物的偏房。

他从一个积满灰尘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件压在箱底几十年,被精心包裹好的旧衣服。

那是一件洗得发白,甚至连颜色都有些看不清的旧式军装。

没有军衔,没有资历章,只有那熟悉的制式和剪裁,无声地诉说着它所属的那个烽火连天的年代。

老人颤抖着手,郑重其事地将这身军装穿在身上。

衣服有些宽大,挂在他枯瘦的身体上,显得空空荡荡。

但当他扣上最后一颗纽扣时,那根曾被岁月压弯的脊梁,却在这一刻,缓缓地挺直了。

他就是这支部队,最后一名士兵。

他从院墙边,扛起一根早已准备好的、最笔直坚韧的竹竿,将那面浸透了血与火的“尖刀连”战旗,牢牢地绑在了竹竿的顶端。

然后,他扛着这面旗,一步一步,走出了院门,走向了狼牙岭。

他的脚步不再蹒跚,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坚定,仿佛脚下踏着的不是崎岖的山路,而是通往信仰的朝圣之路。

他要将它,插在狼牙岭的最高处!

山路陡峭,对于一个九十八岁的老人来说,无异于天堑。

但他没有停歇,甚至没有拄拐。那根充当旗杆的竹竿,就是他最好的支撑。

汗水浸湿了他花白的头发,顺着额头的皱纹流下。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风箱般的声响。但他扛着旗帜的肩膀,却稳如磐石。

终于,在朝阳跃出地平线的那一刻,他登上了狼牙岭的最高峰。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根竹竿,深深地插入了峰顶的岩石缝隙之中!

呼——

山风吹过,那面残破的“尖刀连”战旗,在时隔七十多年后,第一次,在这片它曾用鲜血浸染过的土地上,迎风展开!

朝阳升起,万丈金光穿透云层,洒向大地。

金色的阳光,穿透了战旗上那七个残破的弹孔,穿透了那道狰狞的刀口,将这面饱经沧桑的旗帜,照得通体透亮。

上面的每一处破损,每一块暗红的血迹,都在晨光中纤毫毕现,诉说着一段惊天动地的往事。

苍老的身影,残破的战旗,漫山遍野荒凉的坟茔……

这一刻,构成了一幅直击灵魂、极具悲壮感的史诗画面。

山风猎猎,战旗飘扬。

陈山河缓缓地在旗杆下盘膝坐下。

他没有再动,只是将腰杆挺得笔直,如同一尊入定的老僧,又如同一杆扎根在山巅之上,永不倒下的标枪。

他闭上了眼睛,面容平静。

他要用自己这副血肉残躯,为他的战友,为他们的英灵,为这面战旗,站这最后一班岗!

他,就是“尖刀连”最后的阵地!

就在这时,距离狼牙岭不远处的一条公路上,一辆越野车停了下来。

车上走下一个背着专业摄影包的中年男人。

他叫张远,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摄影爱好者,今天恰好路过此地,想来拍几张山村风光的照片。

他举起相机,换上长焦镜头,四处寻找着合适的构图。

忽然,他的镜头,定格在了狼牙岭的峰顶。

“那……那是什么?”

他看到了那面在晨光中飘扬的、残破得不成样子的旗帜,看到了旗帜下那个如同雕塑般的身影。

一种莫名的、强烈的震撼感,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

他是一名摄影师,对光影和画面有着天生的敏感。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面旗帜,那个人,那座山,仿佛融为了一体,散发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壮而又神圣的力量!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调整焦距,对准了那个方向。

“咔嚓!咔嚓!咔嚓!”

相机的快门声,在寂静的清晨中急速响起。

他不断地变换着角度,将老人挺直的脊梁、战旗飘扬的姿态、阳光穿透弹孔的光影……

一幅幅画面,永久地定格在了自己的相机里。

拍完之后,张远依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狂跳。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今天,拍到了一组足以载入史册的作品!

他迫不及待地回到车上,用笔记本电脑将照片导出,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配上了一段简短的文字:

【一面战旗,一位老兵,一座英雄山。不知其名,不知其来历,但当我看到这一幕时,唯有泪流满面。】

他将这组高清照片,发布到了国内最大的一个专业摄影论坛上。

他以为,这最多只会在摄影圈子里引起一些讨论。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组照片所蕴含的视觉冲击力和情感力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照片的冲击力,远比之前那些模糊的手机视频要强大百倍!

那悲壮的画面,那苍老又坚毅的身影,那面残破却依旧飘扬的战旗,瞬间击中了每一个看到它的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短短一个小时内,这组照片就被论坛版主置顶加精,然后被疯狂地转发到了各大社交媒体平台。

一些影响力巨大的媒体微博,如“人民前线”、“蓝光阁”等,几乎在同一时间转发了这组照片,并配上了陈阳之前发布的视频和文字作为背景介绍。

舆论,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孤勇者:百岁老兵升战旗护烈士墓#的话题,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迅速攀升,仅仅两个小时,就冲上了全国热搜榜的榜首!

“这背影……我一个大男人,看哭了!”

“那面旗帜,上面每一个洞,都是一个英雄的勋章啊!”

“之前看视频还觉得愤怒,现在看照片,只剩下心疼和敬佩!”

“以我残躯,护我战旗!这才是真正的军魂!这才是我们民族的脊梁!”

“严查!必须严查江城!到底是谁给的胆子,敢动这样的英雄山!”

全网震动!民意沸腾!

这股由一张照片引发的舆论海啸,以惊人的速度,从线上蔓延到线下,从虚拟的网络世界,冲击着现实的权力结构。

照片和新闻,像雪片一样,通过手机、电视、报纸,传播到了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

也传到了京城、金陵、盛京……

那些早已退休,平日里只是养花遛鸟,但心中依然燃烧着一团火的,白发苍苍的老兵们眼中。

当他们看到那面熟悉的、属于那个年代的残破战旗,看到那个在旗下盘膝而坐的、无比熟悉的挺拔军姿时,

他们浑浊的老眼,瞬间亮起了慑人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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