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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那年,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
贺知秋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声音干净清朗。
我手里转着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恰好看向这边,唇角勾起一个礼貌的微笑。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停跳了一拍。
那时,我开始收集关于他的一切。
他打完篮球喜欢喝冰镇的脉动。
他体育很好,但专业课并不在行。
他写字时习惯微微歪着头,笔迹清隽有力。
他抽屉里总塞着各种颜色的薄荷糖。
这些细碎的片段,像拼图一样,在我心里慢慢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贺知秋。
而柳蔓,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和贺知秋站在一起,就像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
张扬,耀眼,理所应当。
他们一起主持学校晚会,一起参加篮球赛啦啦队,一起在所有人的起哄声中牵手。
我只是一片安静的影子,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发光。
直到那个夏末的夜晚。
周末,我做完兼职回校。
路过学校后巷,我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进去,然后看到了贺知秋。
他靠在斑驳的墙上,脚边散落着几个空啤酒罐。
他哭了。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贺知秋。
脆弱,狼狈,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柳蔓。”
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嘶哑。
“为什么要分手……”
我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他抬起头,看到了我。
月光下,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醉意的茫然。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我走来。
“蔓蔓,我好喜欢你,别走,好吗?”
“我不是……”
我后退一步,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力道很大,我挣脱不开。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间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淡淡的薄荷味。
“我错了,我不该跟她说话……你别走……”
“贺知秋,你喝醉了,我是沈清荷……”
我试图解释。
但他好像听不见。
下一秒,他的唇压了下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只剩下唇上传来的触感。
柔软的,冰凉的,带着薄荷糖的甜。
当他终于松开我时,我的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很多年后我才想明白。
像偷来的一捧月光。
清冽,微凉,短暂得不像真的。
贺知秋进一步抱紧了我,我们最终倒在了小巷尽头的长凳上。
第二天,照片传遍了全校。
我不知道是谁拍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传出去。
照片的角度很刁钻,看起来像是我们在深情接吻,而不是他醉酒后的意外。
整个上午,我都在同学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中度过。
“看不出来啊,沈清荷这么主动……”
“贺知秋不是和柳蔓在一起吗?”
“听说昨天柳蔓把贺知秋甩了,转头就跟其他系的学神好了……”
“所以沈清荷是趁虚而入?心机真重……”
每一句话都像针,密密麻麻扎在我心上。
我想解释,可谁会相信?
午休时,贺知秋在楼梯口堵住了我。
他的脸色很难看,眼下有浓重的青黑,显然也没睡好。
“昨天你是不是故意跟着我?那张照片,是不是你找人拍的?”
血液在瞬间冻结。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怀疑和厌恶,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在他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说话。”
他催促,语气里满是不耐。
“我没有。”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昨天只是路过……”
“路过?那么巧?”
我沉默了。
再多的解释,在既定的事实面前都苍白无力。
贺知秋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别开视线,看向窗外。
“既然这样,我们谈恋爱吧。”
我再次愣住了。
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你不也喜欢我吗?我知道,你偷看过我很多次。”
“我贺知秋,还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混蛋。”
我突然明白了。
这不是告白,是妥协。
只是被迫承担的责任而已。
我应该拒绝的。
可是当我抬头,对上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时,那句“不用了”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
我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贺知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显得孤单又决绝。
而我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嘴唇。
那里好像还残留着薄荷的味道。
清冽,微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