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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几经辗转,待抵达京郊,天光早已吐白。

京郊别院原是前朝末年修建的一处行宫,依山傍水,景色别致,内里雕梁画栋,虽已历经百余年,仍依稀可见当年奢靡。

这处别院本为皇族所有,帝后大婚之际,帝王为表爱重,特将此处修缮一番,添入礼册单子,记于皇后名下。

而后,这别院又被皇后当作添妆赠与新婚的小妹,便是如今的南阳王妃。

幼时,长乐与谢洵常在院中那老槐树下玩耍。

谢洵自小顽皮,常常拿着一只不知何处寻来的青虫,吓得小小的长乐仓惶而逃,两人你追我赶,嬉笑打闹,好不快活。

待得嬉闹够了,小姑娘便躺在树下打盹,

那小小少年便会弃了手中那虫子,坐在她身旁,手里拿着几片槐树叶子为她纳凉。

一时兴起,她也曾扮作新娘,牵着那颇有些拘谨别扭的小小少年,在这大槐树下,装作互许终身。

而今,槐树仍在,旧景未改,二人之间却早已物是人非。

太傅侧目看向身旁神色有些怅惘的公主,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抚上她的发顶,嗓音低沉带着关切:

“公主可是有些累了?”

长乐回神,仰头冲他明媚一笑,嗓音绵软:“太傅放心,长乐无碍,只是一时想起些旧事,有些感怀罢了。”

言罢,两人一同步入内院,却见那枝繁叶茂的槐树下,一对壁人正旁若无人的拥吻着。

男子目若朗星,望向怀中女子的神色,温柔的仿佛要将人溺毙。

女子清丽的脸庞虽有些憔悴,却染着一丝娇怯的薄红。

二人唇齿交缠,吻的忘我。

微风送凉,吹起两人发丝,于空中交缠,颇为缱绻。

长乐望着眼前一幕,忽然感觉周身被那几缕微风吹得有些寒凉。

她无法忽视心中那份阵阵沉闷如针扎般的异样。

随即微微别过脸,是回避也是逃避。

身旁之人察觉到她的异样,眸底飞快划过些许晦暗,温热的大掌安抚性的落在长乐肩头,轻轻拍了拍。

感受到师长的宽慰,长乐闭了闭眼,心神稍定。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次睁眼,目光落在院中两人身上,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再无波澜。

许是温存够了,一对壁人唇齿分离,那清丽的女子不期然瞥见立于院门处的两道身影,神情怔愣,蓦然将头埋入那男子怀中。

男子颇有些宠溺得看向她,嗓音清冽带着几分戏谑:

“害羞了?”

清丽女子于他怀中轻轻摇了摇头,闷闷道:“有人。”

谢洵常年习武,早已察觉两人步入院中,他却故作不察,当着长乐的面与心上之人拥吻。

是敲打,也是宣示。

他将女子护于怀中,微微抬眸,看向院门处,那道娇俏熟悉的身影,语气颇为不耐:“公主来此作甚?”

“我……”长乐正欲说明来意,却又被他打断。

“谢某当日早已言明,与公主,只有兄妹之谊,并无男女之情,公主如此纠缠,毫不顾忌皇家体面,实在有失身份。”

他朗目轻蔑,言辞犀利,颇有些咄咄逼人,本以为那娇气的公主定会羞愤地拂袖而去,亦或是伤心地对他破口大骂。

却不想她听罢此言,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用一双清凌凌的眸子专注看向他怀中的女子。

“林挽姑娘,本宫此行,乃是为你而来。”

清丽的女子神色间颇有些复杂。

公主与谢淮安之间的旧事,她了解不多,但也有所耳闻,知晓这位京都最为姝艳绝色的明珠,与谢淮安青梅竹马,情谊深厚。

谢淮安虽不知她对他一番深情厚谊,她却是一早便看出来了。

那年定北凯旋,她尚未倾心谢淮安,这人却强势霸道,脸皮厚的很,强行将她抱上马,与她同乘一骑。

行至城门时,她不期然抬头,分明看到那一身华服,明艳绝伦的公主殿下,神色微怔,身影落寞,却仍旧在与她对上眼时,露出一抹明媚牵强的笑。

她那时只叹谢淮安薄情寡义,公主实在可怜。

如今,她与谢淮安互许终身,再对上这曾与他青梅竹马,情根深重的公主,心中颇为复杂。

但即便如此,她心中亦从未想过,有着那样明媚笑魇的人儿,会为难与她。

方才谢淮安一席话说的委实太重,她颇有些歉意地起身行礼,对着身前的公主道:

“淮安他言行无状,望公主海涵,不知公主寻民女所为何事?”

长乐看着她憔悴的面容,颇为认真到:

“近来瘟疫之事,林姑娘,你受苦了。”

林挽猛得抬眼看向她,眼中蓦然有些湿润。

长乐眼神柔软,言辞恳切:“荆防败毒散,确为良方,但百姓受奸人蒙蔽,错怪姑娘,实在不该。”

“可是……如今,这药方已然不起作用了……公主为何还肯相信民女?”林挽嗓音有些颤抖。

这些日子,她受尽奚落,所到之处尽是质疑与谩骂,若非谢淮安护着,她早被那些她曾救治过的百姓,用一捆绳子绑了,丢到那堆干柴上,处以火刑。

那药方乃是她自师父给的古籍上习得,加之她刻苦钻研,加以改进,初时那药方也确实救了不少人性命,让百姓免受疫病侵扰,百姓拥戴她,将她奉若神医,一时风头无两。

那时,她觉得,她终于可以配的上谢淮安了,故而很是高兴了一阵。

可半月后,自那张王二人服药殒命,紧接着,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死于疫病……

那些她曾救治过的百姓,忽然换了一副面孔,说她是妖女,是庸医,甚至想将她祭天,以求神灵庇佑,免除灾疫。

夜半之时,常有稚童向她的窗枢掷以石子,骂她,早该去死。

白日行诊,堂前百姓碍于谢淮安派兵保护,只用那烂叶鸡蛋将坊前街道砸的一片狼藉,腥臭难闻。

谢淮安见她日渐消沉,终日恍惚,便向王妃乞求带她入府暂避。

岂料王妃态度决绝,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卑贱肮脏的蝼蚁,漠然说道:

“小小医女,怎配入我南阳王府。”

她如今声名尽毁,无力反驳,只能眼见着谢淮安为她与王妃生出嫌隙,负气带她来了这京郊别院暂避。

想到这些日子遭受的苦楚,她对上这样柔和怜惜的眼神,听到这般恳切又信任的言语。

她眼眶中不自觉落下滴滴泪水。

长乐一手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一手用随身的手帕为她轻轻揩去眼角的泪,嗓音绵软轻缓:

“那张生服药殒命,并非药方无用,而是因为,他所患之疫病,与京中疫病,并非一种,京中人患疫时,头疼身痛,胸闷咳嗽,状似风寒,

而这近来京中人患疫,却是头面红肿,目不能开,咽喉不利,两相对比,截然不同,分明是疫病生变,与姑娘的药方并无干系,

况且姑娘师从药王山,医术精湛,先前更是毅然投军,解救万千将士,

本宫从不信,你会为着那些金银细软,残害百姓。”

林挽听她一番分析,心下回过味来,这些时日饱受骂名,致使她心绪不宁,惶惶不可终日,根本无暇思滤,只觉自己辱没师门,恨不能以死谢罪。

是以全然没有想过,疫症早已生变!

看着长乐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林挽心中感动又复杂。

她是那样的善良,温柔,明媚皎洁犹如一缕带着湿意的晨曦,轻易便能驱散人心底的灰暗,忍不住想要靠近。

这样般美好的女子,倘若她为男儿,想必也定会对她动心……

想到此处,她心中忽的有些惶恐,只急急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

却见到他那故作冷冽的面容,一双饱含不悦的眼眸。

他视线正落于一人手掌之上,

那是一双男子的手,修长如玉,节骨分明——

此刻,正轻轻搭在那公主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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