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季砚礼冲进火场时只看见初遥只身一人站在窗户边。
他几乎是本能地把她抱了起来，带她逃离了现场。
“待在这里，别动！”
他急促地安排好眼前的初遥，目光却死死盯着那栋开始坍塌的别墅二楼窗口。
季砚礼转身就要再次冲进火场。
一只冰凉颤抖却异常用力的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砚礼……你要干什么？”
是初遥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惊惧，脸色苍白如纸。
湿透的头发贴在脸颊，更显楚楚可怜。
“林瑜还在里面！”
季砚礼回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焦灼，声音因急切而嘶哑，“她肚子里有孩子！我必须去……”
初遥打断他，泪水混合着海水滑落，声音破碎：
“她不会出来了。她都告诉我了，她根本没有怀孕，那些报告都是假的。
她说她骗了你，也害了我，她没脸再活下去了。”
季砚礼浑身一震，动作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什么？”
初遥捂着脸，肩膀耸动，泣不成声：
“她说她帮我完成‘续命’的最后一步，是她唯一能做的补偿。然后她就从窗户跳下去了。”
“她说她对不起我们，让我们好好在一起。”
季砚礼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火光在他脸上明灭不定，映出震惊、茫然、以及一丝来不及捕捉的、复杂的痛楚。林瑜跳海了？孩子是假的？
初遥趁机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湿冷的腰身。
将脸埋在他胸膛，声音闷闷的，带着无尽的依赖和后怕：
“砚礼，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我好害怕失去你，我现在感觉身体好像真的好多了，一定是仪式起作用了。
以后如果你还想要孩子，我们可以想办法。
用我们自己的方式，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好不好？”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一点点抚平他方才因爆炸和担忧而紧绷的神经。
季砚礼僵硬的身体，在她温软的怀抱中缓缓放松下来。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初遥。
她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依赖而深情，仿佛经历生死之后，眼里只剩下他。
他缓缓地抬起手臂，回抱住了她。
力道一点点收紧，像是要确认她的存在。
“阿遥……”
他哑声唤道，将脸埋进她带着湿意的发间。
火光冲天的别墅前，海风呜咽。
两人在烈焰的背景前紧紧相拥，仿佛世间只剩彼此。
季砚礼心中涌起失而复得的庆幸，却夹杂着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落感。
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沉入了冰冷的海底，再也捞不回来。
回归日常后，季砚礼发现初遥确实变得很不一样了。
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不再终日与氧气瓶为伴，面色红润，甚至可以陪他出席一些短暂的社交场合。
她变得主动而热情，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静病弱。
她会在他回家时迎上来亲吻，会主动安排浪漫的晚餐，会在床上贪婪地索取。
她似乎完全忘记了林瑜的存在，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去。
甚至对季家父母也变得应对自如，再不是从前那个需要他处处维护的妻子。
她记得他们之间所有的重要日子，记得他的喜好。
一切都完美得不像话。
可正是这种完美，让季砚礼心里那点异样感越来越浓。
夜深人静，看着她熟睡的侧颜，那种空落感会再次袭来。
他有时甚至会出神地想，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他那个眉眼总是带着一丝忧郁的初遥吗？
直到那天季砚礼在寺庙里求出下下签。
和他当年遇见初遥时，她摇到的那支一模一样。
季砚礼心头猛地一跳。
他找到寺里一位年长的解签师父。
师父看了看签，又抬眼仔细端详了站在季砚礼身边的初遥片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他缓缓开口，声音苍老：
“施主，签文所示乃‘物是人非，镜花水月’之象。
身边之人，皮囊或许依旧，内里魂魄却已非故人。
执著表象，恐失本心，终是空啊。”
说罢便闭目不再多言。
季砚礼捏着那张签纸，指尖冰凉。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初遥，她正望着殿外阳光，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似乎对师父的话毫不在意，也未察觉他心中的惊涛骇浪。